然密度较地上的空气大,但透明的情形是跟地上空气相仿。在我头上,我又看见那平静无波的海面。
我们在很细,很平,没有皱纹,像海滩上只留有潮水痕迹的沙上行走。这种眩人眼目的地毯,像真正的反射镜,把太阳光强烈地反射出去。由此而生出那种强大的光线辐射,透人所有的水层中。如果我肯定说,在水中深三十英尺的地方,我可以像在阳光下一样看得清楚,那人们能相信我吗?
我们踩着明亮的沙层走动,足足有一刻钟,它是贝壳变成的粉未构成的。像长长的暗礁一样出现的诺第留斯号船身,已经渐渐隐没不见了;但它的探照灯,射出十分清楚的亮光,在水中黑暗的地方,可以指示我们回到船上去。人们只在陆地上看见过这种一道道的十分辉煌的白光,对于电光在海底下的作用,实在不容易了解。在陆地上,空气中充满尘土,使一道道光线像明亮的云雾一样:但在海上,跟在海底下一样,电光是十分透亮的,一点也不模糊。
我们不停地走动,广阔的细沙平原好像是漫无边际。我用手拨开水帘,走过后它又自动合上,我的脚迹在水的压力下也立即就消失了。
走了一会儿,看见前面有些东西,虽然形象仅仅在远方微微露出,但轮廓已清楚地在我眼前浮现。我看出这是海底岩石前沿好看的一列,石上满铺着最美丽的形形色色的植虫动物;我首先就被这种特有的景色怔住。
这时是早晨十点。太阳光在相当倾斜的角度下,投射在水波面上,光线由于曲折作用,像通过三梭镜一样被分解,海底的花、石、植物、介壳、珊瑚类动物,一接触被分解的光线,在边缘上显现出太阳分光的七种不同颜色。这种所有浓淡颜色的错综交结,真正是一架红、橙、黄、绿、青、蓝、紫的彩色缤纷的万花筒,总之,它就是十分讲究的水彩画家的一整套颜色!看来实在是神奇,实在是眼福!我怎样才能把我心中所有的新奇感觉告诉康塞尔呢!怎样才能跟他一齐发出赞叹呢!我怎样才能跟尼摩船长和他的同伴一样,利用一种约定的记号来传达我的思想呢!因为没有更好的办法,所以我只好自己对自己说话,在套着自己脑袋的铜盒子里面大声叫喊;虽然我知道,说这些空话消耗的空气恐怕比预定的要多些。
对着这灿烂的美景,康塞尔跟我一样惊奇地欣赏。显然,这个守本分的人,要把眼前这些形形色色的植虫动物和软体动物分类,不停地分类。满地都是腔肠动物和棘皮动物。变化不一的叉形虫,孤独生活的角形虫,纯洁的眼球丛,被人叫作雪白珊瑚的耸起作蘑菇形的菌生虫,肌肉盘贴在地上的白头翁布置成一片花地;再镶上结了天蓝丝绦领子的红花石疣,散在沙间象星宿一般的海星,满是小虫伪海盘车,这一切真像水中仙女手绣的精美花边。朵朵的、花彩因我们走路时所引起的最轻微的波动而摆动起来。把成千成万散布在地上的软体动物的美丽品种,环纹海扇,海糙鱼,当那贝——真正会跳跃的贝,洼形贝,朱红胄,像天使翅膀一般的袖形贝,叶纹贝,以及其他许许多多的无穷无尽的海洋生物,践踏在我的脚底下,我心中实在难受,实在愧惜。但是我们不得不走,我们继续前进,在我们头上是成群结队的管状水母,它们伸出它们的天蓝色触须,一连串地飘在水中。还有月形水母,它那带乳白色或淡玫瑰红的伞,套了天蓝色框子,给我们遮住了阳光。在黑暗中,更有发亮的i半球形水母,为我们发出磷光,照亮了我们前进的道路!
约在四分之一海里的空间内,我没有停步,几乎不断地看到这些珍品。尼摩船长向我招手,我跟着他走。不久,脚下的土壤变了性质。接连细沙平原的是一片胶粘的泥地,单独由硅土或石灰贝壳构成,美国人管它叫"乌兹"。接昔我们跑过一段海藻地,它们是未经海水冲走的海产植物,繁殖力很强。这种纤维紧密的草坪,踩在脚下软绵绵的,刁"以和人工织出的最柔软的地毯媲美。但是,不只我们脚下是绿草如茵,连我们头上也是一片翠绿。水面上轻飘飘地浮着一层海产植物,全部是取之不尽的海藻类,这类植物,我们已经知道的,至少有二千多种。我看见水中浮着很长的海带(有些作球形,有些作管状)、红花藻、叶子很纤细的薛苔、很像仙人掌的蔷薇藻。我注意到较近海面的一层是青绿色的海草,在更深一些的地方是红色的海草,黑色或赭色。的水草就在最深处,形成海底花园和草地。
这些海藻类实在是造化的奇迹,宇宙植物界的一个奇迹。地球上最小和最大的植物都产生在海藻类中。因为五平方毫米的地方,可以有四万条这类肉眼不可见的微生植物,同时人们又采过长一直超过五百米的海带。
我们离开诺第留斯号有一小时半左右了。正是快到中午的时候,我看见太阳光垂直地照下来,再没有曲折作用了。颜色变幻的花样渐渐没有了,翠玉和青玉的各种色度也从我们的头顶上消失了。我们步伐很规律地走着,踩夜地上发出异常响亮的声音。很轻微的声晌也很快地传出去。这是在陆地上时的耳朵所不熟悉的。本来,对于声音,水比空气是更好的传音体,它传播声音比空气快四倍。
这时候,海底地面由于有明显的斜坡,渐渐低下去。光线的色泽是一致的。我们到了百米的深度,受到十大气医的压力。但我的潜水衣是为适应这些情况制成的,所以我没有感到这种压力的难受。我仅仅觉得手指不能灵活使用,但这种困难情况不久也就消失。我穿上自己不习惯的潜水衣,漫游了两小时,本来应该疲倦,可是现在丝毫不感到什么。我由于水力的帮助,行动异常灵便。
到了三百英尺的深度,我还能看见太阳光,不过很微弱。尾接着阳光的强烈光辉,是红色的曙光,白日与黑夜之间的阴暗光线。但我们还看得清楚,可以引路,还不需要使用兰可夫灯。
这时候,尼摩船长停下来。他等着,要我到他面前去,他指点我看那在阴影中不远的地方,渐渐露出来的一堆堆模糊不清的形体。
我想,那就是克利斯波森林了。果然,我并没有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