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甘少泠甚是震惊,有些微微色变,同压低了声道:“你同我姐弟一体,相依为命,还有什么可瞒着我的?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有法子,你说,究竟是何事?”
安宁侯听了,便把温风至跟成祥的说话细细说了一遍,又把温风至事后跟他的对话也说了。甘少泠睁圆了眼,惊道:“少锋,你……想的,莫非正是我此刻想的?不……这不可能!”
安宁侯苦恼道:“姐姐……”
甘少泠思谋甚快,死死握住他的手:“你以为……故而你想拿此事要挟温大人,让他去救成爷?不行,你若如此,便是在玩火!这简直,比永平侯之事更加可怕!”
安宁侯道:“可若他不肯救成大哥,我就只好如此了,我是绝不会坐视不理,让成大哥受罪。”
甘少泠道:“那你就把灭门之祸抛之脑后了吗?”
安宁侯听了,竟镇定下来,凝视甘少泠双眸,道:“姐姐,你既然这么说……那么,是不是你心里所想的跟我想的一样……你也觉得,温大人的高升,跟懿公主的回归……是有些牵连的?而成大哥跟温大人都是来自乐水,成大哥口中被他拐走的是‘小庄娘子’,可偏偏懿公主就姓庄!”
甘少泠一急,伸手捂住安宁侯的嘴:“你要死了,怎么说出来了!”
温风至最近高升,其实朝廷对外的公开说辞,并不是因他救了公主回宫,而只是因他地方功绩卓著。
因此京内多数人都没有把懿公主的回归跟温风至的高升联系在一起。
但是偏偏给安宁侯遇见了成祥,偏偏又去见了温风至……安宁侯虽然年少,毕竟是京内长大的宦门子弟,两下一想,便知道诀窍。
甘少泠自然也明白,两姐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可是想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说更是另一回事。
若是说懿公主回来是温大人护送,这件事……倒可以视作寻常,可是,若说懿公主在外,被人口口声声唤作“娘子”,那男子且一路追随进京,那么……
一件足以震惊世人的皇室丑闻,加上懿公主的夫家是丞相府……这件事会牵连进多少人,无法预测。
可不管如何,甘少泠绝不敢叫安宁侯冒这个险,就算是知道内情……也绝不能吐露半个字。
甘少泠见弟弟安静下来,才红着眼圈儿道:“咱们家已经是这样了……别的什么,姐姐也不奢求,只愿你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娶妻生子继承香火……也不想再青云直上声名显赫,只要别让咱们家绝了后,我也算是对得起爹娘了……”
安宁侯有些难过:“姐,你怎么又说这些。”
甘少泠道:“姐姐就是想让你知道,别轻易舍身冒险,且你想想……成爷再怎么说,也不过是刚跟你认识的人,而且他就算被关押起来,情形也不一定是最糟的……哪里就用你急得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了?你且给我安安分分的,别再叫姐姐担心了好么?”
安宁侯望着甘少泠伤心之态,不由动容,然而想了想,却道:“姐姐,你说的对,其实我也没想要咱们家再怎么声名显赫,但是……”
甘少泠一愣,安宁侯低着头,想了会儿,才又抬头道:“可是我、我不想做一个畏畏缩缩没什么大用的人!”
甘少泠窒息:“少锋,你说什么……”
安宁侯望着甘少泠,眼前却出现成祥那豁达的笑容:“老子就是见不惯这些横行霸道的……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安宁侯眼眶一热,笑道:“姐姐,你也许觉得我的想法十分可笑,只不过我……我不想总是像缩头乌龟一样……”
甘少泠悚然望着安宁侯:“这是什么意思?”
安宁侯道:“父亲早亡,但在我心目中,父亲就像是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那种人,可是我在京内一直到现在,十四年来,我没有见到一个我想象中那样的人……但自从认识了成大哥……一直到今日,他换了父亲的衣裳,我就觉得……我见到那种人了!我……我虽然什么也不能,可是我……很羡慕,也很想做成大哥那样的人……敢爱敢恨,痛快利落,什么也不怕!”
甘少泠像是受了惊,泪一下涌了出来:“少锋……”
安宁侯看着她:“我知道姐姐希望我平平安安地继承香火,但是,如果我整天活的被人欺负,抬不起头来,畏缩怯懦地躲在姐姐身后……就算是成亲生子了,儿孙满堂了,我又有什么面目面对他们?我不想这样!”
甘少泠捂着脸,再也忍不住,背过身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安宁侯见她如此,略有些内疚,却并不觉得后悔:“我原本没想过自己会说出这些话……我原本也没想过这些的……但自从认识了成大哥,我……我就忍不住想……姐姐……对不起……”
安宁侯叹了口气,后退一步:“姐姐,你原谅我吧。”他缓缓跪地,却听甘少泠的哭声渐渐停了,而后,手臂被人一扶。
安宁侯抬头,甘少泠望着他,眼中仍含着泪:“男儿膝下有黄金,怎能轻易下跪?不是要学人家顶天立地么?人家难道也像你这样儿?”
安宁侯双眸一闪:“姐姐?!”
天亮的时候,温风至拐过巷口,往宅邸而去,他的脸上带着疲惫之色,像是极为劳累。
忽然之间,他看见家门口坐着两个人,这两人让温风至心头一紧:其一,是猛子,其二,是安宁侯。
温风至打马往前,猛子听了动静,便跳起来:“温大人!”
安宁侯也从臂弯里抬起头来,有些惺忪的目光看见温风至,便一亮:“温大人!”
温风至翻身下马:“你们怎么在此?”
安宁侯道:“有一件要紧事想请温大人帮忙,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温风至听了,把两人一打量,便问道:“成祥呢?”看着两人的反应,温风至暗叹了声:“他惹事了?”
不出所料啊。温风至早就知道,成祥这脾气,惹是生非是时时刻刻都会发生的,其实并不是他主动招惹别人,只不过以那人棱角分明又爱路见不平的性子……加上这龙都里偏偏每天都会上演“仗势欺人”等的光怪陆离的戏码……简直就像是“天作之合”。
屋内,听完了安宁侯的叙述,温风至道:“你们想叫我去救他出来?”
安宁侯道:“温大人,如今只能靠你了。”
温风至对上少年的眼神:“你跟他不过才认识几日,就可以为了他……彻夜不眠在我门前等候了?”
安宁侯张了张口:“我……”
温风至微微一笑:“没想到……成兄的人缘竟是这样好。”——若安宁侯可以为了成祥彻夜不眠等候,那么……自然可以为了成祥做更过分的其他。
温风至本就有心病,且又机敏过人,此刻三言两语,便明白为何安宁侯会来求自己“帮忙”了,因为他“势在必得”。
聪明人说话,十分简便,温风至并没有给安宁侯“豁出所有”把事儿挑明的机会,只思忖着说道:“这件事,或许我可以帮上一二,但,我也要两位答应我一件事。”
猛子道:“你就算让我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我也愿意!”
温风至斜睨他一眼:“比那个更难。——我要你们两个,负责让成祥在两天之内,离开龙都。”
猛子愣神儿:“为什么呢?”
安宁侯却隐隐懂得,温风至道:“成祥的性子,若留下来肯定会再惹事,何况永平侯那边并不好办,他家的老祖母跟太后亦有交情,到时候若说永平侯被打的有个三长两短,要成祥的人头……那么就算皇上也是说不上话的。”
猛子一听,果真是这个道理:“那好,我一定劝捕头赶紧的离开龙都,这儿实在是太可怕了,不适合我跟祥哥这样的善良人儿。”
安宁侯有些不太舍得,温风至咳嗽了声,看他:“甘小侯爷意下如何?”
安宁侯略微恍惚了一下,终于也郑重点头:“只要成大哥无碍,什么都使得。”
温风至去刑部周转的时候,一路上也有些心不在焉。
成祥的忽然出现,对他而言如噩梦成真。其实……曾经一度,温风至甚至起过“杀人灭口”的念头。
毕竟以成祥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情,若说能把龙都捅破天……也是有的。
到时候……受牵连的肯定不止他一人。
温风至费尽脑汁,才想出说小庄随夫君去了岭南的说辞……幸好还算是天衣无缝。
不料成祥又得罪了永平侯入狱。
本来温风至可以不管此事,但一来,安宁侯不知吃了什么药,一副可以为成祥豁出身家两肋插刀的气势;二来……温风至担心,刑部那里,有一颗随时会出意外的棋子,而他不敢让那棋子,跟成祥碰上,否则一旦发生,事情可能更加不可收拾;第三,就是小庄……
温风至想想在乐水发生的一切,跟小庄,成祥共同经历的一切……他抬头看流云蓝天,不知他的人生,将是何种造化。
但是如今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把成祥这烫手山芋打发出龙都,越远越好。
要去刑部,途径大理寺,温风至打马路过,正好两名大理寺的官员下马往内,边走边说道:“今儿解少卿是不会来了吧?”
另一个道:“听闻他要去宫内接懿公主回府呢,丞相家里……很是隆重……自然是不会来了……呵……”
温风至漠漠听着,心里莫名地有一点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