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龙座上的庆元帝巍峨不动,右手发力,指甲把原本就揪出褶子的龙袍割出了裂痕,这声撕裂在静默到一根针都能闻声的大殿格外惊悚。
百官无人不知,庆元帝最好金莲舞,舞一起他便陶醉其中,整个人像灵魂出窍。眼下这个美人触怒龙颜,他们可要小心点别引火烧身了。
只见二十丈外的舞台玉阶下,红绡羽衣美人以悲剧的姿势弓起身,璀璨的明珠下青丝如缎。美人玉臂撑地起身,勉力跪立,声音宛如清泉击石般柔软铿然。
“姬女名央,罪该万死。”
仿佛在诉说着一件茶余饭后的谈资,她已经无甚恐惧。纵是拿命来赌,她也要赌一把。
龙口未开,百官大气不敢出。
半晌。
宫容轻掸了一下白衣,缓缓起身走到殿中,轩然白衣的裾尾仿佛是漂在水上,端的是脱尘从容的风骨。
百官讶异,太子耿凌和七皇子耿晟浑身一震,镇国将军裴羽气定神闲。宫容向来一切都事不关己的模样,有什么缘故让他在风口浪尖上出面?
宫容道:“臣以为,犯上之罪,万死也难辞其咎。”
没有人能从庆元帝面上看出端倪。庆元帝道:“卿且说说朕当如何。”
庆元帝重用宦臣储升,连带着对宫容也是皇恩浩荡。宫容没有官职和爵位,不仅特权随意出入宫廷,连京郊万亩良田都做了其封地。如此名不正言不顺,当初百官劝阻,庆元帝却道:“京卫兵不好养活,不赐个万亩封地的话,宫卿拿什么来养?”
宫容道:“姬女失足是小,然足可见大。
其一:闾阁是怎么教导姬女的?闾阁管事有罪;
其二:教坊司当初是怎么挑人的?司官有罪;
其三:姬女失足因由何在?与此有关的一干人等俱是有罪。
陛下圣明,若不断其根源,此事有一就有二,陛下的颜面何在?龙威何在?”
百官总算是明白了,敢情这宫容自身无能就恨上了这些姬女,分明就是想断了他们的福利嘛!
太子耿凌不淡定了,身着菖蒲紫四爪蟒袍,身量极高极瘦,轮廓狭长,细长的瑞凤眼精光敛起,整个人就像一柄利剑。
太子朗步走到殿中,奏道:“儿臣以为宫卿所言不妥,上元节举国同庆,既是央姬冲撞了龙颜,拖下去便是。教坊司里不乏善歌舞的,大家无需为了这么一个姬女扰了兴致!”
难得一向与太子不对盘的七皇子耿晟也附和道:“儿臣以为皇兄所言甚是,教坊司与闾阁向来规矩稳妥,定是这央姬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耿晟一身花团锦簇酒至微熏,桃花眼阑珊起意,说的话也不羁起来,“儿臣倒是有个好法子惩治央姬,难得央姬一双天足,不如直接断下泡酒好了,这媚足香加上媚足血,融于鹿血酒里,想必定是一绝!”
庆元帝不怕皇子和百官耽于享乐,就怕他们不享乐,所以明显的面露嘉许。
央姬跪立不动。二十丈外,没人能看见她的情绪。
宫容毫不退让,悬珠明眸瞥向镇国将军裴羽,似笑非笑的问道:“镇国将军素来杀伐果断,处事公正,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裴羽神色无常,却暗叹不妙。太子和七皇子摆明了要保四姬,而宫容究竟是要保央姬还是要杀央姬?央姬被昭姬针刺一事,若是捅出来彻查一番,估计整个姬门都要换血!最重要的是,央姬的身份就是一大隐患,若被人查出她是该被斩首的陆央……何况姬门可是百官的美人窟,得罪百官的事宫容敢做,他可不敢做……
理所当然裴羽开口了,只有四个字:“央姬,该死!”
裴羽没再多说,用四个字明哲保身。二十丈外的央姬抬起脸,却发现根本就看不清曾经说要娶她的那个男人。彻骨的冰冷,却泛不起一丝涟漪。
宫容却是要执意将此路一直走到黑了,铿然道:“陛下明鉴!姬女犯上一事是小,若不彻查却后患无穷,今儿这般,明年说不准就改行刺了!陛下若不威慑,日后这教坊司和闾阁只会愈来愈懈怠……”
宫容的话里越来越放肆。庆元帝依然端坐不动,倒是身侧的储升一声厉喝:“宫容,你放肆!”
储升怎么可能任宫容得罪百官和两位皇子?表面呵斥,袒护的私心昭然若揭。
储升小心的屈身赔笑:“陛下,臣这个傻儿子真是不懂事的紧,回头臣必好生教导……”储升一开口,庆元帝明显脸色稍霁。
宫容反而是越来越无状了,扑通一声跪在殿中,仓皇的屈身申诉:“陛下明鉴!臣只是为了陛下的安危着想,臣……”
还未落音,储升又一声厉喝:“宫容,今日可是上元节,举国同庆不宜见血,你一而再的咆哮大殿,究竟存何居心?”
宫容跪在殿中整个人都在颤抖,抖了半晌嗫嚅道:“臣……臣就是可惜……可惜这国库里的银子,这闾阁养五姬十五载,耗资多少人力物力,不就为了这一金莲舞吗?臣还可惜……可惜这举世无双的金莲舞被糟蹋成这样……”
所有人等都哭笑不得。
储升怒极反笑:“宫容,你当真为国库着想?”
“陛下明鉴,臣无半点虚言啊!”宫容恨不得痛哭流涕以彰忠心。
庆元帝总算是开了金口:“朕也乏了,这五姬就赏给宫卿吧!储升,回头让内务府把这五姬十五载用的银子给列出来,就由宫卿给补上便是!”
“陛下不可啊!”宫容怆然泪下。
储升道:“宫容,陛下仁爱,不仅不责罚你的无状,还给你机会表彰孝心,你再推诿,莫不是说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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