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精准的搁在了皇后床上的小桌上。
“不过右丞在朝中已久,根深蒂固,袁沛一案虽是牵连,但刺客已无法追寻,虽有书信,但若右丞要设辞狡辩,也无人能直接指正,不能操之过急,娘娘也不必挂心。”
皇后只觉得浑身都没了半分力气,看着药也没什么心情去喝,也便只是看着。
至于袁沛如何,袁有琴如何,岳齐川如何,聚贤楼又如何,皇后其实不太想管。
她这么些年,到底在替谁管着这个天下?
“你既有决断,便去做吧,这些年你做事,本宫从未拦过你半分,只管放手去做就是。”
皇后轻轻叹了口气。
“至于那位李月婉姑娘,本宫也不过只是想和爹亲口说上一声,本宫真正的异母妹妹早已身死,不至于让爹为了一个冒牌货劳心伤神最后反而伤了自己。”
又歇了半天,皇后等着攒够了力气,才一次性把话全说完。
“只不过东厂盯着王爷,王爷何尝不在盯着东厂?不仅盯着东厂,也会盯着涂府,若是我爹派人去查,必定会惊动谢慎行,只怕山崖下那些证据早已被他先一步毁去,根本查不出来什么,且若是东厂给出证据,我爹大概会以为是我容不下人估计找人设计污蔑,反而不好。”
事情只能让涂相自己查出来,东厂决不能插手分毫,皇后才能真正的置身事外。
“不过有的时候本宫想着,父女之情,有朝一日也能沦落到如此小心翼翼,从前本宫从未想过,父亲有一日会为了别人而不信我。”
就连自己娘都如此小心的对待这位名义上的私生女,皇后想来,又如何敢大意。
只不过病中心灰,越想便越觉得凄凉。
“白大哥,你说,我在这宫中,到底是为了什么?”
父女之情一朝竟也脆弱到了这等地步,皇上又不是当年的太子,她在后宫到底是在为谁看着这个天下?
纵使有东厂替她挡了大半的纷纷言论,但吹到她耳朵里的,也不少。
否则第一次死回来时,朱氏怎会那么轻易的,就用言论把自己逼上了死路?
挟持天子,何等重罪,即便是全族尽数砍头都不过分。
还在帷帐之外天人交战到底要不要掀开帐子给皇后喂药的白行远,在陡然听到皇后那一句白大哥时,耳朵里就猛的和炸开了。
皇后自从及笄,就再也没有这么叫过他。
入了宫之后更是一口一个白大人,就连白卿都没怎么喊出口过。
“当日有先帝遗命,我入主中宫自然欣喜,可是现如今,我还能说什么?”
皇上不是跑来和自己大吵大闹,就是跑来和自己说要封谁的位份,剩下的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事能说了。
她早该知道这人就根本不是当时与自己书信传情的太子。
白行远几乎是想也没想,猛然掀开帷帐。
皇后脸色惨白,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帷帐顶,偶尔眨一眨眼,泪便顺着眼角慢慢流去了鬓角里。
“娘娘……”
“我一定是疯了。”微微侧头,皇后抬眼看向白行远,极力想要朝上弯嘴角,但却还是忍不住嘴角朝下垂的力道。
“我一定是疯了,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白行远蹲了下来,整个人单膝跪在床边,犹豫半晌,终于伸手轻轻覆在皇后露在被子外的手上。
“娘娘,病中不宜操劳,先喝药吧。”
皇后反手死死攥住白行远的袖子,整个人竟然借力往上挣扎着起来了那么一小下,就又立刻脱力的摔回了床上。
“他什么都不记得,在那么多人面前,他什么意外都没发生,为什么从前的所有事情他都不记得了?为什么?他根本不记得我,也不记得那时候他与我在宫中说过的话,他根本就什么都忘记了,为什么?”
皇后声音极哑,几乎是从喉咙里低低把话嘶吼了出来,凤目圆睁,眼泪就再也无所顾忌的从眼中大串大串的涌了出来。
白行远迅速伸手,按住皇后肩头,只觉得皇后整个人都在止不住的微微发颤。
“他不记得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娶的是谁,我到底是为了谁才待在这里。”
皇后另一只手也从被子里伸了出来,一块儿攥着白行远的袖子。
“我谁都不能说,谁都不会信,只会说我疯了,可是白大哥,我到底应该怎么办,你告诉阿嘉啊。”
弯起身子,皇后终于把脸尽数埋进了被子里,声音极小却又万分压抑的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