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袁夫人悲哀的摇头“不怪你,今晚的月色很美,我才想出来走一走,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对了,你刚才为什么在这里偷偷掉眼泪?是不是不弃那孩子给你气受了?”
“没那回事,大少爷是个很自制的人,不会随便对下人发脾气的。”
她见浓情有意隐瞒,看来这事似乎另有隐情“你亲眼见过不弃的容貌了吗?”
“奴婢不曾见过。”
袁夫人恳求的望进她的美眸中“这么多年下来,除了驼叔之外,你是唯一被允许留在他身边的人,请你请你不要嫌弃他,帮我这没用的娘好好的照顾他,算是我拜托你”“夫人,你别激动”浓情忙不迭的扶住她“你这是要折煞奴婢,千万不要这么说,伺候大少爷原本就是奴婢份内的事。”
晴雪也赶忙扶住捂着胸口呻吟的主子“夫人,我们还是回屋里休息,改明儿个身体好些再出来赏月。
袁夫人点点头,便让晴雪扶着她走回去,临走前她仍不忘对浓情露出感激的笑。
“夫人慢走。”浓情关注的目光一直等到主仆俩消失在阆凤轩内才收回。
看情形是她错怪袁夫人了,她是因为身子不好禁不起刺激,所以从不上影子居探望大少爷,否则任何一个做母亲的,就算孩子长得再丑、再可怕,终究是自己的亲生骨肉,绝不至于嫌恶到不肯看他一眼。
两天了,她那疏离的态度整整有两天了,一旦等分内的事故好,便匆匆的离开影子居,不再跟他多说一个字,留下的只有袁不弃的自我厌恶和无限悔恨。
他发觉自己竟然无法忍受浓情的视而不见,即使她只是随便的闲聊几句,也好过公式化的问答啊!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疯掉。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袁不弃沉不住气的问。
浓情盛上一碗热粥,口气冷淡的说:“奴婢不敢。”
他的心条地抽紧,急切的说:“那天我的话是说得太重了点,我向你道歉”
“奴婢只不过是个下人,大少爷不必说什么道歉。”她截去他的话语。
袁不弃将双手紧握成拳状“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奴婢”
“不要再自称奴婢了,我从来没把你当作下人。”这次唤他打断她的话。
浓情咬着下唇,在眼眶中打转的晶莹泪珠终于滴落下来,她赶紧用手背胡乱的抹去,最近她变得好爱哭啊!
“你哭了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大声吼你的。”他显得手足无措。
她始终不肯抬头看他,梗声的说:“请大少爷慢用,奴婢还有事要去忙了。”
“浓情!”袁不弃想也不想就大声喊出她的名字,成功的唤住她离去的身影“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奴婢原不原谅你,真有这么重要吗?”浓情哽咽的问。
袁不弃立在她背后,恨不得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他在心里挣扎了许久,最后仍是颓丧的将手垂放到腿侧,郁闷的吐出一口气。
“当然重要,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觉得在这里不开心,我会请奶奶把你调到别处。”他必须让自己放手。
她闻言后猛地转过身,袁不弃也在同一时间别开脸,并和她保持距离。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浓情心痛莫名的质问。
他牙一咬“是。”
浓情娇颜往下一沉“那就不劳大少爷费心了,奴婢会自己向老夫人解释,最好能把奴婢调离大少爷越远越好,如你所愿。”
“不”他情急之下,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臂“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幽怨的斜睨被捉住的手臂,袁不弃才像被开水烫到似的松开手来。
“难道大少爷的意思不是这样吗?”她受够他的反覆无常了。
袁不弃懊恼的脱口而出“浓情,不要这样折磨我”
“奴婢有这么大的本事吗?”听出他声音里饱含着浓浓的痛苦,让她的心不争气的软了下来。
“你知道你有”他忽地噤声,不再往下说。“我要你走也是为了你好,我又不是缺手断脚的,不需要人伺候也可以活下去,奶奶年纪大了;她才是真正需要你的人。”
浓情定定的瞅着他逃避的态度“你找了这么多理由,最主要的原因是你怕被我看见你的长相是不是?”
他震动了一下,拉了拉帽檐“就当是好了。”
“如果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害怕,你愿意让我看吗?”她期盼的问。
袁不弃踉跄一退,惊恐的大声吼叫“不不”
“大少爷”
他的人像坠入冰窖之中,全身发冷“不要过来!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奴婢当然知道。”她说。
“为什么想看?是因为好奇?还是你想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怪物?”袁不弃用手遮住自己的脸孔,愤怒使他心神大乱。
浓情的眼眶迸出泪来“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
“真的是这样吗?那么你敢不敢对天发誓?”他的情绪整个爆发了。
“我敢!”她泪雨纷飞的呐喊。
言简意骸的两个字在刹那间让袁不弃从愤恨的情绪中冷静下来。
“你说什么?”他呐呐的问。
她哭肿了双眸,喉咙也沙哑了“我说我敢对天发誓。”
“为什么?”袁不弃低切的问。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希望能为大少爷做点什么。”
袁不弃有半晌不发一语,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内心却是波涛汹涌,或许他也想跟自己打个赌,在经过一番天人交战之后,他终于开口了。
“你不后悔?”他的声音紧绷异常。浓情屏息的说:“是的,奴婢不后悔。”
“好,那么我答应你。”他作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决定,要在别人面前展露真面目。
当袁不弃略显迟疑的举高左手,然后用右手脱下左手的黑色手套,浓情倒抽一口凉气他两只手的手背上都覆盖着毛发,十指的骨骼也比人类粗大!
她张嘴想喊停,后悔极了自己提出这个要求,因为对袁不弃来说,这要求的确太残忍了,可是她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当他“展示”完毕自己的双手,最后高举右臂“唰!”的扯下连在斗篷上的帽兜,将脸孔毫无遮蔽的显露在她眼前时,浓情沾雾的水眸条地睁大,连忙用手捂住嘴唇,以防自己惊叫出来,她看到的竟是
一张半人半兽的脸。
他仍然拥有属于人类的五官,一头接近褐色和金黄色之间的蓬松长发被整齐的束在脑后,同色的眉毛挑衅的高高耸起,似乎在等待她的尖叫或晕倒,尚称平滑的脸庞上布着细密的毛发,以及有着獠牙的唇齿,待浓情圆睁的瞳眸对上一双黄褐色的眼珠时,已震惊到不知该作何反应。
浓情惊惧的表情重重的刺伤了他的心,袁不弃羞惭得几乎无地自容,明知道她不可能接受得了,他还是泱定一睹,结果他还是输了。
“现在你满意了吗?”他快速的拉起帽兜,不让自己在她面前崩溃。
“出去!从今天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你”袁不弃的吼声将她震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我叫你出去!听到了没有?”他无法再和她同处一室,于是他近乎野蛮的将浓情赶出屋外“你给我滚!宾得越远越好”“砰!”的一声巨响,房门从里头被人闩上,浓情顾不得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小手直往门上敲打。
“大少爷!你快开门”她明白他误会了。
他状似疯狂的横扫屋内的摆设“滚,我不要再看到你了”
浓情的心全拧在一块,仍旧不死心的敲着“大少爷,你先听我解释,你真的误会我了,大少爷”
“滚!”袁不弃彻底的捣毁了身边的东西,他的心正在滴血“就让我自生自灭吧!你们都不要管我了”
浓情哭得像个泪人儿“不!你一定要听大少爷”
“我叫你走,听到了没有?”他的愤怒多半来自于屈辱和尴尬,他气自己居然曾妄想自己的脸孔不会吓到她,他霍地扬声大嚷:“驼叔!驼叔!”
被吵闹声引来的驼叔一见眼前的情况,马上明了到发生什么事了。
“大少爷,老奴在这儿。”他说。
袁不弃冷硬的下令“现在就把她赶出影子居,从此不准任何人再踏进这里一步,不管是奉谁的命令来的,听到了没有?”
“我不走!”浓情不愿从命。“驼叔!”他不理她,继续对驼叔下令。
驼叔介在中间也很为难,叹道:“你还是先离开,等大少爷情绪稳定之后再另外想办法,不然大家僵持在这里,什么事都解决不了。”
“可是”她好怕从此他会拒她于千里之外,不愿再让她靠近,见驼叔用眼神示意她先别坚持,浓情才暂时放弃争论。“大少爷,我很抱歉伤了你,可是,你眼睛看见的未必就是我心里真正的想法,希望你能了解我的意思。”
浓情倚着门站起身,蹒跚的步出影子居。“大少爷,她已经走了。”驼叔说。
袁不弃这才缓缓地打开门让他进去。屋里简直像座垃圾堆,找不到完好的东西。
“我错了、错在自己太天真”袁不弃紧挨着墙蹲下,将脸埋在膝盖上,任眼泪尽情的流“错在不该怀有梦想,我大错特错了。”
“大少爷,你没有错,任何人都没有错。”
袁不弃的笑声充满苦涩“既然不是任何人的错,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从来不曾这么替自己感到悲哀过。”
他所有的勇气和执着似乎在一瞬间全都瓦解了,往后他要靠什么活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