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城堡里的公主

    白雪的出生，让莎琳娜尊贵的地位得以保全。

    罢诞生的小鲍主白雪，瞬间掳获了所有人的心，毕竟，她实在是太惹人怜爱了。

    白晰得几乎是透明的肌肤，鲜血般艳红、宛如玫瑰花瓣的小嘴，还有那双比黑檀木色泽更黑更浓、比珍贵黑曜石还要亮上几分的眼睛，这样完美的小人儿一旦长大，绝对会是一位举世无双的美丽公主吧！

    莎琳娜皇后的心，暂时平静了。

    累积了数年、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在白雪诞生的那一刻，全部都消失了。虽说莎琳娜原本就拥有诺尔王的宠爱，但如今却因为有了白雪，她更能感受到一种身为人母、被整个诺尔国人民尊敬的幸福感觉。

    莎琳娜的心愿完成了，她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幸福的日子应该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永远吧！莎琳娜皇后抱持著这样的想法。直到多年后的某一天，正确说来，应该是在白雪刚过完六岁生日的第二天，莎琳娜呈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天，时间都快接近中午了，但白雪却一反常态地留在自己的卧房里。照理说，今天早上是她学习语文与历史的时间，但是当侍女前来禀告，表示白雪公主并没有屮现、让授课老师空等一场的情形时，莎琳娜皇后马上前往白雪的房间，内心担忧或许爱女因为天气转冷而生病之类的糟糕状态。

    “白雪？”正当莎琳娜皇后推开门，打算入内探视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是一阵阵浓烈的玫瑰香气，让皇后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嘻嘻。”莎琳娜猛打喷嚏的模样，让躺在床上的白雪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莎琳娜皇后定眼一看，这才注意到白雪的卧室，充满了漫天飞舞的玫瑰花瓣，红色的花瓣像是雪花一样，全数散在白雪纯白色的华丽卧房里。

    由于一出生就受尽宠爱的缘故，白雪公主的卧房，是城堡里仅次于国王皇后的第一大房间，里面被侍女们布置得极其华丽；最上等檀木大床，上面铺有一层厚厚的毛皮软垫当底，再覆上无数层最上等的丝绸，避免摩擦到白雪公主娇嫩的肌肤，同时大床的四周也挂上了一层又一层乳白色的薄纱。

    房间的每个角落也都放满了缎带、礼物，糖果，以及每天早上侍女们采来的鲜花，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年仅六岁，却已经绽放出美丽光芒的白雪公主。

    爱女得到所有人的疼爱，固然是一件好事，但将花园里的玫瑰花采下、再将花瓣一片片采下撒在空中，只为了讨好一个小女孩，这也未免太夸张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将四周淡扫一眼，莎琳娜皇后略显不悦地开口。

    “母后，我的房间变得很漂亮吧！”六岁的白雪公主以娇嫩的嗓音开口，举起白晰纤细的小手臂，双手不停地捞起花瓣放在掌心，合拢、再放开，重复著这个让花瓣飘落的动作。

    “白雪，你没听到母后问你的话吗？”莎琳娜皇后走到白雪公主的床边，先是伸手探向她的额头，在确定她睑颊上的晕红仅是因为兴奋而不是因为发烧时，一双眉毛已经紧紧地蹙起了。“白雪，早上为什么没有去上课？还有，为什么让人采一堆玫瑰花到房里来浪费呢？”

    责难的话语说完后，莎琳娜皇后不忘怒瞪房里的仆役们一眼，但怎么也没想到，留在白雪房里的那几名仆役像是根本没有看到她似的，依然以一种恭敬、面带微笑的姿态，一边捧著竹篮，一边撒著里面的玫瑰花瓣。

    莎琳娜皇后正要发作，但白雪公主却在下一刻撒娇地抓住她的手，轻轻摇晃说道：“母后，您别生气嘛！早上一睁开眼睛，我突然想到，如果我的房间变成玫瑰屋，一定很好玩，所以才这么做的！”

    “太胡闹了！”即使是贵为公主，任性也该有个极限啊！莎琳娜皇后正想开口教训，却被窗外的景物分了神，她瞪视著外头，只能不可思议地猛摇头。

    白雪公主的窗外，正好可以看到城堡里的花园，而莎琳娜皇后看到的景象是：城堡里大半的仆役都聚集到了花园，每个人手上都拿著竹篮，采集著玫瑰花！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莎琳娜皇后睑色铁青地站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雪，就为了你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你居然让城堡里所有的人都扔下工作，到花园里为你采玫瑰！？”莎琳娜皇后面色凝重的问道。

    “母后，是我告诉他们，今天是我满六岁的第一天，大家应该放假轻松一天，别老是想着工作，不如放轻松、好好休息休息！”白雪仰起娇小而美丽的脸庞，以一种天真无邪的语气开口：“我的房间根本放不下一花园的玫瑰花，但既然是大家的心意，母后又何必阻止他们呢？”

    白雪公主“咚”一声跳下床，手里依然抱著自己的洋娃娃，缓步走到窗前，面带微笑地看着花园中采花的人们。早晨的阳光化成金色丝线射进窗、映照在白雪白晰透明的睑颊上，形成一圈又一圈的璀璨光晕，沐浴在阳光下的白雪公主，美丽得就像是阳光下诞生的天使一般。

    “母后，你看他们采花采得多快乐，平常他们在城堡里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打扫、整理、煮饭，一件事情跟著一件事情，永远都没有休息的时候，多可怜。”白雪以稚嫩的嗓音继续说著：“但现在这样子多好，不必汗流浃背、不必战战兢兢，只要在花园采花就好，这么一点点小事，却能取悦他们的公主，母后，你说我是不是对他们很好？”

    莎琳娜皇后想反驳，但自己的喉头却像是被人紧紧掐住了一般，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以一种震惊的目光看着年仅六岁的白雪公主。

    莎琳娜皇后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仓皇地、以一种近乎是逃走的方式离开了白雪公主的房间。

    任何事情，一旦起了头，就再也退不回原点了。

    从那天起，诺尔王国的这个应该以诺尔王和她为中心的城堡，全部都改变了，城堡似乎自己重新选择了主人，而那个主人的名字，就是白雪公主。

    不管何时、何地，只要是白雪公主的一个心血来潮，城堡里的每个人都会马上放下手边的工作；不管是正在守城的士兵、正在清理马厩的车夫、正在烹煮晚膳的厨娘，亦或是正在批公文的家巨，没有一个人抵挡得了白雪公主的呼唤，大多数时间，白雪公主只是召唤他们来身边，陪她一起唱歌、玩游戏，亦或是乾脆什么都不做，只需要陪她躺著静静地凝视天空，享受白雪公主口中慵懒闲适的快乐滋味。

    “别紧张，白雪只是个孩子。”即使是诺尔王，也认为莎琳娜皇后太大惊小敝了。“我们的女儿白雪是个美丽又可爱的小东西，所以大家都不忍心拒绝她！放轻松一点，偶尔无所事事又怎么样，只要内心保持愉快，你会发现没有什么好在意的。别再这样整天紧绷著，不然你会活得一点乐趣都没有。”

    莎琳娜以一种惊愕的目光瞪视著自己的丈夫。他变得不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了！从前的诺尔王，每日天未亮就会外出巡视领地，中午过后则是将家臣聚集起来，聆听附近领地的人民是否有困难，或是需要协助什么的，有时候甚至会因为太多事情需要处理而忘了晚餐，而一整天剩馀下的时间，诺尔王喜欢泡在书房里，在充实自己之馀，也能享受阅读的乐趣。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诺尔王变了，巡视领地、听取简报这样的例行工作，从过去的每天每日，变成了一周三次，跟著变成一周一次，最后变成了勉勉强强一个月一次，过去诺尔王最喜欢的书房，如今也染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整座城堡里的人都疯了？还是只有自己疯了！？

    这晚上沙琳娜皇后带著疲惫的心，拖著沈重的步伐回到自己位于城堡顶楼的卧房，刚打开门，她就被里面的冷空气和漆黑给冻得颤抖了一下。

    她扬起苦涩的笑，认命地为自己点起腊烛和火炉，心知该为自己整理房间的侍女，一定是接受了白雪的邀约，不知道躲到哪个房间偷懒逍遥去了。

    烛火照亮了原本漆黑的房间，壁炉中的柴火也慢慢驱散了屋内的寒意，莎琳娜皇后缓缓走向镜前，正拿起梳子想梳头的时候，却被突然出现在镜中的人影给吓了一跳！

    久违了，莎琳娜皇后。

    “啊！”莎琳娜惊叫一声，吓得连手中的梳子都掉到地上了。

    莎琳娜白王后，为什么这么吃惊？莫非你已经忘了我？

    出现在镜子正中央的，正是莎琳娜皇后六年前曾经见过的镜中天使！当年旁徨无助的自己，在寒冷的冬天夜里对著上天祈求，期望她能听见自己的祷告，让她能为诺尔王生下一个女儿！回应她祈求的不是神，而是这个突然出现在镜中的银发天使！

    她还记得，银发天使伸出手，对准自己的额、心说道：依照你莎琳娜皇后的心愿，我让你拥有一个肌肤如白雪、唇色如鲜血，发色如黑檀木的女儿，任何人只要注视她一眼，都会被她的美丽所迷惑

    确实，她得偿所愿地得到美丽的女儿，完全符合自己最当初的期望，只除了，白雪公主似乎拥有和其他人不同的观念与想法。

    最后一项来自上神的赠礼，这项赠礼将深藏在女孩的灵魂深处，她可以选择让它沈睡，也可以选择让它苏醒，六岁可以选择一次突然其来的，银发天使当年说过的话，自莎琳娜皇后的脑海中闪了过去。

    “你究竟对我的白雪做了什么！”莎琳娜皇后顾不得自己尊贵的身份，大声呐喊出自己的不安。是了！一切的不对劲都是从白雪六岁的生日过后开始的！这和当年银发天使所说的预言一定有关！

    我什么也没做，这一切都是小鲍主自己的选择。

    银发天使十分遗憾地摇头，湛蓝的眼瞳只有一片坦然，他在镜中迎视莎琳娜皇后控诉的目光，语气真诚地开口了。

    “什么选择？她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莎琳娜无法克制地喊叫，基于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她也顾不得对方是什么身份，执意要弄清楚他对自己的女儿动了什么手脚！

    镜中的银发天使轻吐一口气，湛蓝的眼睛阖上再打开，微微侧过身，让莎琳娜能够清楚看见镜子中间，他刻意空出的位置。

    银发天使跟著举起手，轻轻往身后一点，而后，镜子的中央缓缓出现了白雪小小的身影，镜中，她背对著自己，同样站立在一面镜子的前面。

    “白雪！”莎琳娜直觉地喊著女儿的名字，但镜中的小女孩却像是听不见她的声音，只是非常专心地在视著眼前的镜子。

    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这份殊礼的。银发天使缓声开口，一边侧身注视著镜子中的小白雪公主，一边解释道：这是上神赐予的礼物，让被选择的灵魂，拥有自由选择自己生活的方式。

    “什么意思！？”莎琳娜不明白，只能不断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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