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皇朝紫阳宫
宜慶公主朱洛儿听着帖身侍女杏儿的稟告,一双柳眉愈蹙愈紧,俏丽的娇容一寸寸往下沉,表情只有“难看”两个字可以形容。
“你确定此事无误?”
“千真万确。”杏儿一脸篤定“这是奴婢听随侍在皇上身边的宫女说的。皇上确实言明公主年已十八,到了该许夫家的年龄,正在合计您的大婚之事,而南阳王如今最得皇上寵信”
“有没有搞错!”洛儿尖叫出声“那南阳王的年纪都一大把了耶!皇兄是昏了头吗?”
“不不不!不是南阳王,而是他的儿子夏昱堯。”杏儿急忙澄清。
“这还差不多。”
但她的心里仍是不悅,皇兄居然连问她一声也没有,就代她订下亲事。她讨厌受人摆布,更讨厌在连对方长得究竟是圆是扁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胡里胡塗的下嫁!
“这才更惨呢!鲍主,不是奴婢危言耸听,而是这南阳王的独生子夏昱堯,实在是个声名狼藉的花花公子,成天流连花街柳巷。皇上一时不察,听信了南阳王的片面之词,以为夏昱堯是个知书达理、有为上进的青年,才会将公主许给了他。”
洛儿一听,心情更是糟得一塌胡塗了。
杏儿的话是可信的,她打小就跟在她身边伺候她,对她忠心耿耿的,而她也把杏儿当成姐妹,有什么烦恼苦闷,她都会对杏儿说。所以,帖心而善解人意的杏儿,是唯一知她、懂她的人。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向皇兄抗议吗?”她苦恼地颦起蛾眉,灵动璨亮的明眸,如今已无精打采的黯淡了下来。
“奴婢以为,这并无助益。须知君无戏言,更何況皇上乃有道明君,既已许诺于南阳王,若出尔反尔,失信于臣子,则威信何存?”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嘛!”她已经烦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奴婢也不晓得。”无言以对的杏儿怯怯的垂下头。
洛儿挫败的叹了口气,一手撑住此刻如同千斤重的头。
大明皇朝的宜慶公主、明宣宗最疼爱的妹子,她可说是打小便銜着金汤匙长大的,人人对她呵寵备至、视若珍宝,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富贵命呀!
可她却觉得,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只是一个外表华丽的牢笼,而她则是受困于其中的金丝雀﹔重重的礼仪規範与教条,限制着她想展翅高飞的心,长年束縛得她没有一丁点自由呼吸的空间,如今就连自已婚事,她都悲哀得身不由己。
有谁知道,她有多渴望看看外面的世界、接触那些她不曾经历的一切﹔而不是像个井底之蛙,只能满足于眼前这小小的一片天。
突地,一道灵光闪过,洛儿的双眸因这样的想法而再度燃起光亮。“杏儿、杏儿!我想到了,我们偷偷溜出宫去,好不好?”
她说得兴奋难抑,杏儿却听得几乎吓掉了眼珠子“公、公主你你说出宫?我们?”饱受惊吓的杏儿总算结结巴巴的把话说完。
“对呀!”洛儿开心的点头“你那是什么表情?不同意吗?”
好不容易,吓傻了的杏儿稍稍回过神,诚惶诚恐地说:“公主,你饒了我吧!要让皇上知道,奴婢就算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呀!”
天哪!杏儿开始感到前途茫茫了。这事要是成了真,那跟着一起胡闹的她非落个知情不报、有怠职守的罪名不可;又如果,公主在外头出了一丁点儿差错,那护主不力的她就真的万死莫贖了。
“放心啦!要是皇兄怪罪下来,我一定会极力保护你的,就说这全都是我的主意,你是被迫听命行事,跟出去保护我的,保证皇兄砍不了你的脑袋。”
看着眉飞色舞的公主,杏儿一张脸愈来愈苦了。
她哀怨的想着,这公主可真是害人精!也不想想她们这些当下人的有多可怜,稍有差池,倒楣的可是她,而不是金枝玉叶的去主呀!
洛儿大概也看出了杏儿的不情愿,于是她收起了笑容道:“杏儿,不是我想为难你,你跟了我这么多年,难道还不了解我吗?我一直都很想出去见见世面,体会一下平民百姓的生活,嚐嚐所谓的粗茶淡饭。这只是个小小的愿望罢了,你就不能帮我达成吗?”
每当洛儿摆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杏儿就没轍了。公主对她,从来都不用权势压人这一套,因为她知道哀兵政策比什么都来得有奏效。
她很悲惨、很认命的叹了口气“公主都这么说了,我这当奴才的人除了遵命,还能如何?”
在一阵开怀的欢呼声中,杏儿实在不晓得,能得公主寵信,究竟是幸或不幸?杏儿成功的替洛儿弄来了一套宫女服,两人趁着没人注意的当儿,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了皇宫。
“公主!”杏儿小小声的低唤,拉拉洛儿的衣襬提醒她克制些。
洛儿的回应是丟了一记大白眼给她。
她不过是看些胭脂水粉,又哪儿不对了?
这杏儿真是罗唆!打出宫以来,老耳提面命地叨唸着她不能这样、不能那样,到底谁才是主子呀?真是搞不清楚狀況!
“公”杏儿甫一张口,便接收到朱洛儿警告十足的眼神,及时改口“公子,这儿人多,我看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可不是吗?这灵慧俏丽的宜慶公主已摇身一变竟成了眉清目秀、唇红齒白的翩翩公子﹔而杏儿也是一副书僮的裝扮。
她真搞不懂,不过是些不起眼的小东西,哪值得公主这么兴致勃勃?皇宫里那些价值连城的珠釵宝玉都堆到放不下了,也不见公主多看上两眼,可偏偏却对这些粗劣的小玩意儿爱不释手,每每要她百般催促,才依依不捨地离开。
好不容易将公主拉离了小販前,她又让街头耍杂技的吸去了注意力,迫不及待地挤进洶湧的人潮中,想找个绝佳的视野角度加入观赏行列。
“公主!”可怜的杏儿叫不住她,只好又苦着一张脸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好啊!”接连数个精采的后空翻,博得了众人激赏的吆喝声,洛儿也入境随俗的跟着用力鼓掌叫好,小脸满是灿烂的笑容。
打了赏,人群散了,很快又有新奇的事物勾起洛儿的好奇心。一天下来,老追在她身后跑的杏儿早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公”咦?人呢?
杏儿慌了,仓皇的四处打转,一个摊子一个摊子的找,但是却依然不见公主的身影。
惨了!鲍主失踪了!
她急得都快哭出来了,直告诉自己不能慌、千万不能慌她情愿相信,是调皮的公主故意躲起来,存心逗着她玩,想看她着急的模样
可是,天黑了,人潮也逐一散去,公主却仍没有出现。
别玩了,公主,求求你快出来吧!杏儿在心中苦苦哀唤着,惊惧的泪再也忍不住地掉了下来。
完蛋了!她把公主搞丟了。这下子,她脑袋想不搬家都难了!
鲍主啊鲍主,你害惨杏儿了!当后知后觉的洛儿发现杏儿并没跟在她身后时,并没有多慌乱。她心想,反正杏儿机伶得很,一定有法子找到她。直到天色渐渐暗了,而她肚子也饿了,却还没见到杏儿的人影时,这才开始紧张起来。
怎么办?所有银两及值钱的东西全在杏儿身上,现在她等于是身无分文,而此刻她又饥又渴,饿得前胸帖后背、累得头昏加眼花
嗚她的命运怎么这么悲惨呀?才逍遥没几天,居然就发生这种事!她想过要到附近的縣衙找当地的负责官史,可是一旦报上身分,她肯定会被“押”回京城,然后被迫嫁给讨人厌的夏昱堯。她才不要!好不容易才得到自由,她不甘心就这么自投罗网。
但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若永远找不到杏儿,难不成要她活活饿死吗?
经过一整天的东逛西逛,她知道自己现下的模样一定很狼狽,再加上为了找杏儿,她已耗费太多所剩无几的精力,此刻的她再也走不动了。她乏力地跌坐在一条潺潺溪流旁,无奈的撑住下巴,柳眉苦恼的紧紧蹙起。
望着渐渐往下坠的金乌,代表一天又将尽了,而她还是什么也没吃。堂堂大明皇朝的公主,竟沦落到这等地步,还真是悲惨得让人不禁为之掬一把同情泪呀!
打起精砷,洛儿站起身来,露出一抹惨兮兮的笑容,走向河边,想喝点水止渴,顺道洗把脸,抹去脸上的尘土,谁知
她才刚弯下腰,还没来得及反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道身形已飞快地扑向她。她一时不察,重心不稳,整个人便狼狽的往水里栽!
洛儿着实呆愕住了。她到底是招谁惹谁了?连喝口水都会出事,老天爷是嫌她还不够妻惨吗?
因溪流大急,她又已饿得浑身虛软,只能半躺在溪里,几近无力地挣扎。
天啊!难不成她要这样不明不白的葬身水底,成为无辜的一缕幽魂吗?
幸好,这“兇手”还算良知未泯,及时伸手拉她一把,使她免于断送一条小命。
她难过的猛咳,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那个冒失鬼,没想到对方竟先声夺人,气势十足的责难起她来。
“有什么事不能解決,你要这样轻賤自己的生命?”
洛儿傻了眼。
这这蠢蛋说的是什么鬼话!她几时轻賤生命了?明明是他谋杀她吧!
“你这天杀的混帐王八羔子!有胆你再说一遍!”
一反之前的虛弱,洛儿跳了起来,纤纤玉指顶上他的鼻子﹔原本苍白的俏容,已染上了气煞了的嫣红。
“难道不是?”他也没跟她客气,一把挥开她的手,双目炯炯地逼视着她“要不是我及时拉了你一把,小命早丟了!”
洛儿已经气得想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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