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问?问鬼呀问,你曾跟哪个女孩儿和颜悦色、好好说过话!”
挑高眉梢,李丞罡出口唇角绽放一抹促狭的邪容。
“你呀!”
一接到恶耗,神色凛冽又骇然的崔本隅风尘仆仆的自旧金山赶回来,一下飞机,便直奔医院。
昏迷多日的妹妹已经脱离险境,从加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但是,依然神智未清,气息幽幽弱弱的延续著一条小命,躺在床上的她像个没有生命的傀儡娃娃,尤其,未来的路又注定了坎坷
小妍她才十八岁呀,花样年华的璀璨光彩还来不及绽放,就已踏进了人生地狱,比起当场死亡的爸爸妈妈跟小妹,小妍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我”
“别说对不起。”凝望着面容惨白的妹妹,他冷言制住沈秀珠的开口。“崔家人的命不是几句对不起就可以粉饰太平。”虽然,在他还没赶回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们一肩扛下。
他们处理得面面俱到,教心神俱乱的他也无所挑剔。
沈秀珠很无奈,也被勾出浅埋的伤心,花了几分钟敛妥心情,红著眼眶叹道:“除了对不起,我们又能说什么?”
“那就别说!”
唉,崔家老大真像是李家儿子们的综合体;长相不差,像老大跟老四,称得上俊俏,偏偏性子跟老二一样,既别扭又阴沉,口气跟阿武雷同,又呛又冲,看在她眼里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
又是个超级难搞定的年轻人呀!
望着将妹妹的手搁在掌中轻轻摩掌的崔本隅,沈秀珠揉了揉太阳穴,头又抽痛起来。
“陈医生都跟你说了?”
“关于小妍的脚?”
“嗯。”“有,他都说了。”
“我知道现在说再多抱歉,也是于事无补,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做,对她来说才是最完善的照顾,所以,有件事情你先别急著说话,听完我的建议,好吗?”轻吁著胸口散不去的感伤,沈秀珠缓缓丢出炸弹。“我打算等你妹妹清醒、出院后,将她接到我家休养。”
听完沈秀珠的温声建议,崔本隅的表情除了错愕,还有惊诧。
“我保证,一定好好的照顾她。”
“你?”
“我知道这个建议是突兀了些,但是,你见过医生,也知道小妍的情况,有很多困难在等著她面对,她会需要很大心力的照顾。”
“不!”
“崔先生!”
“她是我妹妹,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言下之意,就是要她这个加害者的亲属别多管闲事。
沈秀珠无奈的再叹口气,她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解决,幸好先将心情仍很恶劣的阿武跟老四阿渭支开,否则,人多嘴杂,几个毛毛躁躁的小夥子一闹起倔性,事情说不定会越扯越麻烦。
“我不是在跟你抢妹妹,可是,你忘了自己还在念书?不是就快拿到硕士文凭了?别轻易放弃。”
闻言,崔本隅哑口压言地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想想我的建议,别闹意气。”
“我我自有我的打算。”咬牙,他仍坚持己见。
“打算?不顾一切的将极需人在身边照料的妹妹带到旧金山,然后分身乏术,让她陷入良心不安的挣扎中,也误了你自己的前程?或者,你是打算将妹妹托给某个居心叵测的亲戚,让她在未来的日子里看尽他人的嫌弃脸色?”
听她这么说,崔本隅的脸色益加难看,却也无言以对。他知道眼前这位神情透著聪慧且和善的长者说的虽不中,亦不远矣!
在昨晚来到医院了解了情况后,经过一夜深忖,他的确是将计画归纳为二:一是如她所言,勉强将小妍托在叔叔家;二是,乾脆将小妍带到旧金山,兄妹俩相依为命!
“你们家的亲戚虽然不算少,可是,别说我冒昧,依我的观察,我相信你也不是很放心将妹妹交到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手上吧?”停了半晌,她说出心中所想,顿时这些话在他年轻气盛的脑袋瓜中发酵。
知道她想点明的是何事,崔本隅倍感无力。
把小妍托给亲戚他会犹豫,就是为了钱的因素。
极有理财观念的爸爸在他们三兄妹一出生即开始替他们做小额投资,日积月累,兄妹三人名下各有一笔不小的金额,再加上保险的巨额理赔,兄妹俩往后的经济不致顿然失依。而半工半读的他并不需要那一大笔的钱,但是,世态炎凉,没想到父母的死讯一传出去,许多平时极少来往的亲戚都冒出来攀关系了。
一切,只因为钱!
这种会让人吐血的事,时有所闻,只是不曾想过竟会发生在他与妹妹的身上。
“那些人以为我也死了不成?”崔本隅喃声自语,年轻帅气的脸庞有著掩不住的愠怒。“爸妈不在了,还有我呀。”
况且,小妍都已经满十八岁了,那群吸血虫想怎样?人财两得!
想到不禁就呕,幸好凡事悲观的小妍至今未醒,否则,那场车祸没害死她,这群吸血虫的贪婪嘴脸也会让她身心的伤口加剧。
“她还有你这个哥哥,只不过,目前你的生活重心在美国,而且,暂时也容不下她这个负担”沈秀珠坦白直言。
“小妍她不是负担。无论留下来或是回美国,我都会将她带在身边。”
“留下来,放弃唾手可得的两张硕士文凭?或者,带著她回到美国后,不得不搁下所有早已经定好的生涯计画!”
崔本隅讶然“你都知道?”
“对,你还没回来时,从你的一群亲戚口中知道的。”
“他们?”
“他们相信你会作最好的选择。”锐眼轻眨,她话中有话。
“将小妍带在身边,这就是我的选择。”
“那,小妍呢?你曾想过吗?当她知道你为了她放弃了什么,她所受到的打击会有多大?”她温言提醒。
虽然还不了解未苏醒的女孩儿个性是柔是悍,只是,之前听了几张嘴巴的描述,再依这小夥子的言行举止研判,他们该是手足情深。当她清醒后,相信她绝对无法原谅自己竟是让兄长被迫撤下计画的因素。
“那又如何?”崔本隅牙根咬得更紧了。
望着沉睡不省人事的妹妹,此刻,他什么都无法深思,只知道,为了妹妹好,一切的牺牲都是心甘情愿。
“你听到陈医生说的了,她的脚并不是真废了,只是需要毅力跟信心,不放弃的持续做复健,她的脚还是有希望的。”
“我会在她旁边支持她。”
“然后,兄妹俩同时被迫浪费一段冗长的黄金岁月?”
“你似乎已经想得很透彻了。”他知道她说得没错,却不愿承认。“这么费尽心思的想说服我,是为了什么?”
“年纪轻轻,别太早就学会尖酸刻薄。”她淡然苦笑“嫁了个随时都会惹上一堆麻烦的男人,我早已经学会了当事情发生时,如何理智的将伤害降到最低及处理妥善。”
“她是我妹妹”他的坚决有些松动了。
她说得没错,他的确可以执意将小妍带在身边,可是,小妍的反应也绝对会如她所料,一旦现实生活直接冲击而来时,坦白说,连他都没自信能完全安抚小妍可能会产生的愧疚与挣扎。
小妍绝对会自责不已,她会,而这是他所不乐见的情况。
“孩子,你将她交给我吧。”
“你!”
“我对她没有任何企图,而你父母亲留下来的钱仍旧由你监管,你该知道虽然她逃过一劫,但身心方面的伤害是一时片刻也无法消弭的,等她醒了后,她会需要一个良好且安定的环境来疗伤。”
“我会给她最好的照顾。”
“但是,前提是你必须要放弃一切来照顾她,你有没有想过,她会怎么看待你的自我牺牲?”她叹了叹“我们家的环境还不错,人手也足,坦白说,照顾她的条件比你自个儿硬撑还来得好,不要为了逞一时之气而影响了你的未来。”
“你这么做,图的是什么?”她这一番话,沉淀了他意气用事的执拗,静望着沈秀珠半晌,他问出心中的疑惑。
“替我丈夫赎罪。你说得没错,几句对不起并不能带过他所犯下的错,所以,我们只能努力的寻求一条对你妹妹来说是最好的疗伤管道。”
“让她在这种情况下进入一个全然陌生的家庭?全然陌生的环境?”
“正因为这样,所以她才更需要一处不会三天两头就得移居的住处。我保证,小妍她会得到我们付出的最完善照顾。”
“真的将她托人照顾”
“没错,你是有一些亲戚可以帮忙,无法对小妍付出全心专注的亲戚,你宁愿由那些人照顾她?”
“你就可以!”
“我给你我的保证了,不是吗?”
她的口气太坚决,也不容人轻忽她的保证,崔本隅下意识的轻握起拳头,微怨道:“你们对她来说是陌生入!”
“一回生,二回熟,有时熟人不见得比陌生人来得容易相处。”
崔本隅不语,只是微拧眉心地凝望着她。
“要不,你有别的想法?”
他没有。而且,不可否认,他的信心有点动摇了。
他不会随随便便将妹妹交到任何人的手中,可是,这妇人的分析完全切入重点,如果易地而处,他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建议几乎是面面俱到。
当然,前提是,得撇开感情因素才行。
“先别急著作决定,这一两天,我会带你到我家去走走看看,你再作决定?”
再犹豫了几秒,他挣扎的下了半个决定。这个左右小妍人生的决定权,他留给她自己来掌控。
“我要问小妍的意见。”
“那是自然!”
专心沟通的两人并没有发现躺在病床的崔本妍悄然的眨起眼,甚至还浅浅的呓出呻吟。
其实,她尚未完全清醒,意识仍恍恍惚惚,只知道身边有人在讲话,熟悉的声音、陌生的声音,她搞不清楚状况,只隐约听进了几句对话
有人需要照顾!
不断重复的一个重点是,她需要别人的照顾!
只是,她?谁是这个她呀?
茫然的脑子来不及细思,就又让阴幽的疲惫拖进了深不见底的昏眩沉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