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龙听说假飞贼莫振南,原是半月前通州府越狱的逃犯,势难顶飞贱之名销案,不由一急愕然道:“那该怎么办呢?”
高人凤道:“所以兄弟才赶紧找大哥商量,请大哥转求龙大人把首级取下来,连同尸体交给公人销案,然后再设法在这边弥缝!”
谢文龙摇头道:“这不行,我的工作是维护法制的尊严,前一次伪报飞贼的死亡,我已经很不得已,在私心下我已发誓绝不中止飞贼的搜捕,现在叫我玩弄手段去破坏法制,那是我绝办不到的事!”
高人凤笑了一笑道:“通权达变才是处世之明道,大哥主要为的是报恩,才不得已为之设法弥缝,如果事情闹开来,大哥难道要告诉龙大人说莫振南是她女儿杀的?”
谢文龙痛苦地道:“我就是为了这一点才硬着头皮去承冒功绩,尽量把事情揽到自己头上”
高人凤道:“大哥的意思想怎么样呢?”
谢文龙想想道:“现在只有叫通州府投文进去,我再去见龙大人承认杀贼的错误,好在莫振南的尸体经你化装了一下后,与飞减很相似,大概也可以交待得过去!”
高人凤道:“龙大人对外又如何交待呢?”
谢文龙道:“那是他的事,不过我想龙大人生性耿直,一定也会跟我的想法差不多!”
高人凤笑道:“大哥想法错了,龙大人也许会在冲动车下自承过失,但是以和亲王为首的那些同僚一定会尽量压制他这么做,为了他们的私利和家声,飞贼的真伪并无关系,最主要的是飞贼的死亡证实,使他们能直起腰来!”
谢文龙一叹道:“事情的确是如此,因此我必须拿到真正的飞贼,将他置之于死地,对人对己才有个交待!”
高人凤问道:“大哥是否有线索了呢?”
谢文龙道:“有一点了,莫振南的头颅下,每天都发现一份祭礼,都是半夜无人时摆上的,我已经秘密叫人守候了,那很可能是飞贼自己为了求心安而去摆上的,我想粘住那家伙,必然能找到飞贼!”
高人凤笑笑道:“这条线索役有多大用,我已经找到那个人了,那是龙琦君身边的那个蛮妇!”
谢文龙一怔道:“怎么会是她呢?”
高人凤笑道:“兄弟也不糊涂,对这件事注意了很久,一定不会弄错的!”
谢文龙呆住了,更非常失望,苦笑道:“她为什么要偷偷上供呢?”
高人凤道:“自然是龙琦君的嘱咐,她杀死莫振南时,也把他当作真正的飞贼,心中自然不安”
谢文龙道:“这可不能乱猜,那天我们只看见车帘中伸出一只手来发射暗器,并不一定是龙琦君,也许是那个仆妇呢!你该记得她跟飞贼”
高人凤笑道:“小弟掌握了确实的证据!”
说着在身边取出一张被烧的纸,那只是一截纸边,大部分都被火烧毁了,只剩下模糊可辩的几个字“xx年xx月xx日妹龙琦君泣血奠告于之灵”
谢大龙看看一怔道:“这是什么?”
高人凤道:“这是龙琦君祭飞贼的祭文,只可惜大部分被烧掉了,只剩这点痕迹!”
谢文龙道:“你从哪儿摸来的?”
高人凤笑道:“说来大哥可能大吃一惊,这是从通州府派来的那两个公人身边模来的!”
谢文龙愕然道:“怎么会在他们身边呢?”
高人凤道:“他们来投文时,兄弟刚好接住了,听见这个情形后,心里很着急,当时就代表大哥向他们谈判”
谢文龙急道:“兄弟,你不能这么做!”
高人凤一笑道:“大哥别急,兄弟还有下文,兄弟提出谈判后,那两个公人坚持不答应,经兄弟陈说利害后,他们才答应考虑一下,却坚持要与大哥面谈,兄弟以为他们要敲诈大哥一笔银子,只得将他们送到柳叶朗同的书寓去款待”
谢文龙道:“你根本不该如此做,我不会接受的!”
高人凤笑道:“兄弟倒不在乎银子,可是最瞧不起这种贪赃枉法的恶吏,更不甘心接受他们的敲诈,只是想惩他们一下,在半路上施展手法把他们的公文偷到了手,看他们失落了公文,如何交代的,谁知兄弟一看公文后,又改变了主意,偷偷把公文还给他们了,因为这公文没什么作用”
谢文龙问道:“为什么,难道公文是假的?”
高人凤道:“公文倒不假,是真正的大印,可是这两个人的身份有问题,因为我在公文袋里又偷到了这个!”
谢文龙拈着那张字条端详了半天才道:“这张字条在公人们的身边固然值得怀疑,但是想开了也不算什么,这一定是第一次他们前来窥探时,刚好碰上那仆如在祭墓,趁她离去时在纸灰中抢到这张字条,然后当作奇货可居,想再敲诈龙府一笔钱而已!”
高人凤笑道:“大哥是老公事了,这张字条的字迹已经烧去了很多,连名字都不完全,何况这不能证明就是龙小姐的亲笔,即使证明是她,又没有受祭人的姓名,更不能证明是从莫振南首级悬竿捡来的,可以说毫无利用价值,凭他们的身份,敢用这张字条来敲诈正堂大人吗?”
谢文龙连连点头道:“有道理,那么这张纸条在他们身边出现有什么别的解释吗?”
高人凤道:“照小弟的看法这两个公人与飞贼是有勾结的,这张字条证明莫振南是死于龙琦君之手,表示龙琦君与飞贼已存心断绝来往,不惜下杀手以对之,飞贼也怀恨在心,唆使那两个公人前来揭我们的底!”
谢文龙想了一下道:“这只是有可能而已,却不能证实一定有关系!”
高人凤道:“所以兄弟才要请大哥去跟他们谈谈!”
谢文龙皱眉道:“为什么要我去呢?为什么又要上那种地方去呢?柳叶胡同根本就是私娼寮,我出入该地很不方便!”
高人凤笑道:“大哥以前没去过吗?”
谢文龙道:“没有,我从不涉足花丛,这并不是我道学,而是我不忍心去欺凌那些可怜虫!”
高人风摇摇头道:“她们并不可怜,出卖色相的代价很高,一夕缠头十数金,足抵穷人半年粮,这是最容易的求生方式,如果每个人都象大哥一样,断绝了她们的生计才可怜呢!
而且以大哥的现职出入秦楼楚馆也没有什么不便的,借此为体验一下人生”
谢文龙皱起眉头,高人凤忙道:“兄弟也许言不入耳,可是大哥今天非去不可,兄弟已经试探过了,那两个家伙的口风很紧,风花雪月,什么都内行,就是谈不到一点正经事,看来只有大哥出面,他们才肯放出斤两来!”
谢文龙道:“我可以跟他们谈一下,但不必在那种地方,你把他们约出来好了!”
高人凤道:“只有在那个地方才能叫他们说出真话,大哥访无论如何随兄弟去一次!”
谢文龙知道这位老弟又在捣鬼了,可是高人凤不让他多问,拖着他一径走了。
柳叶胡同是半公开的私娼集中区,可是在门面上多半是挂着书寓的招牌,自然每一家也拥有那么一两个能弹善唱的清倌人做做样子,然而大部分还是一些以色相为本钱的流莺,上这儿来的顾客多半是商人富贾,一身铜臭,装点风雅,张调顾曲敷衍过场面后,色才是他们真正的需要。因此这儿完全迎合他们的口味。
不过柳叶胡同是有名的销金窟,缠头费订得高,流莺们的姿色也是上上之选,谢文龙以前也曾来过两次,都没有登堂入室,今天被高人凤硬拖了来,虽说是另有公干,脸上也禁不住直发热!
幸好他有了六七分酒意,遮盖了他的困窘,显得稍微自然一点,到达了最大的一家含芳书寓门口,毛伙已瞧见了,老远就迎上来拉开嗓子要叫,高人凤已塞了一块碎银,瞪着眼睛低声道:“别囔了,谢大人是来看朋友的!”
谢文龙见他说话时又充满了自信,而且还带着几分神秘的笑意,知道这位老兄弟又在捣鬼,妓院的毛伙都是十分玲珑的家伙,自然会意了,立刻打了一恭笑道:“谢爷的赏,二位是在哪间屋里坐?”
高人凤问道:“我先陪来的两个朋友呢?”
毛伙一笑道:“在翠喜翠红姑娘的屋里,又吃又喝的乐着呢,您放心,爷的朋友在这儿绝不会受委屈!”
高人凤道:“这就行了,咱们也上那边去,只是你们这儿的姑娘还不能叫人满意,你得给我们出条子叫去!”
毛伙微有失望地道:“高爷,谢大人是贵宾,敝寓的姑娘自然够不上侍候,可是数遍整条胡同也找不出更好的了,您叫小的上哪儿再去叫堂差呢?”
高人凤道:“宝华班有两个唱花旦的姊妹,不是住在胡们底吗,叫她们姊妹儿俩来!”
毛伙脸有难色道:“高爷,您是风月场中的老手,那姊儿俩您总知道?”
高人凤笑道:“我当然知道,她们俩只唱戏不应酬,可是我已经关照过了,你们只管派轿子接人去,送来的时候不许声张,就说是你们这儿的!”
说着又递了一张银票过去,谢文龙瞧上面的数目是五十两,刚觉得太浪费,那毛伙却推了回来道:“高爷,这差使小的可于不了,怕给人家轰了出来!”
高人凤笑道:“这是给你的,买你一个守口如瓶,凭刘家姐儿俩的身价,五万两也未必请得动,我哪能叫你去干这种冒失事!”
毛价这才眉开颜笑地接了下来笑道:“我说呢!原来高爷已经先谈妥了,您许了她们多少?”
高人凤一瞪眼道:“你问这干吗?”
毛伙赔笑道:“小的只是问问,前次有个皮货客人也瞧上她们姊儿,出足三千两,挨了一顿臭骂,小的知道她们要多少行情!”
高人凤沉声道:“你别打歪主意,人家没有行情,高某请得动是交情,没花一个子儿,今天的事你若是贸然说了一句,坏了人家名声,我就敲掉你满口牙齿!”
毛伙见他生气了,连忙赔罪道:“是,小的该死,以后就是我老子娘面前我也不能漏一个字!”
高人凤冷笑道:“你老子娘如果管得了你,你也不会在这儿拉皮条了,快去吧,别费话了!”
那毛伙只尴尬地笑了一笑,缩着肩走了,高人凤拖着谢文龙直往里闯,谢文龙低声道:
“兄弟,你在捣什么鬼,那刘家的俩姊妹我也知道,人家可是真正的规矩人,你怎么把话这儿送,糟塌人家名节!”
高人凤笑道:“没有的事,我不是打点好了,只要她们来串场戏,坏不了她们的名节,要不是这一对人世中的绝品名珠,显不出您大哥的身份”
谢文龙皱眉头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我的身份不算什么,人家以后怎么做人!”
高人凤道:“您放心好了,那姊儿俩是火中红莲,真金不怕火烧,完全是应我的情来客串一下,所以一舍此她们来了之后,您也得装个样子,别叫她们一头儿热,这场假戏的作用很大,您到时候就明白了!”
谢文龙怔然道:“那不行,我根本不会这一套!”
高人凤笑道:“您不会没关系,她们会,一定能把您侍候得如登仙界,不过您千万得把持一点,如果假戏真做,真对她们有了意思,那可是兄弟害了您!”
谢文龙愠然道:“兄弟,你简直是侮辱我!”
高人凤笑道:“兄弟不敢,那对姊妹是风尘奇女,人间尤物,正因为大哥是铁铮铮的汉子,兄弟才担心你们会合了脾胃,如果大哥也是风月浪子,兄弟就不担心了,就算您死心巴结,她们也瞧不上眼呢!”
谢文龙道:“这姊儿俩我倒是有点风闻,她们色艺俱佳,经常参加大宅院的堂会,劝她们歪脑筋的人很多,其中颇有些权贵子弟,全都碰了一鼻子灰,我不明白她们是靠着什么本事在这复杂的环境中立足的!”
高人凤一笑道:“自古佳人多颖悟,从来侠女出风尘,她们总会有自己的办法,咱们到了,进去吧!”
说着在一所华屋前掀开帘子直往里闯,里面立刻传出一阵粗声喝骂道:“不长眼的棍球,掀你妈的魂,这屋子里有客人了,你懂规矩不懂!”
原来一般堂子都有规矩,如果姑娘们的门帘垂了下来,那表示她有客人,谁都不能往里闯,高人凤一声不响闯帘而入,自然会引起人家辱骂,可是高人凤含笑抱拳道:“二位得了乐子,连大媒也不认识了!”
谢文龙也跟着到了门口,只见里面摆了一张大圆桌,两个獐头鼠目的猥琐汉子,各搂着一个艳装妇人对饮取乐,开口骂人的是较胖的一个汉子,他看见高人凤后,才笑着起立道:
“原来是高兄,兄弟是醉糊涂了,不过高兄脱去了官服,换上了便装,也怪不得兄弟限拙!”
谢文龙又一皱眉,高人凤低声道:“大哥,对不起,兄弟先时为了谈话方便,借了一套官衣冒充了一下”
说完又指指谢文龙道:“兄弟把正主儿请来了!”
那两名汉子连忙放开身边的妇人,装模作样的要行官礼。高人凤拦住道:“风月场上不来这一套,大家认识了就好!”谢文龙也附和道:“是的,这地方还是随便一点的好,谢某想请教一下”
那两名汉子倒也听话,居然又坐了下来,胖的那一个开口笑道:“在下贾行飞,他叫贺志杰,都在通州府差府行走,比起谢兄自然差远了!”
谢文龙见他们江湖气息很重,却不象是吃公事饭的,因为他们如果真的在公门行走,地位比自己低得很,天生的一点职业性自卑感会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未,因此对高人凤的判断也相信了八分,遂自动地拉了一张椅子坐下!
贾行飞迫不及待地道:“兄弟本是为公干进京的,可是这位高兄说谢兄另有指教,而且把情形也约略对兄弟们说了,不知道谢兄有何指示?”
谢文龙听他一开口就提到正题,而且言中隐约显示抓住了自己的把柄似的,心里就有气,然而高人凤在桌下碰碰他的膝盖道:“兄弟把二位的意思告诉谢大哥了,大家都是在一条船上跑的,有话尽可商量!”
贾志杰冷笑道:“高兄说得轻松,大家虽是一条船,还有个上下之分,谢兄是主官面前的红人,最近更是红得发紫,咱们兄弟耽的是小衙门,油水捞不着,板子可挨得苦,为了这个差使,三天一小比,五天一大比,如果再交不了差,那日子可难过了!”
高人凤忙道:“这一点二位放心,贵府的于大人是提督龙大人的门生,前年坐馆侯放时还天天上敝衙门投帖子请安呢,这次由龙大人出面给贵府去一封手书,二位就没有关系了!”
贺志杰朝贾行飞对看了一眼,两人似乎满意了,由贾志杰代表笑答道:“那还有什么话说呢,只要上官眼前打通了,我们兄弟也乐得轻松!”
谢文龙却瞪起眼,觉得高人凤简直胡闹,第一通州府大人是文官,龙锦涛是累世簪缨的武官,根本扯不上关系,怎么会是师生呢?再者龙锦涛居官方正,绝不会写这种信,而且写了信之后,等于给人一个笔证,遗患更大了!
可是高人凤笑笑道:“这是密函,照理说应该派专人送去才对,不过二位既然参与其事,等于是自己人了,兄弟想就交给二位带回去吧!”
贾行飞笑着道:“可以,可以,信交给我们也安全一点,这种事经手人越少越好!”高人凤笑道:“这就行了,公事谈完了,难得交上二位这种痛快的朋友,咱们乐上一乐!”
说时一使眼色,那两个妇人连忙上去添莱布酒,贾行飞好象是个色中饿鬼,一把又搂住了道:“翠红,咱们通州府也不算小地方,可就找不到你这种绝色的妞儿,今天多亏高兄的指教,才叫我遇上你这个天仙似的大美人儿”
叫翠红的妇人仿佛已得到高人凤的关照,卖俏地将他一推笑道:“这位老爷可真会损人!”
贾行飞一拍脑门子叫道:“是真的,我姓贾的出来混了十几年,从西到东,不知道见过多少妞儿,就是役一个比得上你们的,人家都说西边的回疆出美人,我在那儿住了八九年,觉得那儿的娘们完全不是那会事,她们吃羊肉骚在身上,你却是野在骨子里!”
谢文龙神色一动,连忙问道:“贾兄到过回疆?”
贾行飞自知失言,旁边的贺志杰也瞪了他一眼,他警觉过来,连忙道:“那是年青的时候腿野,到处乱飘,前几年回到中原后,总算定了下来,在通州干了份苦差事”
翠红却笑着道:“原来贾老爷是在沙漠里呆过,难怪没见过世面,我们这种路柳墙花算得了什么,如果叫你见了此地的一对名花,保你连魂都勾掉了!”
贾行飞不信地道:“你这儿还有名花?”
翠红笑道:“当然有了,那是两个双生姊妹,今年才十九岁,不但是模样儿好,才调儿更好!”贾行飞流露出十足的江湖人形相,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一行还讲究什么才调,长得标致就够了,如果迷场的功夫再高明一点,那就是十全十美”
翠红娇笑道:“我们这一行的才调就是迷场功夫,那对姊儿的容貌不必说了,一身皮肉又白又嫩,瞧着就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如果再听她们开口两句话,哪怕她骂你王八蛋,你也听着会舒服死了!”
贾行飞听着直咽口水,叫道:“妈的,有什么俏的娘们儿,老子非瞧瞧不可!”
贺志杰也心痒难搔,抓着翠喜的手诞着脸笑道:“喜姑娘,那两位姐儿能叫咱们瞧瞧吗?”
翠喜先瞄了高人凤一眼,然后笑道:“那得先看看谢大人是否同意了!”
贾行飞立刻叫道:“这是什么话,谢老大当的是正堂府差事,哪能管到窑子里来了!”
话刚说完,他又怪声地叫了起来,原来是他身旁的翠红拧了他一把,然后一飘媚眼笑道:“贾老爷,您说话可小心点,也不怕谢大人生气!”
贾行飞仍然是蛮横地道:“谢老大凭什么生气!”
谢文龙的脸色的确很难看,差一点就要离应而起,他生气的原因倒不是为别的,而是感到自己很委屈,这两个家伙尽管身份特殊,但他们打着通州府的公差身份,论职务比自己低了许多,无论如何也该客气一点,口称一声卑职,他虽不是一个塔架子摆排场的人,但为了职务上的尊严而受这些末流江湖人的闲气,似乎太不值得了!
高人凤这时也不能不开口了,他咳了一声,摆下脸色道:
“贾兄,贺兄,谢大哥虽然好说话,二位也太过分了一点,二位既然在外面混混,对京师的情形也该清楚一点,谁不知道含芳馆的一对姊妹花是谢大哥的老相知,二位在别的地方脱略一点,谢大哥绝不见怪,只是对这位姐儿,二位可得尊重一点”
贾行飞瞪大了眼睛,似乎还不买帐,可是他的身子晃了一晃,大概是贺志杰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下,紧接着贺志杰站了起来一抱拳道:“对不起,不知不罪,兄弟们一向在这些场合疏于听闻,更不知道谢大人也是风月老手!”
这家伙的话还是很不中听,虽然道了歉,仍然没有使谢文龙的脸色转变过来,事实上谢文龙生气的也不是这些,高人凤明白,两个窑姐儿更明白,因此翠红笑了一下道:“谢大人才是真正的护花使者,咱们那两个姊妹不知前生修了多少福,这辈子才巴结上这位恩客,再说也只有谢大人这种君子人,才配得上那一对姊妹花,哪家你们这种德性,穷凶极恶,差点没把人吓死!”
贾行飞捏了一下她的脸颊,轻挑地道:“我的人儿,贾老爷吓着你哪儿啦?”
翠红嫣然一笑道:“我们没福气,也没人疼,胆子练大了,倒是役吓着,如果那一对姊妹花在场,倒真是吃不消你们二位的狂相儿!”
贾行飞连忙笑道:“说的是,咱们兄弟也没有经过那些大场面,说话行动是太粗鲁了一点,不过谢老大。既然京师有这么两位绝色美人儿,让兄弟们见识一下,回去也好在人前抖露抖露!”
谢文龙实在不习惯这种狠琐的酬酢,皱起眉头,正不知如何回答,翠红已经笑着接口道:“你放心,谢大人来了,刘家妹妹一定会到,只是回头二位可老实点”
贾行飞拍着脑门子道:“当然,当然,谢老大的户头儿,咱们弟兄即使瞧着淌口水,也不能碰她们一下,割靴腰子是江湖行的大忌”
刚说到这儿,咕咚一声,往后就翻,不过他的动作也相当利落,腰子一挺,立刻就站稳了,手已经握上腰间的刀把,鼓起大眼睛叫道:“妈的,谢老大,老子又不吃你的粮,你凭什么伸腿子就踢人!”
因为这时候谢文龙刚好拂袖起立,满脸愠色,贾行飞突然换了一脚,还以为是谢文龙踢的,立刻流露出强盗的本性来,贺志杰上前顺手给了他一巴掌,沉声喝道:“不长眼的王八蛋,刚才那一脚是我踢的,现在这一巴掌还是我打的!”
贾行飞愕然道:“二哥,你干吗打我?”
贺志杰怒声道:“我不但打你这张狗嘴,还准备敲掉你两颗狗牙,你放的是什么屁!”
贸行飞征了一怔道:“我没说错什么呀,堂子里的姑娘原是给人玩儿的,他舍不得,干吗不接回家去!”
贺志杰伸手又是一巴掌,这下打得真重,贾行飞的口角立刻鲜血直流,几乎要抽刀子跟他拚命,两个窑姐几吓得躲到一边,贺志杰伸手按住了贾行飞抽刀的手,低声道:“老贾,你再发酒疯,我就当场做了你,别忘记咱们是来干什么的,误了事,有人可饶不了你!”
这句话非常有效,贾行飞立刻向斗败的公鸡一样低下了头,贺志杰回身对谢文龙笑道:
“谢大人,这位兄弟的酒性太坏,几杯黄洒下肚,简直就不象个人,兄弟给你赔个不是!”说着抱拳作扎,谢文龙沉声道:“没什么,他也没得罪我,不过这样子大家都谈不下去,改天再请教吧!”
说完回头就走,高人凤连忙拉住他低声道:“大哥,有话好说,您生气一走,兄弟的一番苦心就白费了!”
谢文龙正色道:“兄弟,我不是存心拆你的台,可是再混下去,你大哥就不要做人了!”
高人凤见他声色俱厉,呆了一呆,放开了手,谢文龙一掀门帘,还没有跨出去,人又退了回来!
因为门帘外站着一对浓妆丽人,满头珠翠,艳光四射,如果不是一个穿红,一个穿绿简直就分不出谁是谁!
翠喜连忙笑道:“好了,好了,凤凰来了,谢大人总不好意思要走了吧?”
那穿红的女郎象风摆杨柳似的飘进了屋,莺声呖呖地笑道:“谢大人要走,一定是怪我们姊妹来得太迟了,天可怜的,咱们一听说谢大人来了,恨不得插了翅膀飞了迎出来,可是谢大人不上咱们的屋,却移驾到这儿来了,咱们姐妹还以为哪儿得罪了您老呢,再一打听,才知道大人在这儿请客会朋友,咱们姊妹穿着家常衣服,总不能就这么来呀,谁知道就是换身衣服的耽误,竟把谢大人给惹生气了!”
她说着,笑着,风情万种,把满屋子人都看呆了,谢文龙平素毫不为色所动,也见过她们姊妹几次,更知道她们这次是应高人凤之邀前来串戏的,可录也端不起脸色,微微一笑道:“我没有生你们的气!”那女郎一笑道:“那是跟谁生气呀,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把谢大人给惹生气了?”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眼珠那么滴溜溜的一转,贾行飞道:“是是跟我生气!”
说着要凑过身子去,贺志杰一把拖住了他道:“是我这个兄弟喝多了酒,对两位姑娘口没遮拦,混说了几句,谢大人听着不顺耳!”
贾行飞听他在两个女郎面前数落自己,那真比刚才打他两巴掌还着急,瞪大了眼睛叫道:“二哥,我说话不中听,可没有得罪两位姑娘!”
贺志杰怒瞪了他一眼道:“你的人还没丢够!”
贾行飞这时候可不认帐,瞪起大眼睛又要吵架,那女郎却巧妙地一笑道:“都别说了,怪来怪去还是咱们姐妹不对,我们早来一会,不就没事儿了吗?妹妹,你还不进来给各位老爷赔个不是!”绿衣女郎栅栅进门,福了一福,低垂螓首,柔声道:“刘真真给各位老爷叩头,请各位老爷包函我们姊妹年青不懂事!”
她长得跟红衣女郎一模一样,却因为穿着一看绿,象一颗小嫩葱,柔声细语,别有一股风情,使人又爱又怜,贾行飞虽然直翻眼,却斯文多了,一句粗话都冒不出,而且还文质彬彬地还了她一个长礼!
贺志杰比较沉得住一点,也情不自禁地弯弯腰,红衣女郎笑道:“大人不记小人过,各位老爷请入座,让咱们姊妹好好地给各位老爷敬两杯酒,消消气!”
刘真真小鸟依人地走到谢文龙身边,拉着他的袖子道:“谢大人,您别再生气了!”
谢文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高人凤一笑道:“谢在哥见了你们,还有什么气呢,大家坐下吧,刚才一场闹气是为你们俩惹出来的,回头不但要罚你们两杯,还要你们唱两支曲子!”
刘真真笑道:“侍候各位老爷是咱们姊妹的福气,领罚更是应该的,不过只能唱,可不能喝酒,咱们姐儿酒量浅,喝了就唱不出来了!”
红衣女郎道:“这是什么话,高老爷已经定了罚则,咱们就得遵从,酒要喝,曲子也要唱,我不怕喝酒,你唱我喝,一人管一项!”
高人凤鼓掌道:“还是姊姊痛快,翩姑娘,你就先唱三大盗!”
红衣女郎一斜眼道:“高老爷,您的吩咐,我还敢说不字儿吗?可是有客人在场,您也该让我请教一下!”
贾行飞忍不住道:“我姓贾,字行飞,就是行走如飞的意思,外号人称”
贺志杰碰了他一下道:“你的外号三脚猫,因为他比别的猫少了一支脚,跑起来自然快得多!”
红衣女郎笑笑道:“我先敬贾老爷一杯!”
她为贾行飞斟了一盅,自己又倒了一小杯,贾行飞等不及就灌了下去,贺志杰皱眉道:
“你一辈子没喝过酒,敬人的没喝,你倒先准了下去!”
贾行飞大笑道:“先干为敬!”
贺志杰哼了一声道:“你真殷勤,也不看看人家杯子里有多少!”
红衣女郎笑道:“奴家是什么身份,敢跟老爷们平数,这只是表示敬意,如果老爷嫌奴家喝少了,回头我单独喝上三大盅!”
贾行飞笑道:“贺二哥就是这样小心眼,跟娘儿们还斤斤计较!”
红衣女郎道:“原来这位是贺老爷!”
贾行飞道:“他叫贺志杰是”
贺志杰瞪眼道:“我可没外号,你别混叫!”
贾行飞略有所警,连忙道:“兄弟没给你上号,只介绍你是好酒量,千坏不醉!”
红衣女郎忙道:“那奴家该用大杯奉敬!”
说时一使眼色,翠红连忙换了大杯过来,贺志杰瞧瞧杯子笑道:“这一杯足足有半斤吧!”
红衣女郎笑道:“贺老爷最海星,奴家舍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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