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杜九领谢大人来到一所颇有气派的宅院里。原来这所宅院的主人是个年青人,那年青人叫张家祥,他还有个弟弟叫张家昌,张家是历任的皇商,他们的父亲还做过一任盐运使,可是老头子死后,这一对兄弟并没有按照老父替他们命名的本意,把家运昌祥起来。
几年的豪赌,把万贯家财输得一千二净,就剩下这所名院还没卖掉,那并不是他们舍不得卖,而是没有人敢买。
因为一些有势力的世家子弟与侍卫营的浪子们在这里聚会很方便,再也找不到一个更理想的地方了,所以大家都把持着不让这屋子易主。
张家兄弟积习难改,自己虽然赌不起,能在旁边凑个热闹也是过短的,而且那些朋友也算够意思,抽油头总让他们混下去,或是参加较为低级的赌局。大家不在这里聚会时。张家兄弟自己邀局做主人,也能过过瘾,所以尤三贵等江湖镖客也有机会进来过一两次。
谢文龙对这种败家子弟一向是深恶痛绝,今天为了另有目的,居然对他客气起来了,这使得张家祥受宠若惊,尤其最谢文龙一开口就表明不是来抓赌的,使他更放心了,堆下一脸笑意道:“谢大人说笑话了,不过是几个朋友在里面聚着好玩,哪能说是赌呢,大人今天是”
谢文龙笑道:“进去看几位朋友。”
张家祥微怔道:“朋友?”
他知道谢文龙眼里面的几个人或许会认识,但绝不可能是朋友,谢文龙任职提督衙门以来,与侍卫营常闹得不太愉快,幸好双方后台都硬,才保待着没抓破脸,但是说来看朋友,那未免太牵强了!
因而他的笑容又止住了。
谢文龙继续含笑道:“张爷得放心,府上的那些贵宾跟谢某都有数面之缘,说是朋友也过得去,因此今天有点事,将来请他们帮个忙。”
张家祥虽然不相信,但是他想自己家中设局聚赌也不是一天的事了,谢文龙如果存心要捣乱,也不会现在才来,也许是真的有事吧,所以笑笑道:“大人,他们都在后花厅上!”
谢文龙点头进门,杜九缩着脖子跟在后面走了进去。屋子里打扫得很干净,居然也有着几个侍候的仆妇之流,谢文龙一笑道:“张爷近来很得意?”
张家祥也笑笑道:“不瞒大人说,这几天财神临门,从长安来了个豪客,不但是大家发了点小财,连兄弟也沾了光,勉强能混下去!”
谢文龙道:“不错,我也听说了,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最近衙门里出了点事”
张家祥脸色一变,谢文龙忙接着说:
“我一个手下弟兄因公殉职,身后萧条,为了打点后事,我也想请这位大家客做点好事!”
张家祥总算明白了,笑道:“那没问题,这位高公子很慷慨,最近花了万两银子毫无吝啬,听说为了公益,他一定很热心的。”
谢文龙一笑道:“张爷弄错了,提督衙门的弟兄又不是乞丐,用不着求人施舍!”
张家祥见谢文龙语意不善,不由一怔道:“大人的意思是”
谢文龙道:“很简单,听说那位家客最近手气不太好,我想跟大家分点财气为那位死亡的弟兄弄几两赡家费,因此也准备插一脚!”
张家祥叫道:“好!这个办法好,既帮了死人的忙,又不落痕迹,一定行,里面在推牌九,由那个瘟生做庄,手气正坏”
谢文龙道:“话虽如此说,可是还希望张爷先去打个招呼,免得其他朋友误会。”
张家祥道:“当然,当然,兄弟相信大家一定肯帮忙的,其实他们很想跟大人套套交情,只是没机会。”
谢文龙道:“那就有劳张爷先疏通一下,谢某领了这份情,日后一定会报答的。”
张家祥十分高兴,抢着在前面走了,等谢文龙与杜九到达花厅时,他已经说妥了,神秘地一笑,低声道:“兄弟全说好了,大人只管请吧!”
谢文龙含笑走进花厅,里面的人全站了起来,有五六个侍卫营的侍卫,也有两家世族少爷,都跟谢文龙是熟人,王御史的二公子王正清跟谢文龙比较谈得来一点,由他代表招呼道:“稀客!稀客!什么风把谢大人吹来了,请坐!请坐!”
其他各人也向他点点头,大概是张家祥先说过了,大家都心照不宣,很自然地把天门的座位空了出来,王正清又笑道:“来!押两注,谢大人能有空来玩玩,真是太难了,高兄,你可能还不认识吧,兄弟介绍一下”
坐在庄位的那年青人从容一笑道:“不必介绍,兄弟虽然没有见过谢大人,却已久仰北斗!”
谢文龙微微一怔,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人,他的确生得很俊,黑脸膛,高身材,剑眉朗目,英气逼人,看样子是个练家子,不过的确不是飞贼。
那青年又笑道:“兄弟高人凤,不学无术,书剑飘零,在谢大人眼中一定是个没出息的浪子吧?”
谢文龙脸上一热,有点不好意思,那王正清也感到很尴尬,役想到高人凤会认识谢文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倒是谢文龙自己大方地一笑道:“高兄太客气了,四海之内,皆朋友也”
王正清连忙道:“对!谢大人最好交朋友,到了这里就别客气了,坐!坐!我们继续玩下去!”
说着用手一指座位,谢文龙摇摇头道:“不!兄弟一点都不会,只作壁上观。”
王正清一怔道:“刚才小张说大人”
谢文龙道:“兄弟自己不会玩,这位杜老弟倒是有兴趣。让他奉陪各位好了。”
说着把杜九拉了出来,众人都是一怔,有几人开始现出不悦之色,以杜九的身份,叫他来参加这种局面,对大家都是侮辱,倒是高人凤毫不在乎地笑道:“谢大人职司京畿九城治安,跟我们一起推牌九的确是有所不便,杜九兄入局也是一样。”
王正清会意地笑道:“对!对!谢大人能拨冗来看看,也是给我们的面子,我们开始吧!”
话中之意,点明了叫大家都看在谢文龙的份上,他即使不参加也等于是参加一样。
其他的人自然也明白了,大家重新入座。因为这种赌局只能四个人入局,在家高人凤占一家,侍卫营的人合占一家,王正清把自己的天门让了出来,跟牛将军的弟弟会据上家,赌局又开始了。
杜九小心翼翼地掏出了银票,先押上一百两,在他说来,那是生平最大的押往了,一百两银子是他半年的薪俸,可是跟别人比起来,简直是微不足道。王正清与牛公子是四百两一注,侍卫营六个人合伙,每人五十两,合起来三百两,高人凤含笑派牌掷骰,然后照点取牌,每副两张,翻出来定胜负,其实是简单不过。
杜九用颤抖的手抓起骨牌一看,两眼发了直,那是幺五配二四,只有两点,眼看着一百两输定了!
其他两家看牌之后不动声色地翻了出来,下家是别十,上家是一点,庄家只要来个三点就可以通吃,而三十二张牌中,那机会太多了。
高人凤看过三家的牌后,翻出自己的牌,台丁配上红九,也是两点,却因为两张都是杂牌,品色较低,所以吃了上下两家,赔天门,进七百两出一百两,净赚六百。他含笑收进一大堆银票,却全部推到杜九面前,众人都是一怔,杜九忙道:“高爷!您给多了!”
高人凤微笑道:“不多!兄弟推庄到现在,一直都是通赔,杜九兄一来,兄弟居然手风大转,小有所进,所以这一注将收入全部奉送,略表谢意。”
杜九嗫嚅地道:“话虽如此说,可是牌桌上没有这个规矩。”
一名侍卫已经不耐烦地道:“人家给了你就收下,罗嗦什么?”
高人凤笑道:“而且杜九兄是为了替为公殉难的同仁募集善后的恤金,兄弟只是表示对死者的一点心意。”
众人又是一怔,高人凤含笑道:“方才张兄进来跟各位咬耳朵,兄弟刚好听见了,谢大人急公好义,兄弟理应共襄善举。”
谢文龙的脸也红了,正不知如何措词。高人凤已推出第二副牌,把僵局给挡了过去,上下两家为了捞回失去的那一注,各自把赌注加了倍,杜九为了人家很大方,不好意思加注,仍是押了一百两。
牌分出后,如有鬼使神差,高人凤仍然吃了上下两家而独赔天门,一连五六副都是如此,杜九面前已堆满了银票,而上下两家却各输了三千两左右。
侍卫营中的一个人开始不满意了,冷冷地道:“姓杜的,你可以歇歇手,赢了这么多,比照死人的大小打个银人也够了,你一来把我们都搅霉了!”
谢文龙脸色一沉,可是忍住了,在他的职分上,的确是无法因为这件事跟人家吵起来。
杜九被那侍卫斥责了一顿后,心中立刻感到很不安,他知道谢文龙的目的并不是前来赢钱,可是不知道谢文龙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不敢胡乱作主意,只好偷偷用眼瞧瞧谢文龙,希望能得到一点指示。
可是谢文龙毫无表示,将眼望着别处,好象没听见那番话似的,杜九先是一怔,继而才明白谢文龙的意思。
他装作没听见,自然是由于他的身份不便插足干涉,也等于间接暗示自己不要撤退。有了谢文龙在后撑腰,杜九的胆子也壮了,笑了一笑道:“这位大爷说话太不落槛了,提督府是个穷衙门,可干着危险差事,刘得泰虽不是第一个遭受不幸的弟兄,但也不是最后一个,谁知道以后还有多少不幸的弟兄,在下今天难得有手气好,除了管那位已死的刘老哥打点后事外,还想给以后的弟兄积存点基金。”
那侍卫一拍桌子叫道:“混帐!你说什么?”
杜九从容一笑道:“郎大爷,您也许是不满意这个称呼,出了这里的大门,在下自然该称您一声大人。可是赌桌上无大小,上了台子,连六亲都可以不认,称您一声大爷,已经是很客气的了。”
这家伙毕竟是老油子,更兼在公门多年,一张嘴说起话来决如利刃,而且还处处占住理字。
那侍卫叫郎全英,是八旗弟子出身,一向摆大爷架子惯了,今天被一个小小的衙役当众抢白,如何能受得了,又拍了一下桌子,正准备发作,做主人的张家祥看情形不对,连忙出来打圆场道:“郎侍卫,算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本来是小玩玩,伤了和气可没有多大意思。”
说话时有意无意地看了谢文龙一眼,其他几名侍卫也把郎士英劝住了,他们可能知道谢文龙最近与和亲王走得很近,而且更知道杜九所以敢如此,多半是谢文龙的指示,不过有一点不了解的是他们都清楚谢文龙操守极为清廉,他要用钱的话,龙锦涛十万八万也会无条件地给他,绝不会利用这个方法,因此在没有摸清谢文龙的来意前,大家都必须慎重一点。
郎士英勉强压制下自己的恶意,气呼呼地道:“我要换个位子,姓杜的,把天门让出来。”
杜九又朝谢文龙望望,谢文龙点点头,他立刻站起来笑道:“行,赌钱靠手气,跟位子并没有关系。”
在赌桌上迷信忌讳最多,尤其是这种牌九场合,如占住了一家旺门,杀头都不肯让出来,甚至于别人在旁边附带下注都不肯答应,唯恐转了手气,郎士英提出这个要求后,根本就是存心作对,没想到杜九会答应了,倒是没有话说,两家对调位置后,几个人一商量,孤注一掷,把身上所有的银票全部集中起来,押在天门上。
高人凤毫不在意地派了牌,准备掷骰子,杜九因为赢了好几注,对这个年青人颇有好感,忍不让提醒道:“高大爷,您最好先点点台面。”
高人凤一笑道:“没关系,兄弟推的是无底庄,开饭馆不怕大肚汉,有多少兄弟都认了。”
骰子打下去,牌分出去,郎士英伸手就翻了过来。
大家都怔住了,因为那两张骨牌红黑辉映,赫然是一对天牌,只输给幺二二四配起来的至尊对。
不过这是一局牌四副中的最后一副,已经出过一张二四,至尊对的可能已经没有了,换言之天门这一牌已经赢定了,可是大家怔然的原因不是为了天门的大牌。
事实上除了高人凤外,其他的人都是老赂手,对于最后副牌的分配早已明白了大部分,点子打下去后,不用看牌已经知道输赢。
剩下的八张牌中的确有一对天牌,可是杜九明明知道有一张分到了上家王正清手中,自己手里可能是人地合成的地杠,庄家手中很明显的是梅花九,另外三张牌是长三、短幺五与斧头,无论如何,在家都应该是吃二家而独赔自己这一门。
天牌既然是天门与上家各占一张,郎士英怎么会翻出一对呢?这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杜九认错了牌,另一个是郎士英换了牌,杜九以自己多年的经验与眼光,相信绝不会看花了眼。
而且他瞧了自己的牌,确知是地杠后,把握更大了,所以他眼睛瞪着王正清,看看他们有什么反应。
王正清抓住两张牌,给合伙的牛公子看了之后,牛公子伸手抢过在家高人凤的两张牌给翻了出来,笑着道:“啊呀!是梅花九,我们输了。”
说着把自己面前足足有一千多网的银系推了出去,接着把杜九的牌也翻出来道:“地杠!高兄这副牌虽然吃了兄弟一门,却赔出二门,郎兄,他们这一注下了多少?”
郎上英微微-笑道:“我们是孤注一掷,也不知道有多少,小张,拿算盘来算一下。”
张家祥忙道:“不用算盘,兄弟这副头脑就是算盘,看一张加一笔,又准又快,一两都不会差。”
说着把桌子的骨牌杂在一起推开,抓起郎士英面前的那叠银票,一张张的数着:“一千三,九百,四百六总共是二万八千四百三十五两,高兄!这一注你可是得不偿失了,赢了半天,恐怕还得贴上二万多才够赚的。”
高人凤淡然一笑道:“郎兄看得真准,各位带的资本也真充足,这一注兄弟倾家荡产,只怕也不够赔的。”
郎士英笑道:“高兄太客气,谁不知道你是长安首富,这几两银子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
高人凤道:“两万多自然兄弟还赔得起,只是兄弟客游来京,身上没有带这么多。”
郎全英笑道:“高兄说笑话了,这些银子在你眼中算什么?”
高人凤道:“兄弟总共带了三万两,前些日子输了一万多,今天虽然先赢了几千两,加起来实在不够”
郎士英笑指他身畔的宝剑道:“高兄这柄剑恐怕还值不少银子吧?”
高人凤怔了一怔,然后笑道:“郎兄别开玩笑,这柄剑是兄弟家传之物,那可动不得的。”
郎上英脸色一沉道:“不开玩笑,高兄必须当场赔出来。”
谢文龙在旁看不过去,忍不住道:“高公子总不会赖这几两银子!”
郎士英冷笑道:“谢大人!刚才你也在旁边,是他自己夸下推无底庄的海口,输了自然要当场拿出来!”
谢文龙还想开口,倒是高人凤自己一笑道:“谢大人,这是兄弟自己不好,既然话说出了口,就不该不算数,不过兄弟身上的确不便。”
谢文龙问道:“差多少?”
张家祥连忙把他面前的投票点了一下道:“这里只有八千零一百两?”
高人凤将一百两的银票掏出来交给杜九道:“先把少的一注赔出来。”
杜九不知道是否该伸手去接,高人凤已塞在他手中道:“你的银子是为了做好事,那可欠不得。”
郎士英冷笑道:“兄弟的银子也欠不得!”
高人凤又从身边取出一叠银票道:“这里是一万二,加上另外的八千,已经是两万了,只欠八千三百四十五两!”
郎士英道:“一两也不能少!”
高人凤忍不住道:“郎兄!我们交朋友也有好几天了,难道你连这一点都信不过?”
郎士英笑笑道:“我只信得过道理,输了给银子就是道理,与交朋友毫无关系!”
高人凤道:“兄弟回到长安,立刻筹款专诚送上,连利息都可以加倍奉上。”
郎士英道:“谁担保你会回来?”
高人凤道:“郎兄如果不信,可以派人跟兄弟一起去。”
朗士英摇头道:“我们有职务在身,走不开,你回去筹银子可以,不过要把宝剑留下抵押。”
高人凤连忙道:“那不行!这是祖传之物”
郎上英冷笑道:“我们在京师有名有姓,你都信不过,怕我们拐了你的宝剑,我们又凭什么信得过你呢?”
高人凤脸上微微泛起怒色,谢文龙在旁道:“我替高公子担保。”
郎士英道:“凭什么?”
谢文龙道:“凭我对高公子的认识!相信他绝不会做出赖帐的事,你们赢得已经不少了,为了八千多两银子,居然要扣下人家祖传宝剑,未免太过分了!”
郎士英脸色一沉道:“这是什么话,赌台上各凭手气,输赢靠命,谢大人别忘了这赢的银子里,也有提督衙门的一份。”
谢文龙被他抢白得满脸煞白,大声道:“不错!正因为提督衙门也有一份,我才替高公子负这个责任,杜九,你到大人那儿去,说我有急需,借八千五百两银票来给他们!”
郎士英等人都怔住了,没想到谢文龙会担下这笔帐,高人凤十分感动地道:“谢大人!
你实在不必如此”
谢文龙正色道:“高兄!我看出你是个血性汉子,才交你这个朋友。”
郎士英冷笑道:“谢大人!你最好多考虑一下,长安的情形我们并不陌生,殷实富户中,就没有一个姓高的,否则我们也不会要他的抵押!”
谢文龙怔了一怔,随即庄容道:“那是我的事,反正不少你们一两银子就是了,杜九!
你怎么还不去?”
杜九道:“不必要这么多吧?”
谢文龙道:“八千四百三十五两给他们,另外六十五两站高公子做盘费回家,高兄!我并不是小气,以我的能力,只能帮忙到这个程度,我的年薪合起来不过是一千两银子左右,你还不还这笔银子我并不在乎,可是我准备再卖十年的命来交你这个朋友”
杜九忙道:“头儿!小的今天赢了将近千两,再加上高公子先额外给的几百两,您可以少借一点”
谢文龙正色道:“那是给刘得泰的遗孀跟以后遇难兄弟张罗后事的,我一文也不能动用”
杜九目中闪出尊敬的神色,俯头正准备走了,高人凤却把他叫住了,然后朝谢文龙一拱手道:“谢兄!兄弟今天算是真正领略你的为人了,实不相瞒,兄弟这次来京,是将家中祖产全部变卖了,才凑出这笔数目,原是想活动一个差使聊博出身,谁知道”
郎士英嘿嘿冷笑道:“谢大人!你听见了吗?他的全部资产全在身上,回到长安,只怕一两银子也张罗不到!”
谢文龙淡然道:“我知道!”
高人凤一怔道:“谢兄知道兄弟的家世?”
谢文龙道:“不是我对高兄的家世一无所知,即使高兄家中确有资财,如此归理,恐怕无法对家人交代,可是我也知道高兄一掷千金而无吝色,绝不会赖这笔帐,为了要筹那笔银子,你可能会利用其他的方法,甚至于步入歧途,我不忍见一个青年堕落,所以才替你还这笔帐”
高人凤感动地道:“兄弟来京虽然一事无成,却交上谢兄这个朋友,也算不虚此生了,谢兄也不必为兄弟的事劳神了,兄弟自己有办法”
杜九惊道:“您有办法?”
高人凤点点头,解下腰间缀满宝石的佩剑道:“筹银子没有办法,叫谢兄代还这笔帐更投有道理,兄弟打算卖掉这辆剑!”
郎士英眼睛一亮道:“你肯卖?”
高人凤道:“不错!曾经有人出价八万两”
郎士英摇头道:“哪有这么多,我给你五万两!”
高人凤沉思片刻道:“卖了!”
谢文龙忙道:“那怎么行,这是你家传之物!”
高人凤叹了一声道:“兄弟连祖产都保不住,还在乎这剑,倒不如卖了它,免得在身边引人眼红,小弟觉得能交上谢兄这种朋友,多领受一点教益,从今好好做人,比保存一柄剑更有价值多了!”
谢文龙想想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这柄剑是太尊贵了一点,带在身边并不是好事,先卖了也好,等有机会再购回来也不迟”
高人凤一笑道:“那恐怕没有机会了,小弟听说当今皇上最喜欢名剑奇珍,这柄剑被他们拿去后,一定是献入宫中以邀天眷,我还有机会买回来吗?”
郎士英被他说穿了心事,恼羞成怒,厉声叫道:“你到底卖不卖?”
高人凤道:“卖!当然卖!这几天各位折节下交,心心念念就是打我这柄剑的主意!如果不是谢大人在旁,你们说不定还会动手抢了去呢!能卖出五万两银子,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郎上英脸色一沉道:“姓高的!你说出这种话可太不讲交情了,本来我看在朋友的情分才出你五万两,既然你不把我当朋友,我只准备三万两!”
谢文龙忙道:“这太过分了吧?”
郎士英斜脱了他一眼道:“买卖是两厢情愿的事,与谢大人毫无关系!姓高的!你怎么说?”
高人凤想了一下道:“卖!”
郎士英道:“口说无凭,我们得立个字据!”
高人凤笑道:“言出如山,我还能赖得了吗?”
郎士英道:“三万两的买卖不是小交易,自然要把手续办精楚!”
高人凤道:“一定要立字据,我就写明为了赌输了钱才把宝剑卖给你们抵赌帐!”
郎士英怒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高人凤冷笑道:“这本来就是事实,你要一板一眼地来,我当然也要把实情一丝不苟地写清楚。”
郎士英神色一变,又要发作了,王正清在旁相劝道:“郎兄!我看就算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有谢大人在旁作证,立不立字据都是一样。”
郎士英愤然数出一堆银票,加上欠帐,刚好合足三万两,推到高人凤前面道:“把剑交出来!”
高人凤解下佩剑,抽出剑锋来看了一下,恋恋不舍地交了出去,郎士英接过宝剑,倒还不太放心,把剑锋整个地抽出来,但见一片寒光照眼,他先用一个铜钱试了一下,剑下铜钱立刻被砍成两片。
谢文龙失声道:“这真是一把宝剑!”
郎士英满意地收剑归路,又改成一脸冷色道:“我们就此成交了!”
高人凤将银票揣在怀中淡然地道:“自然成交了,这三万两原来是我的,各位不费一文,白得一柄宝剑,实在值得庆贺。”
郎士英冷冷地道:“不错!阁下是否有兴趣喝上一杯?”
高人凤摇头道:“谢了!我另有事情可庆,不想打搅,咱们各贺合的吧!”
王正清一位道:“高兄有什么可恭喜的事?”
高人凤一笑道:“我输了一把剑,却交上一个古道热肠的朋友,依照我的看法,谢兄的盛情比那柄剑珍贵得多了,所以我要好好地庆祝一下,谢兄!我们去好好喝两杯,你总不会拒绝吧?”
说着拖了谢文龙一直向外走去,杜九自然只好跟着,那些人只虚应客套送了几步,又急急地回去了。
离开了张家宅子很远后,杜九忍不住道:“高公子,您今天可输得真冤!”
高人凤微笑道:“不冤!我三万两银子原封不动地收了回来,你捞了将近两千都是他们的!”
杜九道:“您知道他们”
高人凤道:“我当然知道,他们是串通好了的,郎士英换了牌,他只有一只天牌,另一只在王正清那儿,他翻出的那一对最早就预备好的”
杜九一怔道:“原来您是知道的?”
高人凤微笑道:“我从九岁开始就在江湖上混,什么花样都学过,那点手法怎么骗得了我,真要说起来,我不见行会比他们差!”
杜九愕然道:“那您为什么不拆穿他们?”
高人凤道:“因为我自己先骗了他们。”
谢文龙也是一愕道:“你骗了他们?”
高人凤笑道:“是的!自从这位杜九兄入局之后,我一直都是吃他们两家,赔杜兄一家,接连十几副,如果不是靠手法,哪有这种凑巧的事!”
杜九满脸惊容,失声叫道:“高爷!原来您是一位高手,小的可是走眼了!”
高人凤微笑道:“那不算什么,这是江湖上最下流的手法,不登大雅之堂,你有事请便吧!我要和谢兄好好地谈一下!”
谢文龙闻言心中一动,开始觉得这个年青人不简单了,连忙丢了眼色,叫杜九走开了。
高人凤伴着讲文龙找了一处酒楼,选了个僻静的雅座,一直等酒菜送来了,高人凤满斟了一杯酒,双手捧着诚恳地道:“谢兄,今天你仗义相助,兄弟十分感激,用这杯水滴来表承兄弟的无上的敬意!”
谢文龙喝了那杯酒,虽有无数疑问,却门在心里,淡淡地道:“没什么,你并没有要我帮忙。”
高人凤笑道:“不!兄弟感激的是谢兄的这份情意!”
说着又替他把酒杯斟满了笑道:“谢兄对兄弟的身份一定很怀疑,事实上兄弟这几天在京师的行动也的确引人起疑,不过请谢兄放心,兄弟绝对没有做过坏事”
谢文龙微笑道:“这个兄弟料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高人凤连忙道:“谢兄!我们一见如故,实在不必要那些客套,如蒙不弃,我们就杯酒订交,我叫您一声大哥,您就把我当个小兄弟”
谢文龙想了一下,慷慨地道:“好!那我就托大了,高兄弟,有点事情我还不明白”
高人凤笑道:“大哥不说兄弟也知道,大哥是否想问我为什么要把宝剑卖给他们?”
谢文龙笑道:“那柄剑价值连城,三万两卖掉已经太便宜了,现在听兄弟的口气,竟是存心送给他们的,这实在今愚允想不明白!”
高人凤一笑道:“一柄剑能值几何?兄弟认为能交上大哥这么一个朋友,才是最难得的事。”
谢文龙道:“可是你也没有白送给他们的必要呀!”
高人凤道:“他们今天是存心算计兄弟的这柄剑,如若换个地方,兄弟也不会这么容易甘心受骗,可是大哥在场,兄弟如果拆穿他们的骗局,一定会闹开了,尽管大哥用心无愧,传出去究竟不太好,为了息事宁人,兄弟宁可给他们算了!”
谢文龙依了一怔才道:“原来你是为了我,那可太不值得了!我并不在乎,谁都知道我不会赌博”
高人凤忙道:“值得,绝对值得,大哥为兄弟一肩担起责任时,兄弟已经决定要交大哥这个朋友,虽然大哥不怕那些小人造谣生非,但是对大哥的清名多少总有点妨碍,事因兄弟而起,兄弟怎能安心”
谢文龙感动地道:“这样我更不安心了,那是你祖传的宝剑”
高人凤微笑道:“大哥千万别为这件事烦心,兄弟自幼孤露,九岁就流落江湖,哪里会有什么祖传的宝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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