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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薄剑缅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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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冷电同时一闪而逝,两人猛地一拍大腿,焦急低声说:“这小子真的来了。”

    曾经听过这声凄厉惊心,倏长刺耳怪啸的武林人物,俱都惊得脱口低呼:“啊,疤面人!”

    全峰群豪,心头猛地一震,各派掌门及随行高手,俱都面色大变,洪元大师听了这声厉啸,垂目合十,暗暗祈祷,这时老和尚灵台骤然浑黯不明,突然预感到一场震惊寰宇的武林浩劫,即将瞬息降临。

    飘风女侠几个,神色痴呆,樱口微张,一颗心已紧张地提到了喉间。

    蓝天丽凤、杜老英雄,以及子母梭三人,俱都心情激动地望着啸声的方向,宋大憨坐在岩崩上,眨着一双鹅卵眼,他几乎不敢相信,这声惊心厉啸,是他的公子老弟发的。

    啸声,愈来愈近了,凄厉惊心,沙哑悲壮,充满了忿怒。

    渐渐,啸声愈吭愈高,震憾山野,谷峰回应,似乎已进入山区。

    这时,整个少室峰上,一片死寂,静得呼吸可闻,落叶可知。

    各派掌门人,无不目闪惊急,面色数变,手心渗着细细汗水。

    好快,那声如鬼哭,似狼嗥的惊心怪啸转瞬间已到了峰下,啸声震耳欲聋,直上夜空,全峰树木,枝摇叶动,令人听来,忍不住胆战心惊。

    荫影下的蓬头丐,手抚酒葫芦,微摇蓬首,秃头僧瞪着小眼睛,凝神静听。

    武当悟缘面色苍白如纸,点苍掌门惊得噤若寒蝉,各派随行高手,已是心情惶急,面上冷汗直冒了。

    其余各派掌门,凝神听着凄厉怪啸,双目望着腾龙剑客,但是腾龙剑客依然立在岩上。

    厉啸,嘎然停止了,但厉啸的余音,仍在夜空中飘忽不散,谷峰间响着回应。

    接着,传来一阵极速刺耳的衣袂破风声。

    峰上群豪,凝神静听,俱都觉得空气不足,呼吸几将窒息。

    蓦然,南顶上有人紧张地脱口惊呼:“啊,来了!”

    群豪心头再度一惊,游目一看,发现正西摘星台下一道大黑影,扑张两臂,闪着一双如灯电目,宛如升空大鹏般电掣向上飞来。

    峰上群豪,数千道惊急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那两道寒光如刃,令人望了战惊的双目,俱都要看看这个武功盖世,震慑武林,令人闻之惊心的疤面人的真面目。

    好快,眨眼之间,宛如一朵乌云似的宽大身影,呼的一声,已登上摘星台的西崖,身形掠过一片嶙峋怪石,直落场中。

    疤面人身形一落,全峰群豪,无不心头大骇,不少人脱口发出一声低呼。飘风女侠看到爱儿天麟,几乎忍不住叫出声来。

    疤面人立稳身形看也不看两顶群豪和各派掌门人一眼,闪着寒光双目,不停地寻视着摘星台的每个角落。

    当他看到南崖荫影下,面带愠色,略显焦急的蓬头丐和秃头僧时,一双电目,寒光一敛,继续闪着如刃目光,寻视着摘星台。

    天下群豪,无不奇怪,不知道这位一脸花疤,奇丑无比的怪人在找什么,即使腾龙剑客、飘风女侠、蓝天丽凤等人,也不知道是何用意。

    一声宏亮佛号,洪元大师已从椅上立起来,双手合十,神色肃穆地朗声说:“疤面施主果是信人,遵时赶达摘星台,老衲及各派掌门人,在此候驾甚久了。”

    说此一顿,发现神情焦急,寻视全峰的疤面人,双目如剪冷电,突然暴涨盈尺,一直盯视着南顶一株伸出悬崖的枯松上。

    武当、峨嵋、邛崃、崆峒和点苍派掌门人看了疤面人这种根本没有把各派掌门人看在眼里的狂傲神态,顿时大怒,心中的怒火,立将方才的惊骇冲淡了。

    五人正待同声斥责,发现疤面人注视的枯松上,傲然立着一个体形雄健骠悍,身穿无毛皮衣的中年壮汉,只见他鼻高目陷两眉浓黑,一双湛湛目光也正盯视着疤面人。

    蓦见雪山格安长老,面色一变,立即低声警告各派掌门人,立在枯松上的皮衣壮汉,正是与巴萨岛主有着同等功力的萨格哈。

    各派掌门人听到巴萨岛主,无不心头一震,不觉齐向西域第二高人萨格哈望去。

    这时,腾龙剑客等人,和全峰群豪,俱都发现了骠悍威猛的萨格哈,由于疤面人立在摘星台上,全峰群豪被慑得仍无一人吭声,但任何人看得出,疤面人与西域第二高人萨格哈定有极深的嫌怨。

    洪元大师不愧是位有道高僧,他仍希望今夜杀气腾腾的嵩山大会,能够双方和好释嫌,于是,一俟满面怒容,一脸杀气的疤面人,转首望了过来,立即祥和地说:“疤面施主,武功高绝,正该自成一派,将本身武学发扬广大,与武林各派,患难与共,携手卫道,希望施主不要因小嫌而结深怨,翻造无边杀孽,须知善恶之分,全系一念之间,佛云:‘种善因必得善果,放下屠刀,与佛有缘’,今夜望疤面施主,当天下英杰之前,与各派释嫌修好,忘却已往积怨,老纳言尽于兹,望疤面施主三思。”

    洪元大师说完,再度宣了一声“阿弥陀佛”

    全峰群豪听了,无不暗暗钦服,女侠等人听了希望大会就此结束。

    岂知,武当、点苍、邛崃、峨嵋四派掌门人,俱都竖眉瞪眼,怒哼一声,一齐望着洪元大师,认为洪元大师忘了昨夜约定之言,有向疤面人示弱之嫌。

    疤面人一看几人神色,不觉仰面发出一声厉笑,接着朗声说:“洪元大师这番话,可谓说的仁至义尽,在下内心至为感动,在下今夜纵有修好之心,但各派掌门人未必有释嫌之意,尤其,那些蓄意欲置在下死地而后甘的人,今夜更不会放过一举击毙在下的机会。”

    说此一顿,锐利目光一扫各派掌门倏红倏青的面色,冷冷一笑,继续说:“不过,请各派掌门人耐心稍待,俟在下了却残体之仇,再与各派结清积怨之嫌。”

    说罢,转而望着枯松上的萨格哈,厉声大喝说:“恶人,下来纳命罢!”

    厉喝声中,双目冷电暴涨,疤面上充满了杀气,右手一按腰间,顺势一挥,嗡然一声龙吟,光华大盛,耀眼眩目,摘星台上立即罩上一片银辉,腾龙薄剑颤颤巍巍,已握在疤面人的手中。

    疤面人掣出腾龙剑,全峰群豪,立即掀起一阵骚动,各派掌门人面色倏变,数千道朗朗目光,再向腾龙剑客望来,而腾龙剑客等人,却一齐望着立在枯松上的萨格哈,知道萨格哈也是参与围攻魔扇书生的恶人。

    这时,立身枯松上的萨格哈,浓眉飞挑,凶睛射光,仰面发出一声震谷撼峰的怒极大笑,接着怒声说“在下萨格哈,久已响往中原绝学,无时不想一会中原各派高人,今夜如阁下畏缩不来,倒是在下发扬西域武学的好机会”

    疤面人似乎已等得不耐,继续厉声说:“萨格哈,你可知在下的惯例,疤面人不现身则已,现身则必杀人,今生你休想再会各派高人了。”

    此话出口,群豪骇然,各派掌门人,面色再变,无不希望萨格哈杀了疤面人。

    萨格哈勃然大怒,一声厉喝,身形腾空而起,一跃数丈,双臂一展,直向摘星台扑去,身至中途,似已力竭,直向崖下落去。

    全峰群豪,轰然立起,吓得同时发出一声惊啊。

    突然,萨格哈身在空中,双臂一挥,暴起一团耀眼蓝光,身形再度上升,直落摘星台上,接着一闪,已立在疤面人身前一丈之处,手中已多了一柄蓝光闪闪的喂毒缅刀。

    全场惊得一静,接着暴起一声如雷彩声,震人耳鼓,令人欲厥。

    彩声一歇,立在突岩上的杜老英雄,立即朗声问:“请问疤面人,阁下手中薄剑乃腾龙剑客昔年成名宝刃,不知为何落人阁下手中,不知阁下可愿向天下英豪给一个明白交待?”

    这句话问得非常重要,不但天下群豪极欲一知,即是各派掌门也正欲一问究竟。

    疤面人看了手中薄剑一眼,转首向腾龙剑客等人望来,发现突岩上依然没有他心中要找的人,立即发出一声悲忿急怒大笑,接着凄然大声说:“这柄薄剑,乃在下得自甘西三危山恶僧哈普图之手,薄剑既是贵友的宝刃,待在下杀了残体仇人萨格哈,就请老英雄代在下奉还”

    萨格哈怨声厉喝,飞身前扑,手中喂毒缅刀,幻起一道耀眼蓝光匹练,闪电扫向疤面人的腰间。

    疤面人一声厉笑,身形疾旋如电,幻起十数宽大身影,现出无数腾龙薄剑,寒光一闪,一声厉喝,薄剑唰声劈下。

    剑光过处,鲜血飞射,接着暴起一声刺耳惨嚎,疤面人闪身飘至三丈以外,萨格哈撒手丢刀,翻身栽倒。

    全峰群豪,各派掌门,俱都惊呆了,无不惊得面色如纸,冷汗油然,无人喊好,也无人喝彩,全峰一片死寂,数千道惊惧目光,一齐呆滞地望着疤面人。

    只见疤面人一声狂笑,倏然转身,望着突岩朗声说:“对付各派掌门人,无需再用此剑,就请老英雄将剑代还贵友吧!”

    吧字出口,薄剑抖手投出一道刺目电光,挟着慑人啸声,直奔蓝天丽凤的俊面。

    杜老英雄自知无此功力接住飞来薄剑,心中一慌,薄剑已到面前,只见蓝天丽凤上身微扬玉腕疾翻,伸手已将剑柄握住,迎空一挥,立即交至老英雄手中。

    群豪一惊,不少人脱口疾呼,再看场中疤面人,双眉飞挑,目光如电,薄唇掠着一丝冷笑,已缓步走向各派掌门人前。

    各派掌门一定神,呼的一声,同时立起,无不面色苍白,目露惊急,咬牙握拳,望着逼来的疤面人,俱都预感到死亡之神,瞬即降临。

    洪元大师面色苍白,神情激动,望着嘴哂冷笑,面罩杀机的疤面人,朗声宜了一声佛号,接着肃容说:“善恶施主自择。”

    疤面人听后,毫不动容,依然两臂微圈,缓缓逼时,同时沉声问:“在下有几个问题要请大师据实答复!”

    洪元大师毫不迟疑地说:“施主请问,老衲知无不说。”

    疤面人沉声问:“三个月前,下柬少林寺的人,可是一位头罩乌纱,身穿宽大黑袍两腿已残的?”

    洪元大师,立即颔首说:“施主说的不错,正是此人。”

    疤面人双目冷电暴射,剑眉一挑,神情激动,浑身颤抖,不由厉声问:“这人今夜为何没来?”

    来字出口,目光立敛,两颊泪如雨下,宽大黑袍簌簌抖的更厉害了。

    洪元大师,立即涩然说:“那人技艺高绝,轻功盖世无匹,本寺监院三老,协力截击,均非那人敌手,最后”

    疤面人不由厉声问:“最后怎样?”

    喝问声中,双目冷电暴射,怒目瞪视着洪元大师。

    洪元大师被瞪视的心神震颤,表情又苦涩黯然,双唇一阵牵动,却没有开口回答。

    疤面人再度厉声问:“最后到底怎样了?”

    说话之间,咬牙切齿,倏然上前一步,双手微微上提,十指弯曲如钩,恨不得猛地抓住洪元大师的双肩,急烈摇晃。

    洪元大师知道不说不行了,只得黯然一叹,说:“监院三老虽然协力截击,最后依然被那人逃出了寺院”

    疤面人哪里肯信?双目冷芒一闪,杀机立现,突然仰面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悲愤长笑。

    全峰英豪一见,不少人惊得倏然站起身来,心情紧张,汗下如雨,均感气血翻涌,有些人的心已提到了腔口,顿感困难。

    紧张焦虑,惶忧恐惧的气氛,立时笼罩在各派掌门人之间,使他们每个人都感到“死”

    瞬间就要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因而,他们已不自觉地浑身战粟,缓缓提起了双掌,凝聚了毕生功力,决心和疤面人一拚。

    疤面人倏敛厉笑,望天凄厉地说:“天神共鉴,上苍宽宥,弟子为报师仇,不惜为万世罪人了!”

    厉声说罢,双掌猛地一合,面色凄厉地瞪视着各门各派的掌门人,魔魔天尊惊世骇俗绝学真诀,已闪电般掠过他的心间。

    一团炽热如火热流,倏然流过双臂,疾快地达于两掌之间,这霸道绝伦的惊天雷,只要疤面人的两掌一翻,血肉如粉,鲜血飞溅,一片凄厉嗥叫,惨绝人寰的场面立时展现在天下英豪之前。

    在这一刹那,整个摘星台的四周和台上,一片死寂,落针可闻,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但是,就在这凄厉场面即将展现的一刹那,武林万世浩劫就要发生的一瞬间,一片死寂中,突然响起一个中年妇人的痛心凄厉哭喊:“不要”

    疤面人闻声一惊,倏然循声看向西北突岩上,只见母亲飘风女侠,面色苍白,双唇颤抖,热泪像泉涌般滚下来,悲痛惶急,万般祈求地望着他。

    疤面人看得一阵心痛,而双掌间铁浆溶岩般的热流已到了掌心之间,如不翻掌即发,势必轰然爆响,连他自己也要血肉模糊地死在摘星台上,万一发掌,他不但成了武林万世的罪人,也成了天下最不孝的儿子。

    但是,孙叔叔的一生惨绝悲苦,以及最后被少林寺的老和尚们围殴至死的血海深仇就此罢了不成?

    就在疤面人注视着母亲飘风女侠,心念电转,人天争论的一刹那,飘风女侠突然双手掩面,痛苦缓慢地摇着螓首,不由痛心地低声哭了。

    疤面人一见,心痛如绞,而他合并的双掌就像隆声震耳,即将爆发的火山口。

    心中一惊,厉喝一声,倏然转身,双掌猛向西边那片畸形怪岩推去。

    只见一道火红般的刺目光芒如电一闪,西崖数十畸岩间“轰隆”一声骇人惊天的霹雳暴响,坚石破空带啸,青烟激旋弥空,在震耳欲聋,群峰齐鸣的爆响声中,突然响起一声悲愤凄厉长啸。

    这声凄厉刺耳,惊心骇人的长啸就响自摘星台上,但是,这一次却是由近而远,直达山外。

    久久,一声宏亮深沉的“阿弥陀佛”有如天外传来的梵音,立即唤醒了全峰神志恍惚,目光呆滞,有如泥塑木雕的数万英豪。

    当大家神志清醒,又跌回到现实,想到他们立身之处,以及前来的目的时,所有人的目光,几乎是在同一刹那射向摘星台上疤面人方才立身的地方。

    但是,他们的双耳却凝静听着群峰“隆隆”如雷的爆石回响中,径由山外传来的那声悲愤痛心的凄厉长啸。

    这是疤面人嵩山大会后的第九个夜晚。

    天,黑的像墨涂的一样,乌云漫天,翻滚飞腾,宛如万马骋驰在疆场上。

    雄伟,巍峨,万峰罗列的衡山,被漫天狂奔的滚滚乌云吞噬了。

    山风劲疾,吹得古木苍松,枝摇叶舞,平昔如咽如诉的松涛,这时已变而为凄厉,刺耳的风啸了。

    谷峰间,乌云低垂,一片漆黑,常人目力无法分辨出何处是危崖峭壁,何处是崎岖山径,也无法分辨出是何时辰。

    就在这时,一道宽大黑影,挟在滚滚乌云之中,飞驰在谷峰危崖之间,身法之快,捷逾飘风。

    这道宽大黑影,目光如电,闪闪烁烁,宛如黑暗中的两盏明灯,一直盯视着耸入云端几不能见的紫盖峰顶。

    那两道忽明忽暗,闪烁不定的目光,充分显示出来人的内心,是如何的惶急、不安。

    宽大黑影,直抵峻拔的紫盖峰下,飞驰中,一双大袖振臂一挥,身形腾空而上,那两道湛湛目光,显得更亮更慑人了。

    片刻之后,宽大黑影已登上紫盖峰的绝巅。

    宽大黑影,身形不停,毫无一丝犹豫,晃身掠过一片嶙峋怪石,纵身飞进一座高可接天的巨木茂林中。

    宽大黑影,飞进巨木茂林中的那种激动神情,宛如久年在外的游子,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家园。

    这道宽大黑影,正是怀着悲痛心情离开嵩山少室峰的卫天麟。

    他身上依然穿着那袭宽大黑衫,脸上,仍覆着蒙头老前辈孙叔叔的人皮面具,在如此凄风如墨的深夜里,令人看来更显得奇丑怕人。

    他离开了嵩山大会的现场摘星台,以九个昼夜的时间,不眠不休,马不停蹄,匆匆赶来衡山。

    这九天下来,他的宝马赤火骅骝消瘦了,他自己也消瘦了。

    他一直怀疑蒙头怪人孙叔叔魔扇儒侠孙浪萍,在下柬少林寺时,被寺中的高手拦截击伤了,甚至已丧命在少林寺中。

    九天前的嵩山大会上,由于魔扇儒侠没有到场,他一怒之下,险些将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悉数击毙在摘星台上。

    如非最受他敬仰的蓬头丐和秃头僧舍生拦在各派掌门人的身前,以及他的母亲飘风女侠适时发声阻止,两百年前魔魔天尊造成的武林浩劫,势必重演了。

    任何人看得非常清楚,除非魔扇儒侠出现在天麟的面前,否则,将没人能阻止这场武林浩劫,将没人能保得住各派掌门人的生命安危。

    现在他终于登上了阔别年半的紫盖峰顶。

    当他看到绝巅乌云滚滚中的巨木茂林时,内心有着无比的激动,不禁血脉贲张,双目温暖湿润。

    天麟仍以惊世骇人的速度飞进林内,几个飘身,已到了孙叔叔隐居的山洞之前,定睛一看,他不禁呆了。

    一个可怕的意念,闪电掠过他的心头孙叔叔已很久没回来了。

    只见洞前落叶满地,洞口石隙生满了青草,四周一片萧瑟景象,毫无一丝生的气息。

    天麟看了眼前的凄凉景象,心中惶急万分,飞身扑进洞内,洞内一片漆黑,孙叔叔果然不在里面。

    凝目一看,不禁惊得一连退后两步。

    只见洞壁上所有恶人的绘像,俱被毁掉了,仅西域第二高人萨格哈一人尚属完好如初。

    天麟看罢,顿时大悟,知道自己每杀一个恶人,孙叔叔即将那个恶人的绘像毁去。

    继而游目一看,洞内清洁如昔,又似乎孙叔叔仍住在洞中。

    急步走至孙叔叔打坐的大方石前,俯首一看,铺在石上的柔软细草,并无积尘,伸手一摸,不禁惊得脱口呼出声来。

    大方石上的细草,竟有余温。

    天麟惊喜欲狂,断定孙叔叔出去不久,星目中,不禁激动地滴下两滴泪水。

    于是,心中一动,倏然转身,飘掠出洞外,身形宛如一缕乌烟般,直向林外电掣扑去。

    来至林外,山风较前犹劲,乌云滚滚,松竹疾动,风啸更凄厉了。

    天麟怀着兴奋心情,掠过一片嶙峋怪石,直向南面一道松林驰去,同时双目注定林间一座高大岩石上。

    虽然,他已看到大石上空无一人,他也想到孙叔叔决不会再坐在大石上遥望银钗圣女,但洞中细草上的余温,确令天麟深信孙叔叔刚刚离开洞不久。

    天麟来至大石近前,飞驰身形不变,微一提气,飘身落在大石近前,飞驰身形不变,微一提气,飘身落在大石上,游目一看,除了摇曳松竹和幢幢怪石,看不到任何人影。

    他断定即使孙叔叔去了别处,这时离开茂林也不会太远。

    于是,心中一动,昂首发出一声凄厉刺耳的倏长怪啸。

    啸声,沙哑悲壮,响彻万峰,直上夜空。

    啸声一起,只惊得树上宿鸟鼓翅纷飞,洞中猛兽低声怒吼。啸声随着山风直向山区以外飘去。

    居住在山麓的樵夫猎人们,没听到这声凄厉怪啸,将近两年了。

    如今,在如此漆黑的深夜里,星月无光,山风怒吼中,再度听到这声凄厉怪啸,无不心惊骇然。

    天麟一声啸罢,凝神静听着四野,期待着孙叔叔的回应。

    果然,在疾劲的风啸中,隐约传来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

    天麟凝神一听,风声正向松林驰来,不禁惊喜欲绝,兴奋不已。

    于是,大袖一拂,身形腾空而起,一跃数丈,继而一挺腰身,宛如掠空大鹏般,循声向前扑去。

    天麟凝目一看,心中不禁大感失望,只见前面危崖上,电掣驰来的竟是一道娇小人影。

    于是,两袖一抖,立坠身形,倏然落在地上,满腔兴奋,顿化一股无名怒火,狠狠望着飞来的娇小人影,不由厉声大喝:“什么人?”

    这声大喝,是天麟泄怒而发,不啻平地暴起的焦雷,只震得飞来娇小人影,身形一晃,险些跌下崖去。

    只见娇小人影一举手,接着传来一声凄婉惊喜桥呼:“麟哥哥,麟哥哥!”

    急呼声中,娇小人影,身形骤然加快。

    天麟一听,身躯不禁一战,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来人竟会是孙叔叔的唯一爱女,自己未来的娇妻孙兰娟。

    心念间,对方娇小人影,已飞身来至不足五丈了。

    天麟凝目一看,心中大喜,果是温柔恬静,秀丽脱俗的娟妹妹。

    只见娟妹妹,依然一身黄衣,上着云裳,下穿长裙,肩罩黄绫小披肩,背露金丝剑柄金剑穗。

    柔软如云的秀发,长长拖在肩后,衣裙飘舞,身形如飞,宛如临风鸾凤,直向天麟扑来。

    一双晶莹秀目,宛如两池秋水,清亮透澈,闪闪生辉。

    人影一闪,兰娟已至面前,一声忧凄娇呼,飞身扑进天麟怀里,纤手抚面,香肩抽动,已是泣不成声了。

    天麟心中一阵难过,星目中不禁落下两行泪水,立即亲切地低声问:“娟妹,快不要哭,告诉我,你怎知我在此地?”

    说着,举手轻理着兰娟被风吹乱的秀发。

    兰娟心情忧戚交集,这时已忘了羞涩,依然偎在天麟怀里流着泪说:“我刚刚升上峰巅,正感不知如何找你,便听到你的怪啸”

    说着,仰起泪痕斑斑的粉面,秀目望着天麟奇丑骇人的面具,神情一呆,心痛如割,双目中泪下如雨。

    兰娟想到这张奇丑面具,正是父亲自己的被毁面皮,忍不住痛心地放声大哭了,声如杜鹃泣血,令人闻之鼻酸。

    天麟看了兰娟一眼,心头不禁大吃一惊,三月未见的娟妹妹,粉面削瘦,神色憔悴,再看不到以往青春绚烂的光彩了。

    他本来想问,但看了娟妹如此悲恸情形,已无心再问兰娟是痛心父亲的悲惨遭遇,抑或是大病刚好。

    于是,惶急地揽着兰娟的纤腰,焦急地关切低声说:“娟妹,此地风大,快到这座大石下来。”

    说着,手扶兰娟,直向不远处的一座大石下走去。

    兰娟偎着天麟前进,不时转首望着天麟脸上的面具,神色悲痛,泪下如雨,哭声不停。

    天麟已经发觉,心知必须尽快取下面具,让纤弱的娟妹妹,将激动悲痛的心情平静下来。

    两人来至大石下,劲风果然吹不到了。

    兰娟低垂螓首,举袖擦拭泪痕,不停抽噎着,问:“麟哥哥,你可找到我父亲?”

    天麟毫不迟疑地笑声说:“孙叔叔刚出去”

    兰娟一听,惊喜欲狂,未待天麟说完,不觉脱口急问:“真的?”

    急问声中,倏然抬头,伸手握住天麟的双肩,但她不禁呆了。

    就在她低头拭泪之际,麟哥哥已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那张英挺俊逸,洁如美玉的面庞来。

    只见麟哥哥,微轩入鬓剑眉,星目朗朗有神,薄而下弯的嘴唇,斜挂一丝愉快的微笑,正望着自己的粉面,不停点头。兰娟听说找到了父亲,内心有着无法抑制的激动、兴奋,忍不住脱口一声欢呼,说:“麟哥哥!你”呼声来毕,喜的伸臂将天麟抱住,泪水,由她的秀目中,簌簌地滚下来,她太高兴了。

    天麟见娟妹妹快乐的像只可爱的小鸟,忍不住哈哈一笑,立即举起宽大衣袖,为兰娟拭着喜极而泣的泪水。

    兰娟一见,立即指着宽大黑衫惊喜地问:“麟哥哥,这件宽大黑衫也是我父亲的吗?”

    天麟立即含笑说:“正是孙叔叔的!”

    兰娟不觉愉快地赞声说:“啊,我父亲定是一位身材修伟的人。”

    说着,伸手抚摸着天麟身上的宽大黑衫,秀目中闪烁着崇敬光辉,娇面上充满了仰慕之色。

    天麟见娟妹妹高兴,心中一畅,顿时想起不知娟妹妹为何如此肌黄面瘦,于是,亲切关怀地问:“娟妹,三月不见,你为何如此憔悴?”

    兰娟见问,不禁羞得红飞耳后,倏然低头,佯怒嗔声说:“你坏,不告诉你!”

    天鳞听得一愣,接着愉快地哈哈笑了,他知道娟妹妹为念他而削瘦,但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快要做父亲了。

    兰娟见天麟笑得厉害,芳心噗噗直跳,羞得只想飞上天去。

    天麟将兰娟揽在怀里,柔声不解地问:“娟妹,你为何追来得如此快,我到峰上最多比你早半个时辰。”

    兰娟温顺地偎在天麟怀里,愉快地说:“我是骑蓝天丽凤姊姊的赛雪追来的!”

    天麟一听到蓝天丽凤,心情顿时沉重下来,回忆在大荆山时,丽凤姊姊痴心相爱,柔情万千,体贴入微,关怀至极。

    但自己却处处有意冷落她,让她暗暗伤心,在嵩山大会上,她率领着三堂五坛高手,踞峙要处,当然是为了支援自己。

    想及至此,心中不尽泛起一丝愧疚,觉是自己太薄义寡情了。

    兰娟见天麟不语,立即不解地问:“麟哥哥,你在想什么?”

    天麟一定神,只得支吾说:“啊,我在想丽凤姊姊的赛雪会比我的赤火骅骝还快吗?”

    兰娟虽极聪慧,但由于天性温柔,心地洁如冰雪,所以并未想到其他,于是,立即赞声说:“麟哥哥,赛雪跑得好快,我来时丽凤姊姊和杜老伯他们都说赛雪追不上你的骅骝,谁知只比你慢了半个时辰。”

    天麟见娟妹妹对他的话信以为真,内心一阵惭愧,俊面不觉微感发烧,于是,心中一动,接着问:“娟妹,可知小兄父母和杜老伯诸人,现在何处?”

    兰娟愉快地说:“丽凤姊姊知道卫伯伯和卫伯母以及我母亲等人,目前尚无家可居,因此俱都请去蓝凤帮的总坛大荆山了。”

    说着一顿,立即感慨地赞声说:“丽凤姊姊太好了,对人亲切热诚,武功又高,地位又尊,长得美丽秀绝,有时温柔可爱,有时又令人觉得她凛然不可侵犯”

    天麟似乎不愿兰娟再谈起蓝天丽凤,于是有意岔开话题说:“大荆山确是一块世外乐园,几位老人家能去那里,是再好不过了。”

    兰娟似乎想起什么,急问:“麟哥哥,蓉姊姊说你以前去过大荆山?”

    天麟听得心头一震,顿时想起了林丽蓉,不觉急问:“蓉姊姊是否也去了大荆山?”

    兰娟毫不迟疑地颔首说:“是的,蓉姊姊和丽凤姊姊两人看来很要好。”

    天麟一听,心中似乎放下一块石头,轻轻吁了口气。

    这时,风势渐渐弱了,乌云也较前稀薄了不少。

    兰娟看了一下天色,黛眉一蹙说:“麟哥哥,我父亲住在什么地方,现在该回来了吧!”

    天麟顿时想起,立即含笑说:“走,我们去看看,孙叔叔可能回来了。”

    说着,拉起兰娟的玉手,直向巨木茂林驰去。

    兰娟自有记忆以来,便没有见过父亲,现在她知道马上要看到了。

    她幻想着父亲的容貌,幻想着父亲的修伟体格,虽然,她已知道父亲的脸面被毁了,双腿残断了,但这些毫不影响她对父亲的崇敬、亲爱。

    兰娟愈想愈兴奋,愈想愈激动。

    心念间,已驰至巨木林前,麟哥哥依然握着她的手,两人并肩疾驰而入。

    兰娟凝目一看,林内俱是数人合抱的百年巨木,高干接天,直入夜空,两人飞驰其间,相形之下,显得竟是如此渺小。

    天麟挽着兰娟前进,速度依然高得骇人,前掠横飘,奔驰如飞,几疑驾雾腾云,带起呼呼风声。

    一阵飘掠疾驰,两人已至洞前。

    兰娟知是父亲隐居的洞府,但看了洞前凄凉景象,不由黛眉一蹙,觉得这座石洞,至少有数月没人居住了。

    由于麟哥哥神情愉快,因此也未想到其他。

    这时,天麟立身洞前,凝神一听,立即愉快地说:“娟妹,我们进去吧,孙叔叔还没回来。”

    说罢,即将身上黑衫脱下,露出那件似丝非丝,似缎非缎,上面绣满了各式折扇的鹅黄公子衫,顿时彩毫隐射,缤纷绚丽,漆黑的洞前,立时洒上一层暗淡光辉。

    然后,由怀中取出那方粉蓝儒巾,束戴在头上,前额那片多角的碧玉,晶莹明亮,闪闪发光。

    肩口挂着的那柄古色龙凤折扇,不停摇晃,显得格外令人注目。

    兰娟知麟哥哥怕她恐惧黑暗,所以才脱掉黑衫,如今再看麟哥哥,显得更为英俊潇洒,儒雅脱俗。

    天麟将衣帽换好,立即含笑对兰娟说:“娟妹,我们进去吧!”

    说着,两人并肩向洞中走去。

    前进中,天麟默运功力,真气遍布全身,宝衫毫光大放,全洞宛如洒上一层水银,洞内景象清晰可见。

    前进数丈,已是洞的尽头。

    兰娟第一眼便看到光滑洞壁上的一个明显人像,其余几个人像已经被毁,看不十分清楚了。

    细看人像,绘工精细,栩栩如生,有如活跃壁上。

    天麟立即笑声问;“娟妹,你可认识这人?”

    兰娟略一沉思,顿时大悟,不觉急声说:“麟哥哥,这人极像被你剑劈摘星台的萨格哈。”

    天麟微一颔首,说:“娟妹猜得不错,正是那人!”

    说着,剑眉一轩,傲然继续说:“这时想来,孙叔叔不但武功高绝,尤精琴画,儒侠美号孙叔叔当之无愧。”

    兰娟听麟哥哥赞誉自己的父亲,心中格外高兴,不觉愉快地笑了。

    天麟又将壁上被毁的几个人像,逐一指给兰娟,哪个是东海神君,哪个是粉面人魔,哪个是倩女修罗。

    兰娟心中突然一动,黛眉一蹙,立即不解地插言问:“麟哥哥,萨格哈的像为何还没毁去?”

    天麟未假思索地说:“孙叔叔可能还不知道萨格哈已经在嵩山大会上伏诛了。”

    兰娟听得一愣,望着天麟急声问:“麟哥哥,你还没将大会的情形告诉我父亲吗?”

    天麟知娟妹妹误会了,不觉哈哈一笑,说;“小兄进洞时,恰巧晚了一步,孙叔叔刚刚离洞不久。”

    兰娟听得芳心一震,立即急声问:“麟哥哥,你怎知我父亲刚刚离洞不久?”

    说着,一双秀目惶急地盯着天麟。

    天麟依然神色自若地笑着说:“小兄进洞时,是根据这方大石上的细草尚有余温。”

    说着,伸手拍了拍身边大方石上的柔软细草。

    天麟不摸细草尤可,一摸之下,面色倏然大变,脱口一声惊呼,两手抚着细草,圆睁星目,冷电闪烁,完全惊呆了。

    兰娟一见,粉面骤变,心知有异,于是急上两步,伸手一摸细草,竟然仍有余温,极似有人刚刚离去。

    于是,立即拨开细草,纤手一抚石面,不觉惊得脱口低呼:“啊,麟哥哥,这是一块千年温玉。”

    说话之间,秀目中泪下如雨,知道父亲并不在洞中,再看麟哥哥,俊面苍白,剑眉如飞,浑身嗦嗦直抖,豆大汗珠已由额角上滚下来。

    兰娟断定麟哥哥,在此洞中虽然居住年半,但为敬重父亲,想是从没触动过这方千年温玉。

    天麟这时,已是悲忿填胸,痛心欲绝,一双星目中,不由冒出火来,目光呆滞地切齿恨声说:“如今事实确凿,看谁还能阻止得了那个沽名钓誉,虚有其表的贼和尚”

    兰娟听得芳心一震,不觉惊得颤声问:“麟哥哥,你说的是少林寺的掌门方丈洪元大师吗?”

    天麟见问,倏然立直身躯,星目中冷电一闪,厉声大喝说:“不是洪元贼秃,还有哪个?”

    说话之间,俊面铁青,眉宇间充满了杀气,转身直向洞外奔去。

    兰娟被这突如其来的厉声大喝,惊得身不由己地退后半步,看了麟哥哥转身的凄厉神色,芳心吓的不禁一战。

    于是一定神,立即急步追了过去,同时焦急地哭声问:“麟哥哥,你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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