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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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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力,谅这辇毂之下,还不至无法无天咧。”

    翠娘又笑了一笑道:“程师爷但能如此说法便好,不过也许未免令你为难了。”

    接着又道:“我这人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决无隐讳,那要找我的,便是秦岭诸人,便连你那贵友李元豹夫妇也在其内,老实说孟三婆婆已被八王爷邀入府中,特差他夫妇前来这里卧底,专一探听我的行踪,如知我来,至迟一二日内,必以性命相搏。这些人,虽然大半全是从我手下逃出去的笨贼,真的动手,一个也别想讨了好去,但我却犯不着将贼人引来累王爷受惊和使你为难。所以不得不把话说明,如依我意,王爷还宜容我他去,等将此事料理清楚,再行来谒不好吗?”

    程子云不由一怔,正在沉吟,允题已先开口道:“女侠此话当真吗?那李元豹夫妇,倒是确实在此,但他却指天自誓,并未与孟三婆婆相见咧。”

    程子云猛一跺脚道:“不好,俺又上这厮当咧。”

    说着,忙向左右道:“你们赶快着人看一看,那李元豹夫妇是否尚在那屋子里,如果人还在那里,即传王爷之命着他夫妇来见,否则人如已走,也火速来报。”

    张桂香却看着他道:“我早说过这两位居心叵测咧,如今您总该相信了。”

    接着又向翠娘道:“恩姐怎么得知秦岭诸人业已来京,着他夫妇前来卧底咧?”

    翠娘微笑道:“我既和这些人结下梁子,焉有不加留意之理,你先别问这个,只要他二人在此便不难明白咧。”

    说着,那左右已有人去看望,不消片刻便来报道:“禀王爷和程师爷,方才来的那位李爷和奶奶已经不知去向,想是已经走咧。”

    允题不由大怒道:“这厮竟敢这等赚我,真是罪不容诛。”

    接着又向程子云道:“老夫子看此事如何处理才好咧?果真这些人全在八阿哥府中却不可不防,不过鱼女侠既已光临,决无再走之理,此事如属实在,那我只有奏明皇上再为之计了。”

    程子云连连摇头道:“这却未免不妥,女侠既来,当然无再走之理,不过八阿哥容留匪类,在未获得证据之前,俺还请王爷从缓入奏。”

    桂香看了他一眼忙道:“那么,万一孟三婆婆真的来了,我夫妻是说什么也不便动手,我这恩姐虽怕不了她,他们用的那些火弹却无法防御,又该怎么办咧?”

    允题也道:“他们那火弹我虽未见过,却曾听说,让他们将房烧了却不妥咧。”

    程子云忽又捋着虬髯看着翠娘一笑道:“俺的意思是冤家宜解不宜结,不但女侠和秦岭诸人仇结得太深不好,便王爷也不宜与八王爷闹得太决裂,所以能先把这事给和解了,那便各事全好,但不知女侠是否可以听俺一言?”

    翠娘脸色微沉道:“和解我是没有什么不可以,不过那秦岭诸人,几次吃我大亏,却如何和解法咧?你难道打算着我向那些贼崽子低头吗?”

    程子云闻言,慌忙摇头道:“非也,俺虽狂悖怎敢让您去向秦岭诸人低头,那简直不成话咧。慢说您决办不到,便俺焉敢作如此说,俺的意思是打算再劳一劳李大嫂的驾,她既是孟门弟子,又是您的朋友,正该出来做个调人才是。”

    桂香忙也把头一摇道:“您可少扯上我,我要能够当这调人还轮不到您出这主意咧。您请想,我在孟氏门下,本来就不算是正式弟子,这等深仇夙怨您却教我如何进言?万一人家连我也留下去,那又该怎么办?再说我这位恩姐的主我也做不了,老实说,您便当着王爷把我宰了,我在这两边也决不敢妄赞一词,还是免了吧。”

    程子云正在踌躇,猛听檐际有人冷笑一声道:“你这小狐精不敢与掌门人见面倒有见地,不过今晚你也只怕难逃公道。”

    接着又闻娇叱一声道:“鱼翠娘,你这小贱蹄子,打算借这王府做护符,那是妄想,老实说,现在已经到了算总帐的时候咧。”

    厅上诸人闻声,不禁全大吃一惊,再看时,只见微风飒然,灯光之下,忽然飞进一红一白两个人影来,翠娘连忙掣剑在手娇喝道:“来者何人?我鱼翠娘做事绝不含糊,更说不上怕谁,你便打算一拼,我也决无畏避之理,只要敢再出言不适,那便莫怪我要替你留下记号了。”

    一言甫毕,那两团人影已经站定,穿红的是一个螓首蛾眉的少女,穿白的却是三十来岁的中年道人,那红衣少女,左手执着一柄凤凰轮,右手执着一柄缺尖短刀,冷笑一声道:

    “姓鱼的丫头,你少卖狂,我余媚珠今天找的便是你,你我见面,比的是真功夫,空说大话有什么用?”

    那中年道人也喝道:“你这丫头只仗诡计取胜,算得什么?

    我闻天声并非秦岭一派,今天来找你便是为了索还我叔父那条胳膊你知道吗?”

    鱼翠娘一听两人报名,那红衣少女不过是秦岭赛飞燕余媚珠,还不十分放在心上,但却想不到天山派的高弟银拂子闻天声竟是闻人杰的侄儿,微怔之下立即笑道:“二位既来找我,决无规避之理,只是你们打算如何见教咧?”

    余媚珠又冷笑一声道:“你问这个吗?我们是久仰你的毒药暗器和越女剑法来了,你待怎样?”

    翠娘又道:“那你两位是打算单打独斗,还是两人拼一咧?只要说明在前,我是无不奉陪。”

    余媚珠未及开言,那闻天声已经沉下脸来一抖手中拂尘大喝道:“鱼翠娘,你休得卖狂,我银拂子闻天声找你是为了报你暗施诡计用毒药暗器打伤我那叔父之仇,虽与这位女施主同来,却是截然两事,焉有两拼一之理?”

    那余媚珠也道:“宰你这丫头只一人已足,哪消两位?”

    说着刀轮一触,呛啷有声,又向闻天声道:“闻道爷,这丫头既这么说,我们别落小家气,恕我先上,等我不行,你再动手不迟。”

    说罢,便待动手,允题忍耐不住,连忙大喝道:“你两个大概是从八阿哥那里来的,难道他竟敢命尔等到我这府里来任意寻仇吗?”

    闻天声冷笑一声道:“什么八阿哥九阿哥,你道爷是出家人哪管这些闲帐,我只知这丫头现在这里便须寻来,你如打算仗势包庇,那便不怪我连你这主人也须留下点记号咧。”

    允题闻言不由大怒,正待发作下去,程子云一使眼色,一面笑着把手一拱道:“俺东鲁狂生程子云,久闻得天山丁真人乃当世大侠,道爷又是丁真人大弟子,令叔既与鱼女侠结下梁子,报仇问罪理之当然。不过便依江湖惯例,也须先向地主招呼,何况此地乃系王府,道爷功夫再好,难道在这辇毂之下便这等目无余子吗?”

    那闻天声看了他一眼倏然大怒道:“呸,凭你也配出场讲话,你算是什么东西?如果不服,我们先走上个三招两式,我如让你在三招以后再躺下去,也不算天山门下首徒。”

    这一来逼得程子云无法再忍,转大笑道:“俺虽不济却义不受辱,您道爷便功夫再好也不能如此目中无人,既如此说,且请稍待,容俺取来兵刃在您手下领教便了。”

    闻天声又一抖手中拂尘冷笑道:“好,等着你的。”

    这里说着,那余媚珠一摆凤凰轮也便待动手,允题已经气得脸全黄了,猛听翠娘娇喝道:“余媚珠你且慢动手,我有话说。”

    那余媚珠刀轮并举也大喝道:“有话快说,如果打算藉此弄鬼,你姑娘却不会上当咧。”

    翠娘冷笑道:“你也当我和你们这些无耻贱人一样,说了不算吗!老实告诉你,我着你且慢,那是因为今晚你两个全是冲着我来的,犯不着把这里王爷和程师爷卷入这场是非。既打算动手,你不妨稍待,容我和这闻道爷先走上两招,不比有累人家程师爷强吗?你如不愿落后,便两人一齐上如何?”

    说着一顺手中宝剑又向闻天声道:“闻道爷,你替令叔报那一梭之仇我是决无话说,当得先向你领教,只是你二人分明系从八王府来,为何却不敢说咧?”

    说着抱剑把手一拱道:“闻道爷你先请,我来领教你天山一派的真实功夫。”

    闻天声哈哈大笑道:“我如真从八王府来,焉有不敢说之理,可是我已说明在前,我和这位女施主虽然一同前来找你,却是截然两事。她虽奉了孟三婆婆之命,也确实是从八王府而来,我却并非一路,难道你一定要我非认不可吗?”

    说着也向那余媚珠道:“女施主你且请稍待,恕我占先了。”

    说罢,手中拂尘一扬,略一拱手只道了一个请字,一个月下扫花,便向翠娘迎面扫来,翠娘也举剑相迎,一来一往便在那花厅上斗了起来,那余媚珠眼看桂香又冷笑道:“你这贱妇为什么老不开口?既然有种背师叛道,勾结外人还不赶快上来领死?”

    桂香这时也掣刀在手,傍着允题而立,闻言忙道:“余师姐,您可别这么说,我丈夫虽在孟氏门下,我可没得罪过孟门老少三辈,这背师叛道却说不上,至于这位鱼女侠本来确实于我有恩,也说不上勾结外人,您瞧这半天我帮着谁说过半句话吗?我也知道您那短刀飞轮绝技厉害,可是真逼急了,也只好冒犯咧。”

    余媚珠又冷笑道:“好,那就算是我把你逼反了,你来吧。”

    说着,左手扬着凤凰轮,右手一挺那口缺尖短刀,便待动手,桂香忙将手中那口短刀一顺,先向允题道:“王爷先请回到后面,今日之事,却非口舌可争咧。”

    说罢,挺刀向前道:“师姐,您赏招吧。”

    余媚珠闻言,右手短刀一撤,左手的凤凰轮猛然分心刺去,桂香连忙举刀相迎,那凤凰轮原是一件古怪兵器,看去只有三尺不到,是一个饭盆口大的钢圈,上面插着十二枝小剑,下面带着铁柄,使起来却刺打锁砸曲尽其妙,更专能咬人兵器。余媚珠素精此道,每一枝小剑之中,各藏暗器,那轮柄也有一条二尺来长的绒绳暗套在腕上,冷不防并可飞出取人性命于五步以外,张桂香一向知之甚详,虽然动上手,却只守不攻,处处留神。那允题一见四人捉成两对厮杀,心恐来人尚有羽党,桂香又连使眼色,便乘机转入屏后不提。这厅上,翠娘一和闻天声动上手之后,因知天山一派内家功夫也自不凡,素能以柔克刚,那柄拂尘又和寻常尘尾有异,也不敢大意。一上来便将那套越女剑法使出,连拆十余招之后,更觉对方潜力甚大,那柄拂尘看去虽极柔软,却出手带风,有时直刺而来,便如剑槊一般,也打个以守为攻的主意,一面护住门户,一面觑看来人破绽,时候一长,渐渐看出闻天声功夫虽好,却不免浮躁,又贪功之心甚切,恨不能一下便将自己置于死地,不禁心中略有把握。忙将剑法一变改守为攻,反逼过去。闻天声起初见翠娘剑法虽然精奇,却一味只守不攻,心中方疑翠娘到底是个女人,只能以巧取胜,真力也许稍差,所以全力相逼。却不料这时候倏然反逼过来,那内蕴潜力竟在自己之上,不由吃了一大惊。暗想这丫头诡计多端,叔父便失手在这个上面,如何能再蹈覆辙,这才留上了神。这一来双方打了个势均力敌,只听得剑拂所至呼呼风响,两个人便如走马灯一般,各以全力相搏,乍看便似一绿一白两个球儿在驰逐着。猛见翠娘手中宝剑略微一慢,便被闻天声拂尘在剑上绕了一个定,各自喝了一声撤手,两下一夺,登时洒了一片银丝。再看时,那柄拂子已经断去一大半,闻天声用力过猛不由向后一挫,翠娘却乘势娇叱一声,飞起一腿,踢向他的右膝盖,闻天声闪避不及,竟被踢个正着。

    那一腿虽然只用了六七成力,但是一个顺水推舟之势,鞋尖更蘸有铁尖,立刻将膝盖踢中倒了下去。翠娘一手提剑却微笑道:“道爷请恕我收招不住,未免得罪咧。”

    闻天声不由愧愤交集,就地一滚,正打算一跃而起,无如膝盖骨已被踢碎,受伤极重,才一起身又倒了下去,正在着急,猛听屏后程子云大声道:“世间万事荒疏不得,俺是久不拿刀动杖咧,你们这些奴才们怎么连俺这口刀也扔到床底下,让俺找了半会才找出来,这不让人家闻爷久等吗?”

    说着,只见他一身短衣束扎,连头上也包了一块黑绸子,倒显的十分利落,果然手中提了一口短刀,却一路大嚷道:“闻道爷,您是天山派有数人物,可得真的让俺一两招,别让俺在这北京城里出丑丢人才好。”

    闻天声听见更不是意思,不由高声喝骂:“你这不要脸的奴才,少消遣我,你道爷虽然败在这丫头手中,自怨学艺不精,却有一身硬骨头,你待怎样?”

    程子云又佯作不知道:“道爷,您手下并无三合之将,怎么竟输给鱼女侠咧?别开玩笑,俺却不信咧。”

    却不料才出屏风,走到抱柱附近,那张桂香一口短剑不敌余媚珠的刀轮并用已经退了下来,那余媚珠恨他投机取巧,得了便宜卖乖,尽在说便宜话,竟放过桂香,劈面一轮打去,一面娇喝道:“你这蠢牛,少说废话,还不接招?”

    程子云猝不及防,几被轮上小剑扫着,连忙举刀相迎,那鱼翠娘却向闻天声正色道:

    “闻道爷你替令叔报仇我决不恼,不过天山一派与我武当少林,平日并无嫌隙,尊师丁真人和两家掌门人更各有交谊,便微山湖那场过节也是非自有公论。

    你如暂时罢手,我不妨商请此间主人派人送你回去,否则也悉听尊命,你意如何?”

    闻天声躺在地上不由半晌不语,那程子云却居然和余媚珠打了个难解难分,倏听桂香倚柱娇喝道:“恩姐快当心那凤凰轮中的暗器来了。”

    说犹未完,只见那余媚珠正和程子云厮拼着,倏将短刀一举,刺向程子云,左手的凤凰轮一指翠娘,小剑上忽然飞出三点寒星,直向翠娘打去。本来那一下完全出于意外,非被打中不可,却因桂香素知她惯于声东击西攻人不备,一下喝破,那三根天狼透骨钉全被打落,不但未能成功,反几被程子云一刀砍着,余媚珠激怒之下,不由将桂香恨得咬牙,忽然秀眉直竖厉声道:“你这贱人竟敢吃里扒外,给你姑娘泄底,我如拿住你,教你好受。”

    桂香闻言也把心一横道:“余媚珠,我是始终顾念师门之谊,对你并未下绝手,既如此说那便不能怪我咧。”

    说着粉脸一红暗做准备,一面又冷笑道:“我泄你的底,你如仗真功夫取胜怕人泄底吗?老实告诉你,我虽然和你一样,是一个江湖下流女人,可是我却恩怨分明,是非看得很清,不怕你把我生吃了也是这两句话,鱼女侠是我救命恩人,你待怎样?”

    余媚珠盛怒之下,登时秀眉直竖,妙目圆睁,脸色铁青,露出一副罗刹面目,一面和程子云对敌,一面对着桂香用凤凰轮一指,发出三支天狼钉,桂香猛一闪身,绕向柱后,那三钉全打在柱子上,各自深入寸许,这一来却将翠娘激怒,一挺手中盘龙剑叱一声道:“程师爷且请闪开,待我来取这贱妇性命。”

    说着,便似一朵绿云连人带剑,纵向余媚珠身边,一个白虹贯日,直向咽喉刺去,程子云虽然勉强撑持着,已是浑身大汗,一见翠娘前来接手,连忙退了下来一抹额汗道:“你这贱婆娘,休得自己以为了不起,须知俺本待拿你,人家鱼女侠既要宰你,俺便不得先让一步咧。”

    那余媚珠见他得了便宜卖乖,不由怒极,欲待再发天狼钉取他性命,无如翠娘手法太快,那一剑,白光一闪已近咽喉,急切之间无法再行暗算,只有将那凤凰轮先向上一锁,护住要害,谁知轮上小剑才和宝剑一触,使听铮铮连响,中间两剑立刻折断,钢轮向下一沉,竟然架不住,不由吓得她亡魂皆冒,忙将右手短刀向翠娘臂上砍去,翠娘猛将宝剑一撤,这才算将一招挡了过去,喘过气来,她那凤凰轮所藏十二枝天狼透骨钉,本不轻发,专为遇上能手,败中取胜救命解危之用,因为要救闻天声又恨极桂香,这才一连发出六支。本不舍再用,但才和翠娘交上手便觉难支,自知时间一长更不易脱身,忙将凤凰轮一沉,六钉齐发,满以为两下欺得太近,定必得手无疑。谁知翠娘久经大敌,心知轮藏暗器,一剑掣回,跟着一个仙人夺影,已经到了她的身后。六钉虽然全发,一支也没有打中,全落在地上。正在一怔,猛觉胁下被人点中,身子一麻,便动弹不得。

    却听翠娘娇叱道:“此刻我如取你首级易如反掌,但你受何人主使,此间主人一定非问不可,所以暂留一命,你不说实话,那就非吃大苦不可了。”

    说罢捏剑缓步走向厅中又向程子云笑道:“我真想不到,才来晋谒王爷,便将这两位恶客带来,幸喜两人俱已就擒,该如何发落,那只有由你去请王爷处置咧。”

    那程子云提着刀,正在喘息,闻言大笑道:“俺正想稍窥女侠绝艺,只因初来不好请教,却想不到竟有送上门来的活东西让您试手,这一来算是令我大开眼界咧。”

    说着,拉长了嗓子向外面嚷道:“外面各处的人不许撤,只着两个来捆人。”

    一声嚷罢,外面立刻进来两人,将余媚珠和闻天声捆好。

    桂香忙从柱后闪出笑道:“程师爷,您怎么一去不来,今天来的这两位委实全是一等一的能手,如果不是我恩姐在此,那便不堪设想咧。”

    程子云大笑道:“这个却是您想不到的,实不相欺,俺早已料定这贼道和贱婆娘决非女侠对手,但恐来人不止两个,防他声东击西,所以托言去取兵刃,出去把人调齐在外面全布置好了才进来。”

    接着又捋着虬髯哈哈大笑道:“如今果如俺料咧,这一公一母不全教鱼女侠拿下了吗?”

    说罢,又向翠娘一拱手道:“女侠还请稍待,俺这便去请王爷来咧。”

    便咧嘴大笑,又向屏后转了过去。翠娘见他一脸得意之状,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忙向桂香道:“方才这贱妇那一阵毒钉还真险极,如非你及时喝破,也许便遭毒手亦未可知,此妇如此狠毒决容不得,相烦你先去搜一搜她身上还有什么没有。”

    桂香忙道:“我承恩姐救命,永记心头,怎敢藏奸不说,不过此妇阴狠毒辣一言难尽,以后如再遇上,还望力加注意才好。”

    说着连忙走向余媚珠身边,浑身上下,详细搜了一遍,又发现两筒袖箭,一匣紧背低头花装弩,一口袋五毒烈火弹,另外一个百宝囊,藏着薰香千里火筒等物,正在暗笑:“这婆娘把全付家当全带出来咧。”忽又在腰间贴肉查着两个寸许长的银匣,打开一看,却是一红一白两匣粟米大的丸药,不禁脸上一红,连忙背着翠娘揣了起来,其余暗器等物全把来堆在一边,翠娘一看也不由咋舌不已。又命人将闻天声身上也详细搜过,却除那柄断拂之外并无他物,方才搜完,允题也带了四名护院把式出来,一见翠娘便拱手笑道:“想不到女侠初来,便为我保全不少,除心感已极而外,只有容待申谢了。”

    翠娘忙也答礼,一面道:“这两个恶客,本为寻我而来,王爷能不见罪,已是万幸,如果这等说法,那便更令我于心难安了。”

    说着一伸手将余媚珠点开穴道:“这两人虽然是为了找我而来,但在王爷面前竟敢出言不逊,必有主使和羽党,还望详细讯明才好。”

    允题把头一点,忙命人摆上公案,设了三个座位,相邀翠娘程子云一同入座,并命桂香侍立身后,这才将两人推上来,先向闻天声道:“你既系出家人就该安分守己,诵经打坐才是,为何夜入本府行刺贵宾是何道理,究竟姓什名谁,在哪座寺观出家,还不从实招来。”

    闻天声冷笑一声道:“我姓闻,道号天声,乃北天山玉顶观丁真人首徒,本与你这鞑虏水米无交,因这姓鱼的丫头,暗施诡计用毒药暗器将我叔父打伤,以致断去一臂,所以才来找她算帐,如今既被拿住,杀剐听便,你待怎样?”

    允题方才余怒未息,闻言连忙一拍公案道:“贼道死在临头还敢无礼,你们还不与我掌嘴?”旁立两名护院便待动手,翠娘忙道:“此人倒是一条硬汉,所说也系实情,王爷还请息怒。”

    程子云也道:“北天山丁真人一向与世无争,为人更极正直,便闻道爷也是秦陇一带知名之士,既称此次专为找鱼女侠而来,当无虚诬,虽有触犯王爷之处,鱼女侠既代乞情,还望先行押下去,少时再问。”

    允题见二人这等说法,忙命护院押下去先在更房好生看管,一面又问余媚珠道:“你这贱妇即称秦岭门下,那李云鹏兄弟和这张桂香我全待她不薄,既使你与鱼女侠挟有嫌隙,也该先行向我呈明,为何却也竟敢横行无忌,当真你仗着八阿哥之势,眼睛里就没有本藩吗?”

    余媚珠看了允题一眼,却媚笑道:“您就是十四王爷吗?我可本没打算来,那是奉上差遣身不由己,谁教这姓鱼的丫头,藏在您这府里咧。”

    允题在灯下一看,只见她圆圆脸儿便如银盆一般,两道眉毛画得弯弯的,口鼻位置也非常端正,虽非绝色,却也俏丽甜净,媚态可掬,较之桂香又年轻多了,说话更带着几分娇憨,和方才大不相同,不止怒意略消。偏那余媚珠又机伶异常,看出允题神态之后,那一双媚眼,更着着进逼,不住价向他扫来扫去,滴溜溜连转,一面又媚笑着道:“方才那是我冒犯了您.您先放开我,这就向您赔个礼儿还不行吗?”

    允题不禁有点不得劲儿,想不起该如何再问才合适,却恼了身后侍立的桂香连忙娇喝道:“你这无耻贱妇,既然打算求王爷饶你活命,为何不将主使人说出来,却只管对王爷挤眉弄眼的做什么?要知王爷天地正气所钟,却不会受你这一套咧。”

    允题不由脸上一红,忙又喝道:“你这贱妇姓什么叫什么,是否奉了八王爷之命而来,还不从实招供,那本藩便要着大刑伺候咧。”

    余媚珠看了张桂香一眼,心下已经明白几分,忙又吃吃笑道:“哎呀,李大嫂子,你伺候了十四王爷,算是已经爬上高枝儿去咧,当真打算乘人之危,打算坑我一下吗?”

    接着眼光又向允题一扫媚笑着看着桂香道:“我这一套还不是跟你这小狐狸精学的,我两个谁不知道谁,你真要打算坑我,那我便说不得给你全抖了出来咧。”

    张桂香当着翠娘脸上未免挂不住,正待发作,翠娘已先娇喝道:“你这无耻贱妇,既已被擒,还敢如此不要脸,再不快说实话,那我只有先将你这一对照子借来一用咧。”

    余媚珠见翠娘铁青着脸,又素知下手极辣,不由一哆嗦不敢再说什么,忙道:“我说就是咧,您干吗要生这大的气?须知我固然不是好人,您这位朋友也是一个专找野男人的狐狸精,要不然她还不会有那外号咧。”

    说着,一看翠娘寒着脸又道:“我确实是从八王府来的,我们掌门师叔孟三婆婆也在那里,我是奉了她老人家之命,各处找你下落,最初总以为你在雍王府,但据那铁翅蜜蜂说你并未露面,我们多方查探,也未查出,昨夜孟师叔和我也曾到年羹尧那小子住的地方,却被两个怪人老远就给挡了回去,后来还是李元豹夫妇说你曾答应过要到这里来践约,这才先着他夫妇来卧底,又着我在府外巡风,却不料你果然来了。我得李师兄密报,本想先行回报再着人来,又没料在府外房上,忽然遇见那位闻道爷也要找你给叔父报仇,当时我也没打算就动手,无如闻道爷自恃功夫极高,怕你再行他去,便不易找,这才一同赶来,转着李师兄夫妇回去报信。这全是实情,你如相信,便请王爷把我放了,日后我必对你也有一份人心,否则,你便把我宰了也是这句话。”

    允题忙道:“那你此番前来,八王爷一定也有授意了,他又如何说法咧?”

    余媚珠不由一怔,眼珠一转道:“八王爷并未有什么授意,他也实不知情。”

    接着又笑道:“这是我们江湖上的事,怎么会与两位王爷有关?”

    程子云在旁手捋虬髯,忙道:“你先别替八王爷推得干净,俺来问你,此事八王爷既不知情,为何能容你等藏在府中,这能说得过去吗?现在你既被擒,已经供认住在八王府不讳,又何必隐瞒咧?”

    桂香也冷笑道:“好汉做事好汉当,你既来了为什么不敢说?要依我说,你趁早别替我们孟门子弟丢人咧。”

    允题这时颜色已霁,却看着她微笑道:“我与八阿哥乃系弟兄,你如奉他所差,便老实说出,也属无妨,又何必代人受过咧?”

    余媚珠眼光又在各人脸上一扫娇笑道:“王爷明见万里,我与那八王爷素不相识,只不过因为随掌门人住在那里,果真他着我来,那又何必代为隐讳,您不信再差人去问一问八王爷不就明白了吗?”

    翠娘冷笑连声道:“王爷这样抄手问事,她如何肯说实话,还是待我问她如何?”

    桂香在允题身后悄悄的捏了一把,一面又高声道:“你放明白些,须知我这鱼恩姐不但错骨分筋之法,你决难忍受,只要她一出手将你这一张脸上添点花样,以后便难见人,何苦有话不说咧?”

    翠娘闻言,连忙从座上站了起来,沉着脸道:“我那错骨分筋之法,她如何受当得起?

    她如再不说实话,那只用我那五毒梅花针在她脸上留点记号便了。”

    说着,掏出一个铜制圆筒来,便待绕向案前,余媚珠忙道:“你不必在我身上缺德,我说实话就是咧。”

    程子云在旁一晃脑袋大笑道:“妙,妙,这个法子真妙,那五毒梅花针只一打上,就治好,也非揭去一层皮,只消三五根,这张俏面目,便不愁不变成大花脸咧。”

    余媚珠看着他双眉一竖道:“你别狗仗人势,就算我是八王爷派来的,你又待怎样?老实说,不但秦岭各位老前辈全在八王府,还有若干名震江湖的老英雄也在那里,今天我虽败在这丫头手里,少不得还要有人前来找场,你可当心点,咱们是光棍打光棍,打一顿,还一顿。”

    程子云又捋着虬髯摇头大笑道:“小娘们,你可别吹着玩,八王府就再来些出色能手,俺也不怕他把这层脸皮剥掉,不过你就又不同咧,万一这位鱼女侠真的在你这副俏脸上出点花样,以后那些少年小伙子,便不是这样待你咧,要依我说,打一顿还一顿那可不是办法,你还是趁早实话实说的好。”

    余媚珠只气得粉脸通红,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又掉头向允题道:“王爷,您是好人,我说实话就是咧。这一次我们掌门师叔虽然邀了好多人来,却与您无关,要找的便是这姓鱼的丫头和雍王府护卫马天雄,还有那年羹尧、云中凤、胡震等人。

    只不过因为这丫头到了这府里,所以才来探听,八王爷虽着我来,却没有惊动您的意思,您如将我放了,我回去了是实话实说,决不会让您和八王爷因此不和,今后也不再到这府里来,只是这姓鱼的丫头离这府里一步那便难说咧。”

    翠娘闻言冷笑一声道:“你这贱妇以为我便怕了你秦岭这批下三滥的毛贼吗?既如此说,我不妨求王爷将你二人一齐放了回去,着那孟三婆婆划出道来,我等着她的便了。”

    余媚珠道:“当真你有这胆量吗?可不要说了不算咧。”

    翠娘大笑道:“只要王爷肯答应放你,我焉有说了不算之理。老实说,我从十三岁出道以来,还汉有把你们这些专仗下流玩艺取胜的东西放在眼睛里。”

    允题连忙说道:“女侠且慢,我还有话说。”

    说着又向余媚珠笑道:“你既无意侵扰本府,只为向鱼女侠寻仇,那我倒有替你两家解和之意。如依我意,那秦岭门下所行所为本属荒唐,以你这身功夫,跟着那些下流江湖人物在一处混未免太可惜,何不就此弃邪归正留在我这府里,将来我少不得破格提拔,你意如何?”

    余媚珠听罢就一仰脸看着他,连连媚笑道:“王爷如能提拔我,那是求之不得的事。不过,我如不回去,秦岭来的各位老前辈决不会饶我,那您便要了我这条命咧。您真要肯留我这个人,还请容我回去,把那姓鱼的丫头这件事弄清楚之后,我再来伺候您不好吗?”

    一言未毕,桂香早在允题身后大叫道:“王爷您千万别相信她的话,这人向来无情无义,虽然出道不久,已经弄杀好几十个少年男人,在秦陇一带血案累累,您只看她一个女人还带着薰香盒子,便知道她的为人咧。”

    翠娘也道:“王爷千万不可大意,这贱妇端的狠毒异常,她所行所为尚有许多不便说之处,还请依我的话放她回去,让她替我把话传到,仍由我来加以诛戮的好。”

    允题看着她不由沉吟不决,半晌方向程子云道:“老夫子对此事卓见如何咧?”

    程子云摇头道:“蜂虿有毒留是决难留下,就这样放她回去也未免不妥,您且别忙,俺还有话要问她咧。”

    说着猛翻怪眼道:“你想王爷放你那也不难,只须依俺几句话便行,要不然可没有那么便宜。俺先问你,那秦岭诸人为什么会到八王府去,这一次共来了多少人,是些什么人物,你却不可隐瞒只字,要不然就鱼女侠和王爷打算放你,俺程师爷也不会答应。”

    余媚珠连忙冷笑道:“我早知道你在这府里实权比王爷还大,全告诉你也无妨。我们秦岭三辈一共来了九人,那是掌门师叔孟三婆婆和窦武、赖人龙、米振标三位老前辈,我师父白头玉女艾金莲,师兄阴阳童子费虎,还有两位师侄,此外河套的银蝴蝶安美珠,剑门的单掌镇乾坤陆万全陆老前辈,德州的霹雳手雷春霆雷老前辈也来了,其实也不过十二三人,你还有什么事要问,快说罢。”

    这话一说,不但程子云为之-怔,便桂香也暗吃一惊,翠娘却俏脸微沉道:“这倒好,这些人如果真的全来了,内面就有两位是我久欲一见的,那便更不得不劳你寄语约好时间地点相见咧。”

    说着又向允题福了一福道:“现在我求王爷,快把她和那道人一齐放了,还望不要见却才好。”

    允题尚在沉吟,程子云却扯了他走向一旁附耳数语,一面笑道:“既是鱼女侠替她乞情,这是金面难却,还望王爷慨允。”

    允题点头,一面便命人松梆,翠娘却倏然秀眉一竖,又喝道:“且慢,我对这等无耻下流东西,从不轻易放过,现在着她回去,不过传语而已,如不留下一点记号,她还道我怕她人多势众。”

    说着,双足微微在地上一点,腾身便到了余媚珠身侧,又冷笑一声道:“你记清了,擒你是我,放你也是我,一切与这里王爷和别人全无关。”

    余媚珠心知不好,但手脚全缚着,却无从闪避,方待开口,翠娘已将那筒梅花针藏好,掣出剑来。只见眼前白光一闪,已将琼瑶也似的一个粉鼻削落,只留下两个血窟窿,余媚珠立刻惨叫一声直挫下去。这一来阖座无不骇然,翠娘却掏出一包金创药来,替她上好,止血止痛,一面道:“今晚这一剑,只算替若干屈死冤魂,稍微出上一口怨气,你如不服,只管找我。”

    说罢用剑挑开捆缚,又请允题命人去将那闻天声提出一同放走,一面又谢过擅自动手之过,允题见翠娘毁去余媚珠容貌,虽然惋惜,但木已成舟,无法挽回,转满面笑容道:“此人既由女侠擒获,自应悉听主张,何罪之有。”

    那桂香立在身后虽觉非常快意,只不便说什么,程子云却把头连点,连忙命人去提那闻天声,一面向翠娘把大拇指一竖道:“女侠真敢作敢为,俺是钦佩无已咧。”

    却不料那余媚珠一手抢起地下断鼻,一言不发一个纵步出了花厅,便向房上窜去,允题转吃了一惊,忙道:“这贱妇为何去得这样匆促,难道还有什么奸谋不成?”

    桂香吃吃笑道:“王爷,您不知道,这贱妇专一爱惜容貌,看得她这一副脸比性命还重,她这鼻子虽被恩姐削落,但秦岭一派颇有精于医道和采生折割的,她也许急于回去托人想法亦未可知,您不看她什么东西全不要只抢了一只鼻子就走吗?”

    允题忙道:“既如此说,可着外面护院人等不必阻拦,容她回去便了。”

    程子云忙命左右传命下去,半晌之后,忽听那去提闻天声的人匆匆走来禀道:“回王爷和程师爷的话,适才那道人已自逃去,房中两个看守护院,也被人点了穴道,还请设法点开才好。”

    程子云不由大惊道:“俺在这府中,各处均已布置好了,量他已受重伤,如何竟能点倒看守的二人从容逃去,这就真奇咧。”

    翠娘和桂香也不禁全为之惊异,允题更极为惊慌,连忙一同到那厅后两侧更房一看,果然房门大开着,两名护院把式全倒在地下,兵刃丢在一旁,程子云仔细看了一下向翠娘道:

    “俺虽也略知打穴之法,却学而未精,深恐妄自动手反害了这两人性命,女侠能代设法解开吗?”

    翠娘一看两人脸色,忙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程子云一看更房水漏正交丑末,连忙说了,翠娘随用纤手在那二人背上各自拍了一下,便悠悠醒来。一问情形,全说没有看见什么,只觉有一个黑影一闪,胁下一麻便不知人事,更未看见闻天声有什么举动。大家这才断定,决非闻天声自己能逃出去,定为能手救去无疑。再回到花厅一问各地防守人等,均说并未见有人前来,只余媚珠已经飞纵出去,因奉命不加阻挡,所以未曾截留,众人都觉诧异,但却无从得知这来救人的到底是一位什么人物?

    又计议了一会,直到东方渐白,允题这才命人在后园赐书楼下,收拾了三间精舍,请翠娘住下。第二天允题果命福晋盛筵款待,饭后翠娘正在厅内小憩,桂香观得无人,又向翠娘一再拜谢昔年相救之德,一面将奉命卧底查探十四王府情形的事全说了,一面又悄声道:

    “闻得恩姐和云小姐均系嵩山哑大师弟子,目下云小姐已嫁年二爷,我这条命也是年二爷救的,您三位全是我的大恩人,只有差遣无不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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