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严四道:“那里,份内的事。”
严老爷道:“最近一连遭逢事故,让人担心,今夜有什么动静么?”
“没有。”严四道:“到目前为止,还没什么动静,请老爷放心,要是有人侵入,只要他一过来,绝瞒不过在下耳目。”
他这话答得很妙:“要是有人侵入”“只要他一进来”那就是说,不是侵入,没进入罗家来的,不在此例,我不管。
不知道罗老爷听懂了没有,只听他道:“那严师父忙吧,我到处走走。”
他转身走了,从那儿来,回那儿去,又从那扇门儿回后院去了。
望着罗老爷走不见了,严四打算要坐下去,可是刚坐了一半,他觉出身后有人,他不由坐势一顿,就这么一顿,身后方向传来个女子话声:“好厉害,我还是没能瞒过你!”
话声轻柔甜美,严四一听就听出来了,是那位姑娘,那位跟他暗中去过皇甫家两趟,可能是罗老爷女儿姑娘。
他心头一震,站直了身躯:“什么人?请现身说话,免我出手冒犯!”
“你放心,我一定会现身,我本来就是来找你的!”
步履声轻盈,身后方向走过来一个人,人未到,香气先自袭人,兰麝异香,令人心神震颤。转过来一位姑娘,是那位姑娘,严四是头一回见着,姑娘的清丽高洁,姑娘的玉骨冰肌,再一次的令严四心神震颤。
严四自己知道,他认识过几位红粉佳人女钗裙,长得都不错,可是都没有这一位能让他心神震颤。
姑娘一双秋水似的眼神,投射在严四脸上,严四的目光跟它一接触,就有意无意的避开了。
姑娘可没有避开,不但没有避开,反而紧紧盯着,那轻柔甜美的话声又起:“我是罗老爷的女儿。”
严四还没有说话,姑娘接着又是一句:“相信严师父已经知道了。”
严四道:“在下不知道。”
姑娘道:“我不信没人告诉过你!”
严四道:“赵师父告诉过我,可是我从来没见过姑娘。”
“从来没见过?”
“从来没见过。”
姑娘一双目光紧盯着严四不放:“严师父,你要是个庸手,你说从来没见过我,我相信。可是,你是位高手,少见的高,所以你说从来没见过我,我不信。”
“在下不懂见过姑娘没有,跟高手、庸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严师父,刚才你就已经见过我了吧?”
“刚才?”
“不错,刚才,在隔壁。”
“在隔壁!”
“严师父,你要是在隔壁的动静都不知道,不是有亏护院的职守么?”
“姑娘错了,在下只管罗家,不管街坊四邻。”
“说得好!”姑娘神色一肃:“严师父,事关重大,还请你跟我说实话。”
对姑娘,这时候任何人都会不忍。
可是严四没有为姑娘所动:“在下说的是实话。”
“好吧。”姑娘道:“是实话也好,不是实话也好,现在已经都不重要了,因为我已经告诉你实话了,我必须认定你说的不是实话。”
严四心头猛震动了一下:“在下实在是不懂姑娘的意思!”
其实他懂,他只有装不懂。
姑娘道:“我的意思是,我既然让你知道了罗家的秘密,我就必须认定你知道这个秘密,而且照着你知道这个秘密去做。”
“在下还是不懂。”
严四必须继续装下去。
姑娘的神色又冷肃了三分:“严师父,这件事不止事关重大,而且关系着我们父女的祸福,因为是我的意思过来找你,认定你知道这个秘密,而告诉你这个秘密,我必须承担一切后果。”
这话,严四相信,面对这样一位姑娘,他不忍了。
沉默了一下之后,他道:“在下无意窥探谁的秘密,只是身为护院,听见了什么动静,不能不看个究竟。”
姑娘冷肃神色中泛现了一种异样神色,道:“严师父,谢谢你。”
严四没说话。
姑娘话锋一顿,又道:“再请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就是李豪?”
严四道:“姑娘”
“严师父。”姑娘道:“这也很重要。”
严四又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道:“是。”
姑娘神色中的异样神色更浓了:“西郊李家后人?”
严四再次点头:“不错。”
姑娘神色松了,一阵激动:“严师父,再次谢谢你。”
严四道:“在下这么承认,姑娘就相信了?”
姑娘毅然点头道:“我相信”那么严四道:“令尊跟不远处的两位朋友,是不是可以放心了?”
姑娘神情一震:“严师父好敏锐的听觉,请严师父过去相见,我们有事相商。”
严四道:“在下是府上的护院,不能擅离职守,要是非要相见的话,不如请他们过来,此时此刻,不虞别人知道。”
“好吧!”姑娘一点头道:“就听严师父的。”
她扬起手,轻轻的弹了一直指甲。
轻捷步履声响起,从通往后院的那扇门走过来三个人,罗老爷,跟两位身躯魁伟的黑衣大汉。
两个黑衣大汉一个一脸络腮胡,一个唇上留着小胡子,都威猛豪壮,一进小院子,四道精芒闪射的目光,立即盯住了严四。
这回严四没躲,毅然跟他俩对视。
至前,罗老爷拱起了手:“李公子,我们父女多有慢待!”
严四答礼:“在下当不起,请仍叫我严四。”
罗老爷立即改了口:“严师父,这两位一位姓秦,一位姓彭,都跟我关系不浅。”
络腮胡大汉道:“我姓秦。”
小胡子大汉道:“我姓澎。”
严四一一抱拳,他转向姑娘:“姑娘,是屋里坐,还是”
姑娘道:“屋里坐吧!”
五个人进了屋,屋里小了点,可是还坐得下,落了座,罗老爷向姑娘道:“你跟严师父说吧。”
姑娘凝目注视严四:“严师父,我们是以汉族世胄,先朝遗民自许的一干人”
严四没说话,这种人他见过,可不知两者是不是一回事。
姑娘接着道:“我们是‘汉留’,也就是‘洪门天地会’”
严四知道了,两者是一回事,眼下这几位,跟他早先在“张家口”往“热河”的路口碰见的是同一回事。
他仍然没说话。
“我们父女俩长驻京里,负责一切重要事务,这两位则来自我们的总堂,这次到京里来,有重要任务”
严四道:“贵会的秘密,请不要泄露给我这个外人。”
“严师父,”姑娘道:“我们已经没有拿你当外人了。”
严四道:“姑娘这话”
“我们敬邀严师父入会。”
严四心头一震:“姑娘”
“我们是一片诚心,也是极看重严师父,信得过严师父,否则我们不会邀人人会。”姑娘道。
“我知道。”严四道:“也谢谢诸位看得起,只是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加入什么帮会”
姓秦的络腮胡大汉道:“现在情形有些改变了,严师父应该认真三思。”
严四道:“现在情形没变,我认为永远也不会有所改变。”
姓彭的小胡子大汉道:“现在情形已经有所改变了,严师父,你已经知道我们的秘密了。”
严四道:“知道诸位的秘密,就得加入贵会?”
“那是当然。”姓彭的小胡子大汉道:“严师父也是江湖上行走的,怎么会不知道帮会的这种规矩,在这种情形下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加盟,另外一条就是死了。”
他说的倒干脆,一点也没有迟疑。
本来嘛,这是众所周知的规矩,而且帮会的这些人,过的是刀口舐血的生活,对死已经是司空见惯了,说个“死”字有什么好迟疑的!
严四双眉微微扬了一下:“帮会的这种规矩,无非是怕泄密。”
姓彭的小胡子大汉道:“不错。”
严四道:“那我保证,不会泄露贵会的秘密。”
姓彭的小胡子大汉笑道:“严师父,恕我直说了,我们不能因为你的一句话,就不顾本会的安危了。”
“这也就是说,我们信不过你。”
其实也难怪,帮会的规矩就是这样,谁也担当不起整个帮会的安危。
严四双眉又扬了一扬,还没说话。
姓秦的络腮胡大汉已然道:“严师父,你也是汉族世胄,先朝遗民,加入‘汉留’这么难么?”
严四淡然道:“人各有志,要是凡汉族世胄,先朝遗民,都加入‘汉留’,我大好神州早就恢复了。”
姓秦的络腮胡大汉脸色一变,浓眉一掀,冷然道:“就是因为有太多弃宗忘祖,甚至卖身投靠之辈;所以起义‘汉留’与满虏争斗起来才这么苦。”
这是骂谁,三岁小孩也听得出来。
姑娘忙道:“秦叔,咱们说好的,希望能平和解释。”
“没人不希望平和解决。”姓秦的络腮胡大汉道:“可是你看他”
严四似乎并未在意,淡然道:“在下不愿加入‘汉留’,不见得就会出卖‘汉留’。”“那是你的想法。”姓秦的络腮胡大汉道:“可是本会的规矩不能废,更不可能因你而废。”
严四道:“那我就没有办法了。”
姓秦的络腮胡大汉,姓彭的小胡子大汉勃然色变,两个人抬手就要探腰。
当然,那是摸家伙要干。
严四神色不变,坐在那儿,一动也没动。
姑娘忙伸纤纤玉手拦阻:“秦叔、彭叔,让我劝劝严师父。”
姓秦的络腮胡大汉,姓彭的小胡子大汉停手没动。
姑娘转望严四:“严师父,你的态度很出乎我意料之外。”
严四沉默了一下:“罗姑娘,老实说,我不愿加入贵会,也是为贵会好。”
姑娘“呃!”了一声。
严四道:“一旦加入贵会,我就要对贵会忠诚,为贵会效力,可是事实上我不能对贵会忠诚,不能为贵会效力。”
姑娘道:“严师父,一定有好理由。”
严四道:“我是有理由,但是在诸位眼里却不一定是好理由。”
姑娘道:“可以说给我们听听么?”
严四道:“没有什么不可以的,道不同。”
“怎么说道不同?”
“贵会宗旨是驱逐满虏,还我河山。”
“不错。”
“贵会这一项,或者是任何一项,对满虏朝廷、官府,采取任何行动我不管,但是请不要对他们这位小皇帝有任何侵犯”
“为什么?”
“因为他还小,我要保护他十年。”
“又为什么?”
“那就是我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