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策易倏然一惊道:“哪个金重山?”
武扬加重语气道:“自然是在魔帮中担任总护法的金重山。”
金策易神色更为凝重,双眉聚集在一处.疾声道:“金重山是魔帮中的总护法?我还以为那厮早已死了哩!”
武扬冷笑道:“难得前辈认识地,不过,他并没有死,仍然活得很好,活得很威风风。”
金策易讶声道:“咦!少侠!你今天的言辞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武扬傲然点头道:“的确有些不大对劲。”
金策易问道:“是何缘故呢?”
武扬直言道:“前辈的回答,难令在晚满意。”
金策易强颜笑道:“总算找出毛病来了,少侠!直说吧!”
武扬振声道:“在晚曾身入魔帮,也曾数度与那位金总护法交谈,那位金总护法虽然以巾蒙面,隐去庐山,但他的身材、体型、声调,却尽入在晚的眼里耳中。在晚觉得那位总护法与前辈有一些相像。”
金策易喃喃畸重复道:“有一些相像?”
武扬微微冷笑道:“在晚似乎说轻了一点,应该说有九分相似。”
金策易苦笑道:“买不相瞒;,金重山是我的兄弟。”
武扬轻哼道:“前辈解释得很好。”
金策易骇然张目道:“你不信?”
武扬摇摇头道:“不是不信,而是难以令人相信。”
金策易凝视武扬良久,方沉声一叹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看来少侠对我病郎中的误会并不只这一点,今天是个难遇的机会,干脆一古脑说出来吧!”
武扬道:“如果前辈乐意听。在晚倒想一吐为快。”
金策易一挥衣袖道:“说吧!”
百里良从旁插口道:“老弟!金大夫是武林前辈,说话要留分寸”
武扬点头道:“百里兄放心,小弟对‘尊长敬老’的道理还懂得”
说着,转头向全策易道:“丹碧山庄之宴,前辈因何珊珊来迟?”
金策易跌足叹道:“此为金某人平生一大恨事。赴宴途中,路经洛阳玄妙观,那瘟牛鼻子非拖我弈几盘不可,最后一盘必死之棋,他偏要拖着走到底,就这么误了时辰。”
百里良插口道:“真是阴差阳错!”
武扬冷哼道:“真是凑巧!看来先祖的命运,早已由人安排好了!现在,在晚再问一句:前辈岐黄高明,武功也不弱,素以济世为本。那日丹碧山庄遭受杀戮,前辈坐观其变,未加劝阻,莫非是有甚顾忌?”
金策易长叹一声道:“这也难怪年少侠有所误会,金某人也时以此事为憾,但是”
武扬神情冷漠地插口道:“在晚无暇聆听前辈的感怀,只想知道个中隐情,各有立场,谁也不能勉强,在晚虽年轻历浅,却懂得恩怨分明的道理,前辈直言无妨。”
这几句话铿锵有力,而且字字如刀,一字一痕,将金策易的心肝五脏割了个七零八落.当下微温道:“少侠即如不责,金某亦必含愧于心了!说实话,当对在场之人均已迹近疯狂,金某纵有阻挡之意,亦无能为力,何况”
武扬接声说道:“何况前辈亦无意阻挡。”
金策易张目道:“少侠红口白牙,说话须留分寸.”
武扬微微冷笑道:“在晚相信,前辈已无法作圆满之解释。不错,前辈悬壶济世,赶到现场后,当以救人为先。事实上,前辈救活之人,又再杀人,这等于是前辈假他人之手在从事杀戮勾当。咳!还有一些令人难解的事情,比如说,像少林、武当的掌门竟然未获救治,而邪道中的一些巨恶大孽却无一落难.嘿嘿!前辈的心思可算非常缜密了,但是,却不够高明得很哩!”
武扬一大段冷嘲热讽,只刺得金策易目光如火,也不知是因被人道破隐私而激怒,还足含冤莫白而愤怒?
林中一片寂静
一片朝霞映照在各人的面上,使得病郎中金策易那张蜡黄的面孔也格外红起来。
武扬怒目而视,血债、索价,使他满腔热血加速奔流。现在,只要对方点一下头,或者说一句:“不错!这是我金某人有意的,你姓武的来报仇吧!”行了!武扬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和金策易拼个你死我活
偏偏,金策易目光虽如喷火,语气却软如败絮,仰首长叹了一声道:“是非黑白,自有水落石出之日,那古老头,金某相信他还死不了,他应当了解现场的状况。”
武扬冷笑道:“在晚也有此信心,古老前辈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人物,可是,现在却有人望其速速死去”
金策易摆袖一挥,打断武扬的话头道:“好了!少侠血仇在身,金某不想耽搁少侠宝贵时光,你我不妨谈点正事。”
百里良也从旁言道:“武老弟!听金大夫说几句话。”
武扬侧面一抱拳道:“小弟敬遵台命”
说着,又转对金策易,神情恢复冷漠地道:“有何交道?盼前辈直截了当,不必多费唇舌地拐弯抹角。”
金策易虽觉武扬的辞色有些令人不大好受,却未介意,神色仍平静地道:“有一封密函,烦情少侠转交七公主。”
武扬陡地一怔,这厮在弄什么鬼?对方那些小鬼头,都有点神出鬼没的能耐,一封信还会投不上?”
愣了一愣,装着极为诧异而又茫然的神情反问道:“哪个七公王?
金策易那张蜡黄的脸,似乎是泥塑木雕一般,依然毫无表情,冷冷地道:“七凤香车主人何慧卿姑娘,也可称之为骆来卿姑娘。”
武扬在对方冷漠的神色中搜寻良久,一无听获,干脆一摇头道:“在晚不识此人。”
金策易道:“少侠可就行道江湖之便,顺便打听。”
武扬不禁迷糊了,自己行踪.对方了若指掌。说不认识七公主其人,分明是句假话,而对方却不予拆穿,用心又安在呢?
武扬想了好一阵子方道:“难道贵教无传信使者?”
这时,金策易方缓缓抬起眼皮,深深地朝武扬投以一瞥道:“有一点金某人需加说明,全某并非天官教中之人.只是受教主之托,山面消少侠代投这封密函而已!”
武场问道:“此函何人所书?”
金策易答道:“自然是教主所书。”
武场又问道:“在晚能请教他的贵姓大名么?”
金策易一字字如敲金击玉般道:“‘九天侠’何凤鸣。”
武场双目上翻,似在努力思索这个陌生的名字,口中南哺:“九天侠?何凤鸣?哼凤鸣九天?’”
陡地一声冷笑道:“在晚今天的疑问似乎太多了,何教主行侠仗义,又何必藏头露尾?”
金策易道:“各有苦衷!少快多疑也罢,不疑也罢,只求勿拒是幸。”
武扬一伸手道:“信函拿来.”
金策易道:“少侠答应了?”
武扬冷哼遣:“前辈一向干脆利落,今天怎么也变成拖.泥带水了?”
金策易强额一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说着,回顾左右,挥手一喝道:“快去将怒马牵来!”
身后两名少年应了一声,飞步向林中奔去。
须臾,蹄声喝赔,嘶声淋淋,两名少年牵着一匹健马从林中而出。
只见那匹健马浑身墨黑,遍体无半很杂毛,唯独四蹄雪白,一般俗名,都管它叫“雪里站”
杨头挣级,吐气如吼,极为不驯,背上配着金鞍银蹬,毡垫裘围,端的是一匹绝佳坐骑。
金策易接过级辔,往前一带,以金策易的内力,不过将那马儿的前蹄挪动了半尺光景。
金策易皱了皱眉头道:“这匹宝马名为‘七怒马’,本为何教主之坐骑。现因烦少侠传书递简,特将此马相赠。”
武扬一看见这匹健马时极已喜爱不已,此时反倒踌躇起来了,沉吟一阵道:“素味平生,何敢接受重赐。”
金策易淡笑道:“少使何须拘泥,试乘如何?”
说着,猛一用力,挥臂一带级辔。
那马儿“味章孝”一声长嘶,前蹄一竖,往武扬面前直冲而来。
武扬微一侧身,让过马头,左手抄住级扣,飞身跃起,人已跨上雕鞍,双手持低,猛地往内一紧。
座下马儿,既怒且狂,哪里还勒得住,眨眼之间,已然冲出一箭之地。耳中听金策易高声叫道:“密函在鞍边皮囊之内,就此麻烦少侠了,金某人要和百里大侠盘桓数日,不劳武少侠关注”
马行如脱弦之箭,兴风贯耳,以下的话,武扬也听不见了。
怒马穿林而出,转入官道.仍是狂奔怒驰.所幸方向正是对准青川城而去。
武扬豪性顿起,素性两腿猛夹,扬掌在马背身上一拍。
这一突一拍,马儿一声怒嘶,四蹄如飞.比先前的速度又加上了一倍有余。
官道上的行人只听得身后一阵如雷般的蹄声响来,方回头,一道黑影已自身边炼过.别说马身人形,就是马毛,他们也不会看见一根。
这样一来,可惊动了一个人.
他就是惊鸿客。
京鸿客不但轻功独步武林,即使眼力也有过人之处。
可是,今天他可吃瘪了!不过,他还不算太脓包,马上人儿虽未看清,他却看清了马儿长着一身乌黑油亮的鬃毛和四只洁白如雪的蹄子。
惊鸿客自怀中掏出一方桑皮纸,又取出一只柳枝烧成的炭棒,在桑皮纸上挥“笔”疾书起来。
急函写好,将桑皮纸卷好,惊鸿客复又左臂一抖,袖简内立时扑出一只火晴灰羽飞鸽。
行了,七怒马的脚程虽快,也许还比不上这只日飞千里的飞鸽哩!
时光不过是巳正的光景,青川城的早市未收。
“咯咯!咯咯!”一阵悠扬有致的蹄声自东门响了过来,行人纷纷侧目望去.大街的两侧,刚好有幅巨大的市招遥遥相对;一幅是.“万家香酱园”一幅是“陈年花雕”
这两幅市招用巨木制成,中有镌花雕饰。
此时,有几个灰衣劲装大汉正靠在两幅市招后面,懒洋洋地在那里曝晒春日的艳阳。
蹄声传来,这几个灰衣大汉突地紧张起来。
远远一个膏药摊子上。坐着一个胡子白花花的老头。不早不晚地在这个当口,打起链裆取了火种,燃着了手里捏着的烟杆。
一阵蓝烟从白花花的胡须中喷了出来。
蓝烟似乎是一种信号,那几个灰衣汉子原来都在注意老者的动静,此时又都疾速地转过身子,面对蹄声来处!
“嗯!咳!”老年人都爱咳上几声,不过,这老者的嗓子也真宽,中气也够足,那咳声也就与众不同,真有点儿震人耳鼓。
那几个灰衣大汉倏地撩起长衫的下摆。露出一个竹筒模样的东西,身子也改成了半跨的姿态。
两幅市招下半截的万寿挖空花纹,正好派上了用场,竹筒的出口正好从空花的地方伸出去。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蹄声近了,一匹黑色骏马,和马背上的监衣少年,顿时出现在人们眼前。
行人,小贩,一面纷纷走进,一面又投以钦羡的眼光,仿佛是说好骠悍的马匹!好英俊的人儿!
卖膏药的老者并不太关心来骑,他只是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复又拉开他的破锣嗓子叫道:“喂!骑马的停蹄,走路的住脚,听老汉我把跌打伤的膏药来说一说”
他这里吆喝没完,那边厢已然出了事!
几个灰衣大汉像有人在暗中指挥似地,一齐抖动了右臂
“卡擦!”“卡擦!”一陈卡簧之声!
“嗦,嗦,嗦!”嘿嘿!原来这几个灰衣大汉在放弩箭。
只见一蓬霏霏细雨般的弩箭,像一把剪刀似地,从两个不同的角度向来骑疾射而去,眼看
马上坐的是“侠魂”武扬!
一路狂奔,好不容易摸着了“七怒马”的性子,进得城中,一缓辔级,正在溜览街景,说甚么也想不透会有人在这通街大道上向他施放冷箭。
这阵箭努,却惊动了座下怒马,只见它猛坚前蹄,再认后蹄,连马带人手空腾起二丈有余。
说时迟,那时决,一蓬湾箭,自马肚下换过。两旁的行人可道了殃.顿时传起一阵惨呼之声。
武扬一扣辔激。七怒马在空中一冲十丈,正好落在老者的膏药摊前。
那门儿不用武扬挽缰,即己腰身一杆,转头向着来处。
那几个灰衣大汉一个个面色如土,投下手中弩筒,拔腿就跑。
武扬连连冷笑,却并未去加以追赶.他当然知道对方的来路,不过,自己的行踪如何被对方察知,他就想不透了!
武扬正注目那几个灰衣大汉仓皇而逃之际,突地座下怒马一声狂嘶、后蹄猛掀,接着,身后传来一声问哼!
武扬回头一看;那卖膏药的老者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口鼻流血如注,胸膛处一个明显的马踢印,这一脚踢得确实不轻,武扬不用下马去看,也知道那老者业已完蛋了。
不过,那老头儿却是该死了,他手里还扣着几支袖箭,他原想背后杀人,谁知马屁股上像是长着眼睛,赏了他一个“下马威”
武扬环扫一眼,再未发现面生可疑之人,于是向周围群众行了一个罗汉揖,扬声发话道:“各位乡亲父老,在下是外乡人,今日路过宝地,不知得罪了哪方朋友,在这里向在下施放冷箭,因此伤了路人。在下一直未曾动手,少时官府遇问,还请诸位父老作个见证。”
群众立时议论纷纷,有的仗义执言道:“我们看得清楚,这些人命与壮士无关。”
武场又连连拱手道:“谢谢各位,谢谢各位!在下因有要事在身,不克久留,这几位或伤或死的乡亲。虽非在下所杀,却由在下而死,在下将随身银子倾囊留下,麻烦各位料理后事吧!”
说着,自腰间解下银袋,策马而行。
武扬为了行藏败露,并且避免找无谓的麻烦,不敢在青川城中停留,从东门出城,却带马从西城而出。
西行约摸三十余里,路旁一座破庙,庙前有几个穿着破烂的丐儿,在那里搔身捉蛋晒太阳.武扬心中一动,勒马停蹄,翻身下了雕鞍。
那几个丐儿恍如未觉,连正眼都不曾瞅他一眼。
武扬心里有数,这几个丐儿绝非等闲之辈,必是帮中弟子。于是,上前双手一供道:
“敢问几位小哥在哪一舵令下?”
几个丐儿见有人盘“道”纷纷抬起头来将武扬打量了一阵,内中一个年纪较长的丐儿站了起来,右手拇指扣住食指,其余三指往前一伸道:“成都分舵,转教宝号?”
武扬看懂了对方手势,笑道:“原来是史舵主令下的三结弟子,失敬,失敬!在下侠魂武扬”
万儿一亮,那群丐儿霍地站了起来,一齐施礼道:“原来是武少侠.敢问有何差遣?”
武扬回了礼,知道那三结弟子在这群丐儿中居首,于是亲切地拍拍对方肩膀,笑问道:
“小哥儿如何称谓?”
那丐儿答道:“弟子小金儿。”
武扬笑容可掬地点头道:“好!今儿个在下要请你们哥儿几个帮帮忙,小金哥先派个人将我那匹宝马牵到庙后去,记住,别恶形怪状地,先理理它的鬃毛,冲着它笑笑,它就会乖乖地跟着去了!”
武扬说着.取下挂在鞍边的革囊,那革囊竟然沉重得很.小金儿一歪头.立即有个年纪不过十二三岁的小丐儿走过去接了缰绳.垫起足来理了理怒马的鬃毛一阵,又冲着怒马怪模怪样地露出黄板牙一笑,这才去牵动缰绳。那马儿似乎通晓人性.竟驯服地跟着那小丐儿走了.武扬这才一招手道:“进来吧!”
众人围了一圈坐下,武扬问道:“小金儿!这青川城中有多少哥子?”
小金儿答道:“有好几十哩!少庄主莫非有甚差遣?”
武扬接口道:“你听我说,派几个人分头在四门守住,如有行迹可疑的车辆出城,立即以最快的方法告诉我。”
小金儿点头道:“弟子马上去办。”
武扬又道:“还有,注意城中招商旅店,看看是不是有一股任臭的气味发出来。
小金儿瞠目道:“甚么怪臭的气味?”
武扬不知如何解释这件事情,沉吟一阵,方道:“你可曾见过‘腐尸草’,死人堆里长出来的?”
小金儿点头道:“见过,可就是那种气味?”
武扬颔首道:“对的!在下现在正追踪一个魔头,他身上就怀着这种腐尸草,只要他落脚之处,必定会有一股怪臭之味发出小金儿站了起来,道:“弟子懂得了!”
说着,向众丐儿一挥手道:“大家跟我走!”
一群丐儿走出庙外,小金儿又回过头来道:“武少侠。您那匹宝驹太惹眼,您得留点神!”
武扬笑道:“你放心!谁也别想牵走它。”
众丐去后,武扬打开了皮囊。
怪不得那样沉,里面装着两封银子,四个十两重的金锭子。这“九天侠”何凤鸣是何许人呢?武扬可费思量了!论起祖父在世的威望,他老人家不会不知道这姓何的是什么来路,但却从未听他老人家提起过.在皮囊的夹层里,武扬找出了那封密函,羊皮纸的封一套,封得很严。皮面上却无一个字。
何凤鸣和何慧卿同姓,他们之间有着何种关系?这封密函的用意何在?当然,只消打开密函,一切疑问都解决了。可是,武扬不是那种人,宁可闷在鼓里不是滋味,他也不会去拆开这封密函的。
转瞬之间,一个时辰过去了,现在,约摸已到了午正。
蓦在此时,一道人影冲了进来,那是丐帮的三结弟子小金儿。
小金儿有些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武少侠!有了。有了!弟子找着那怪气味了!”
武扬神色一振,忙问道:“在哪儿?”
小金几回道:“城中的巴蜀宾馆,弟子已派人在监视。”
武扬犹豫地问道:“不会错吧?”
小金儿肯定点头道:“保管错不了!”
说着,自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武扬道:“晌午了,少侠也该打尖才是,弟子带了些吃的来。”
武扬打开油纸一看,是一包香喷喷的芝麻烧饼,那股香味硬是逼得他惨涎欲滴,一口气接连埃下两个,第三个烧饼方填进嘴里,又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来人也是丐帮弟子,年纪较小金儿尤小,约摸十四五岁模样,一进庙门,就神色仓皇地嚷道:“不好了!那伙人走了,三匹单马,一辆双辔套率,从南门走的!”
武扬吐出嘴里的烧饼,霍地从地上跳起来,疾声问道:“有多久了?”
那小丐儿道:“有一刻工夫了吧!”
武扬回一跃出得庙门.同时自囊中掏出一块银子甩给小金儿,扬声道:“多谢各位小哥儿了,这是小意思,各位喝杯水酒,见着史舵主,代在下问个好.”
小金儿好心地追出庙门,高声道:“武少侠!您顺着黄泥路一直奔西南,遇到三拥柳树时,再折问东南,凭着您那匹宝马,包管截住他们。”
武扬业已跨上马背,高喊道:“谢啦!”
两腿一交,直奔西南而去,扬起一片黄尘滚滚
黄沙滚滚!遮天蔽日。
前行两骑白玉马,坐着一道一俗,两人仅是动装,并各自要挂佩剑。
中间是一辆双辔套车,车帘低垂,一个红脸髯须汉子在挥鞭驾车.后面一人则是个年约四旬的中年人,此人双眉特浓,脸色阴沉。一双眼神奕奕如电,正是那以很辣多疑驰名武林的邛崃高手,目下是“百凤帮”巾“密豹一令”的令主“七煞剑”唐天鹄。
唐天鹄这时挽缰越过套车。策马来到前行三马之间,向那道家装束之人发话道:“养吾!方才你曾到西门去,真的没有看清那匹黑马背上坐的是甚么人?”
原来那道士是唐天鹄的弟子容养吾,他腼腆地摇摇头道:“那马儿去势太快,实令徒儿目不暇接。
唐天鹄喃喃道:“怪事?根本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匹怪马。”
容养吾轻松地言道:“师父!也许人家根本不是冲着咱们来的。如是的话,因何未在城中停留见?我们也未免太庸人自扰了!
唐天鹄叱道:“凡事小心为妙,把这个老家伙丢掉了,你师父可担不起干系!”
容养吾轻哼了一声道:“真也麻烦!两个糟老头子.一根指头就解决了,何至于如此麻烦地解未解去,嘿!真是”
唐天鹄怒喝一声道:“住口!帝君的命令谁敢违抗?你们两个留神点在前面测道儿!
唐天鹄正要缓缰后退,退到他原来的位置上去,蓦在此时,一阵轻脆的蹄声传送了他的耳鼓。
虽然他这里蹄声杂乱,还加上车声横惯,但他仍清晰地听到那阵响亮绷脆的马蹄声.唐天鹄侧耳倾听一阵,眉尖不由打了个暗结,因为这阵蹄声并非尾随追来,而是迎面而来的。
其实,用不着唐天鹄去思量了,因为对面而来的人马已经显现了!
唐天鹄一入眼帘,立即浑身一震,右臂一举,车、马一齐停了下来。
惊鸿客的飞鸽传书上虽未明显地指出究系何人直奔青川而来,但他的判断指出可能是武扬,那倒并没有错。
唐天鹄极目望去,武扬沉静地坐在马背上,躯干笔直,目如冷电,胯下坐骑也缓慢地一步一步逼了过来。
唐天鹄不由自主地将手指放在剑把上,目光不稍瞬地注视着武扬,心里寻思着;一有举动.立即拔剑,但不主动地惹是生非,同时,悄声对容养吾道:“少时姓武的一动手,不管他居胜后败,你同孙香主立即拨剑去对付那两个老家伙,使姓武的有所顾忌。记着!这是摆摆样子的,可别真伤了那两个老家伙。”
容养吾也不答话,点了点头,然后向左行那位孙姓香主打了个眼色,两匹白玉马在并不显著的情形下缓缓后退。
这时,武扬的坐骑已来到面前,就在两个马头将要碰触的一刹那,七怒马停了下来。
武扬愣目遗翻,佯笑道:“唐令主!久违了!”
唐天鹄蓦地一怔道:“谁是唐令主?尊驾认错人了吧?”
武扬嘿嘿笑道:“这里并无外人,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都无啥紧要,今天武某人只是要领教领教唐令主的七煞剑。”
唐天鹄冷哼道:“原来你意在挑衅!”
武扬淡笑道:“令主不是有意来个一劳永逸么?只可惜那天先有贵掌门狄青栋在场,使令主不便动手,后又被上司以召英笛绊住了脚。武某人是个不怕死的家伙,今天自己送上门来了,令主亮剑吧!”
唐天鹄冷冷地道:“唐某不想污了我的宝剑!”
武扬一心要激怒地,缠住他,然后斗败他,方有机会将车厢中的二老人救出来,于是又激道:“难得令主大动侧隐之心,不过,武某今天可不会如此仁慈,武某今天要用贵帮镇帮剑法‘万流归宗’的几路剑式来教训你这个魔徒!”
话声中“噱”地一声,长剑已掣在手。
唐天鹄冷笑连连,并未拔剑,右臂缓缓地扬了起来。
那边,容养吾和孙姓香主飞快地亮剑在手,同时一左一右地将剑尖从垂帘缝中递进车厢。
唐天鹄不用回头,已了解了车厢边的情势,得意地怪笑道:“姓武的!明白了吧!你想找的两个老家伙,在唐某人的手中,死活由你选,只要我这里一点头,那边两把剑立即就刺进那两个老家伙的胸膛了,姓武的,可别救人反成杀人,还是识相点!”
武扬想不到唐天鹄会来那一套下五门的把式。执剑的手不禁软了一软,强恃镇定道:
“我不相信你敢动手杀却二老,唐令主的那位帝君也许不会答应。”
唐天鹄阴笑连连道:“嘿嘿!你知道得不少;不过,这正是帝君的命令,杀之亦可.留之亦可,反正以不落到你们手里为原则。”
武扬沉声道:“你们若联伤二者一根毫毛,姓武的不将你们碎尸万段绝不为人。”
唐天鹄道:“姓武的,别说狠话,我为刀俎,你为鱼肉.还轮不到你狠!”
武扬张口道:“你想怎么样?”
唐天鹄一字一字声冷如冰地道:“弃剑投降,束手就缚.”
武扬心头一寒,也跟着吸了一口长气,一股臭气直冲脑门。
武扬心头随即浮上一个问号;这臭气有些不对!这分明是一股粪汁的臭味,并非那日在剑山中地道中所嗅到的那股臭味.这一发现,顿使武扬大为放心,对方不过设下一个圈套,让自己往里钻罢了!
唐天鹄见武杨久久不语,以为在权衡利害,犹疑不决,因此又地促道:“怎么样?下马吧!倘若因你一味逞强而送了天忌老人和古老头的老命,那你就对不起你那死在九泉之下的老祖父了!”
武扬煞有介事地叹了一口气道:“唐令主;姓武的服气了!不过,姓武的从来不愿上当,亮起车帘来,让我看看一看,若是二老真在你们手中,姓武的这就弃剑下马,束手就缚如何?
唐天鹄哈哈大笑道:“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好,让你看看,你也好安分点!”
说着,策马后退,向那赶车的红脸汉子叱道:“下来!”
红脸汉子依言下了车座。
唐天鹄拔出他那把簿如离蒲的七煞剑,扬声道:“姓武的看清楚了。”
说着,长剑一挑,垂帘翻上了车顶。
车厢里除了两床破旧被褥之外;空无一人,车垫、车棚、车路上,到处沉满了令人闻之会作恶的粪汁。
唐天鹄一张得意洋洋的面孔,立即凝结了一层冰霜,两双透露出狠辣神色的眼珠子也像被插进了两枚钉子而呆住了。
这情景,使武扬也为之一怔。
看神色,唐天鹄绝非装腔作势。瞧他那种紧张的神色,就知他正在为他那颗啃饭的脑袋担心!但是人去了何处?武扬百思不解。说二老自己溜走了.那绝无可能,盖二老一瘫一伤,被虏后必定又被重手制住穴道,逃脱的机会可说少之又少。若说被人劫走了,这人又是准?能够在唐天鹄手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弄走两个大活人,不仅要有点功夫,还得要有过人的机智。普天之下,谁有这样大的能耐?劫走二老的目的安在?是凶?是吉?是福?是祸
除了几匹马儿的淋淋鼻息外,大家都陷入一片可怕的寂静中。
蓦然,唐天鹄仰天长笑起来,那笑声是那样凄厉:那样令人心悸。面色也随着笑声而变得阴沉可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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