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一眼发现了金成,便忙不迭地追踪上岸。
不料竟在转眼之间,不见了金成的踪影,怎不叫他懊丧,失望哩。
欧阳昭不见金成,并不罢休,心想:也许是人多挤到别处去了,他料定以铁掌金成的平庸技艺,根本谈不上修为的内功,眼力绝不如自己那样犀利,未必就能发现自己。纵然发现.了自己,也没有那么快就走得了的能耐。
他左思右想,放眼在人堆里搜寻。
蓦然,一声苍劲的佛声,发自身后:“阿弥陀佛!施主好生清兴,原来在此欣赏龙舟竞技。老僧这里打扰了!”
这声沉稳有力。
欧阳昭回头一看。
含笑合十的雄伟和尚,却是一代高僧,少林的掌门人慧果大师,身后一列站着少林门中的九大高僧,在人堆里傲然而立,不知何时到了自己身旁。
欧阳昭略微一怔,拱手含笑道:“掌门大师别来无恙?”
慧果大师赤眉一扬,面色凝重,语带凄凉地道:“小施主,慧果待罪之身,请勿以掌门称呼。”
欧阳昭不由一愣,忙道:“贵派更换了掌门?”
慧果神色怆然地道:“没有。”
欧阳昭更加不解道:“那么”
“金刚真经乃是本寺千百年相传的镇寺重宝,一旦失落,连少林派也无颜侪身武林,形同解体,何来掌门,因此老僧自废掌门头衔。”
欧阳昭不禁为慧果大师伤感,悠悠地道:“这又何苦呢?”
慧果大师道:“最少可以表示立志找回镇出重宝的决心。”
“假若找不到贵派真经呢?”
欧阳昭一言既出,心知孟浪,这句话,虽是一时无言问出,心知慧果大师所受刺激必深。但话出如风,又收不回,只有内心里失悔。
谁知慧果大师并不介意,一对精光闪闪的眸子,暴长懔然不可侵犯之色,一个字一个字的沉重地道:“这一点少林众同道也有个妥当的安排,也不妨说与小施主知道。”
欧阳昭天生直爽性格,闻言又不觉追问道:“怎生安排,是另选掌门?”
慧果大师的面色,忽然由激奋变成悲凄,摇摇头慢吞吞地道:“所有少林寺的门下,不分僧俗,约定在八月十五日月明之夜,齐集五台山。”
欧阳昭抢着道:“再行计议。”
慧果大师摇摇头,神色愤极。
欧阳昭心中不觉一栗,忙道:“敢莫要掀起江湖浩劫,发动武林杀机?”
慧果大师一撩紫衣袈裟,抹了抹湿润的双目,喉咙有些儿嘶哑,合十念佛道:“阿弥陀佛,孽障!罪过!”
欧阳昭不明白慧果大师的真意何在,连连眨着双眼道:“大师的意思”
“少林一门素来不愿卷入江湖是非,怎肯掀起血腥浩劫?
施主放心!”
“那么?”
这时慧果身后的九大高僧一个个面有不愉之色。
其中之一的化羽上人咚的一声,重重地对手中木鱼打了一下,越出慧果大师沉声道:“好狂!照你咄咄逼人的言辞,真经之事就是你一手所为!”
欧阳昭尚未答言。
慧果大师袍袖一拂道:“此时不必如此。”说完,又对欧阳昭缓缓地道:“致于少林寺的后果,也不妨让施主知道。”
欧阳昭眼见慧果大师的安详,自然无从对化羽上人发作,只是苦笑一笑。
慧果大师接着说:“少林的历代相传之宝,传到本代丢去,老衲毫不怨尤,已决定在五台山上一死以报历代祖师,稍赎失宝辱门之罪。”
他的话虽然平淡地说来,但听得欧阳昭不由一栗。
须知少林一门,在数百年来,执着武林的牛耳,乃是九派一帮中第一名门正派,掌门人若是因此一死,焉能不引起轩然大波,引起武林大劫。
因此,欧阳昭忙道:“大师德高望重,何必轻身”
慧果大师不等他说完,连连摇手道:“佛门道理,最最不许自裁,老僧出此下策,乃是万不得已!”
“那么贵门弟子”
“弟子?”
“大师以身殉难,固然是佛家的菩萨心肠,然而贵派弟子焉能就此作罢,所以大师虽死,依然难免引起纠纷,还是另谋别图。”
“阿弥陀佛。施主多虑了。”
“怎见得?”
“老衲已说过八月十五的月明之夜少林门下不分僧俗,全在五台山聚集。”
“人心难测。”
慧果大师忽然双目一凛,沉声道:“所有少林弟子谁也不愿活着丢人现眼!”
欧阳昭大吃一惊道:“大师是说全都一死了之?”
“不错,先由后代自裁,直到老僧为止!”
“集体自杀?”
“同回西天,归真返璞!”
“请问贵派现有弟子多少人?”
“两万不足!”
哦!欧阳昭惊叹一声,张口结舌,久久才呐呐地道:“这事还请大师从长计议。”
化羽上人冷冷地道:“猫哭老鼠,假慈悲,你”慧果大师对他扫了一眼,拦住了他的话头,转向欧阳昭道:“不瞒小施主说,本寺真经失落,你欧阳施主的嫌疑,可说是最大的一个。”
欧阳昭脸都挣红了,抢着道:“这个实在是莫须有的事”
慧果也抢着截住他的话头,又道:“以老僧的感应来说,不知怎的,也觉得绝不是施主所为,加上冰魄夫人也曾证明,事出当日,施主确在千山摩天领凝冰崖作客。”
欧阳昭并不是怕与少林众僧为仇,而是这股冤枉难当,而今又从慧果口中知道少林弟子集体自杀的悲剧,心中更加难过,现在听完慧果的这篇话,稍觉定心,不由义形于色地道“为了寻找真经,大师若有用我之处,欧阳昭万死不辞,略尽武林道义之责!”
慧果合十问讯道:“老衲心领。”
化羽上人这时又怒目竖眉道:“师叔休要听他甜言蜜语”
欧阳昭一再受他的顶撞,心中不觉有了几分怒意,也反唇相讥道:“慧果大师佛口婆心,上人同为佛门弟子,为何飞扬浮躁俨同水火,真乃一母九子,九子不同,人之不同各如其面了!”
化羽上人一收手中木鱼,抢上一步就待发作。
慧果大师伸手一拦道:“何必惊世骇俗。”
化羽脸色铁青,恶狠狠地盯着欧阳昭道:“为何这等凑巧,有人约掌门来此,谈论真经之事”
那少林九僧另外的八人,好像同是一怔,齐声叫道:“师兄!”
慧果大师也是脸神一变,瞧了化羽上人一眼。
这分明是透着化羽上人之言,无形之中露出了马脚,也就是说,有人约了慧果,而慧果等不愿让欧阳昭知道这回事,不料化羽无意之中说了出来。
欧阳昭绝顶聪明,对此焉能毫无所觉,眼神一扫九大高僧,然后落在慧果大师的身上,含笑道:“有人约大师前来江夏?”
慧果脸色微红,先干咳了一声,才道:“不错,有人约老僧今晚三更见面。”
欧阳昭笑意更浓道:“大师是否就以为是在下?”
“这个”
慧果面色更红,仅说了“这个”二字,下面无法接下去,神情异常尴尬。
欧阳昭瞧料个清楚,不为已甚,正色道:“贵门真经失落之事,固然与晚辈无关,今晚之约,更风马牛不相及!大师若是衡量着可以告知,也许晚辈届时前往,或代为把风掠阵,若是不愿相告,晚辈也不勉强,我此来江夏,亦系有事而来。”
他侃侃而谈,言词爽朗,态度明快,弄得个慧果大师反而不好意思起采,讪讪地道:“今晚三更时分规元寺老僧有一约会,但对方何人尚自不知。”
欧阳昭郑重地道:“可否允晚辈届时前往?”
慧果大师略一思索,才道:“任凭施主,但老僧赴约未便与外人同行。”
欧阳昭微微一笑道:“这个我理会得,大师既不反对,届时晚辈当隐身前往,决不连累大师。”
慧果大师也尴尬地一笑,微微拱手,一挥手,率领着九大高僧,穿出人群径自掉首而去。
经过这阵耽搁,欧阳昭料着在人头如潮里面,要想再去寻找铁掌金成,势比登天还难。因此,不再寻找金成的下落,反身向黄鹤楼侧走去。
此时,龙舟竞技正当炽烈之际,雷鼓声喧,人声吵噪。
欧阳昭哪有心情看这个热闹,挤出人群,三步当作两步,朝来远客店奔去。
好在他的力大,换了普通人要想挤出来,也不容易。
他来到来远客店一问,不料江敏的人仍未来此打店,心中不由暗暗焦急。
他心想:水程到此,顺风顺水,咫尺的路程,应该早已到了,为何
又想,也许是江上船只拥塞,一时未能通行,停滞在江上。
想到这里,先叫店家安排好了吃的,自己订定房间,洗了个澡,在房中打坐运功调息。
等到欧阳昭运功完毕,已是日奄西山,万家灯火的黄昏时分,店家已掌上灯来。
而银衣玉女的消息,仍旧渺如黄鹤,石沉大海。
欧阳昭这份焦急可想而知,他无心用饭,知会了店家,沿着江岸找去。
江岸停了大大少小的船只多如竹林,好在黄昏江雾甚浓,展起轻功,由船桅船梢纵跃个遍,就是不见洞庭湖那只快艇的踪影。
欧阳昭心中暗忖,这么近的路程,会出什么岔子。凭洞庭湖的两名小头目,他们敢玩什么花样?
劫财?江敏身无分文。
劫色?江敏乃是一个半死的疯子。
恩怨?更谈不到。
欧阳昭越想越不解急匆匆地又跑回客店,但仍没见江敏等前来投宿。
他想:敢莫他们没听清楚自己叫他到来远客店。
一念至此,毫不迟疑,竟把江夏所有的客店全都走遍了,但依旧音讯全无。
欧阳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顾在客房之中打转,坐立不安。
夜色深沉,鱼更二点。
欧阳昭只好暂时放下江敏的烦恼,略一结束,推开窗子,展身出店,直向规元寺方向泻去。
规元寺,乃是汉水西岸的一大丛林。
在黑沉沉的夜里显得更加广大,栉次鳞比的一连十多进大殿,庄严肃穆。
欧阳昭现身落地,四野寂静,哪有半点人迹。
沿着规元寺的外围,四面全是些起伏的小山坡,几丛矮树在夜风里微微摇曳,视线是十分开阔,但却看不见一些动静。
慧果大师与人约会之处究在何地,当时未曾问明,一时却无从找到。
欧阳昭略一迟疑,平地弹身而起,一跃上射三丈,斜刺里,人像只展翅大鹏,径向规元寺中殿穿去。
偌大的寺院之内,竟没有半点灯火。
佛前的长明灯,终年不熄为何
欧阳昭的一念末了。嗖的一声风声微动,寺的最后一进殿里穿出一条人影,略一点大殿上的出水飞檐,直向庙后郊野射去。
欧阳昭正待跟踪而去
风声连响,先前射出人影之处,一连又穿出六条身影,一个个都是上乘轻功,其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全都朝着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七条身影衔尾鱼贯飞奔,追云闪电般快,功力都不是弱者。
欧阳昭看在眼内,心中不由一惊,暗忖:料不到规元寺却是藏龙卧虎之地。
稍微等候,不再有人穿出。
他也不怠慢,提气贯力,远远地坠了下去。
但见那七个人影埋头奔了一阵,迎面到了一片辽阔的沙滩,微波鳞鳞,却是汉水支流的一道河湾,这才一个个收功停势,落在沙滩之上。
欧阳昭屏气凝神,远远地落了下来,伏在地面之上,打算看出些端倪。
谁知流水呜咽不息,相距甚远,虽眼见那七人是在窃窃私议,却半点也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
欧阳昭是艺高人胆大,竟在辽阔的沙滩之上蛇行向前,慢慢地向那七人靠近。
以他轻功之高,内力之强,却也不怕那七人会发觉得了。
不料哗的一声,沙滩上一对江鸥被他惊飞起来。
先前的七人全都一惊,各展身形,向欧阳昭伏身之处奔来,有的更喝道:“什么人?鬼头鬼脑的!”
喝叱声中,已扑至切近。
欧阳昭再也隐伏不住,同时此刻也看清了这七人的面貌,更加不愿隐伏,一弹而起,招使鱼跃龙门,也大声地喝道:“原是七位大掌门,对再下不会陌生吧?”
敢情那七人乃是:
昆仑掌门铁杖翁皇甫超。
青城派掌门静虚道长。
天山掌门岳公伟。
华山掌门江健才。
峨嵋掌门性空大师。
崆峒派女掌门无影仙子田茜。
邛崃派掌门人,玉面秀士贾文信。
此时,七大掌门也已看清了欧阳昭的身形,不由全是大出意外地一愕,相互无言。
欧阳昭想起天都峰头一声爆响,自己险些丧身山头的仇恨来,不由怒喝道:“亏了你们自命为名门正派,分明约定在天都峰解决各位与欧阳昭一家的梁子,不料竟背信忘义,安排毒计,又扬称你们失踪被俘,一计害三贤,你们却藏头露尾地装成缩头乌龟,躲在规元寺享清福!”
这时,欧阳昭数说之中,已在向七大掌门渐渐逼近,星光映照之下,分明看得见他们七人脸色都很难看,一个个噤若寒蝉一言不发。
他看在眼内,不由怒火更炽,一指为首的铁杖翁皇甫超道:“昆仑一派,乃是少林、武当以次的名门正派,你该说说这番道理!”
铁杖翁皇甫超手中镔铁拐杖一顺,望着欧阳昭欲言又止,终于转脸对着玉面秀士贾文信道:“贾兄,这事”
玉面秀士贾文信冷然一声阴沉地笑道:“今晚我等另有约会,欧阳昭的梁子,少不得要弄个水落石出,但可不是今天!”
他说话之时,一对圆圆的眼睛滴溜溜乱转,显得是吱唔之词,也显着他的心绪是如何不宁。
欧阳昭对他那阴兮兮的一股险劲,心中是十二万分的厌恶,心知天都峰上的鬼计,八成是他的坏主意。
因此,对他更不稍假颜色,不屑地道:“呸!你说得好!
约定的会期你们既不守信,碰上了可不能平白罢手,说!当年你们联手逼死我父母,这笔债该不该还!”
他声颜厉色,双目如炬,盯在七人的脸上。
无影仙子田茜噗噗一笑,轻展莺喉道:“哟!你自信真能与我们七人一见高下吗?”
欧阳昭闻言,不由仰天一阵大笑,笑声甫敛,挖苦地指着七人中六个男的道:“田大掌门算是露脸了,你们同是一派掌门,枉为昂藏七尺的成名人物,平时扬名立万,想不到事到临头连个两截穿衣,三转梳头的女流也不如,她还敢提到一见高下,你们哈哈哈!”
难道,六大掌门真是惧怕欧阳昭的功力?
当然是不尽如此,因为七人全是当代一门宗师,全都算得一流高手,若论单打独斗,也许全不是欧阳昭的对手,若是联手合击,鹿死谁手,尚在未定之天。况且七人合手纵然赢不了欧阳昭,溜之大吉一走,也并非办不到。
然而,七人为何竟不愿与欧阳昭一拼呢?
常言道:江湖越跑胆子越小。
武林中,愈是成名立万的朋友,愈是不愿打没把握的架。
因为万一一个失手,便从此不能在江湖上混混,反是藉藉无名之人,泼皮胆大,丢了人,也不怕人知道。
更由于七人全是一派一门的瓢把子,自己栽跟头事小,影响一门一派的事大。
再说,七人自尊心都重,谁也不愿露出怯意,谁也不愿提出联手合攻的话,以免留下话柄来。
还有一点最重要的是“三个和尚没水吃”的心理,彼此互相观望,存了个推诿的心理。
有了以上这些复杂的道理,所以七大掌门全都不愿强自出头。
可是,眼前被欧阳昭这一顿挖苦,不由得都是脸上一红,全有些儿挂不住。
铁杖翁皇甫超拐杖一抡,怒喝声道:“好小子!你欺人太甚!简直目无尊卑!”
江健才手中铁拐一磕,闪出一串火星,也吼道:“欧阳昭!
你凭什么藐视老夫等七大掌门!”
静虚道长钢剑挽出一个剑花,斗一般大,冷然喝道:“你狂的有些过分!”
岳公伟龙泉剑出鞘,叫道:“我七人要看看你究有多大的气候!”
接着,玉面秀士贾文信钢骨折扇抖开,无影仙子田茜的花锄出手。
七个人扇形地散开,迎着欧阳昭,全都是蓄势待发,运功戒备,一个个怒目凝视,连大气都没人出,正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欧阳昭一见,不由一阵好笑,他对着当世九派一帮的七大掌门,武林中七个一等一的高手,依然神情傲然自若,毫不为意地道:“先前你们若能如此,欧阳昭还有些敬佩之意,此时为时已晚,我把各位好有一比。”
贾文信道:“比做什么?”
欧阳昭轻蔑地一笑道:“比做腊烛,你们是不点不亮!”
江健才勃然大怒,铁拐一挥,舞起一派寒光,暴喝如雷道:“好小子,看招!”
岳公伟龙泉剑也直递而出,吼道:“欺人太甚!”
欧阳昭再不怠慢,探手由怀内扯出辟毒追魂旗来,迎风挥得唰的一响。
宝旗出手金光散耀,虚划一圈,豪气干云地道:“来!来来!你们联手上吧!”
言还未了,七个人七件不同的兵器,如同狂风暴雨,怒潮澎湃,夹雷霆万钧之势,席地卷至。
欧阳昭毫无惧色,抖动手中宝旗,力贯右臂,人像螺旋似的一转,一股凌厉无俦的劲风平地掠起,嘶嘶乱响,声势惊人。
一代绝学焉同等闲,那地上又是一片的沙石,被他这一卷,震得狂飙陡起,碎石细沙,变成一团旋风,鼓起来老高,真像少见的龙卷风一般。皇甫超等七人,不约而同地掩面而退,谁也不敢钻向风沙涡里。
欧阳昭出手一招,震退了七大掌门,不由雄心大起,挥动宝旗,高声叫道:“各位为何虎头蛇尾,在下宝旗从不空露,哪位运气好,先来为在下的宝旗发个利市!”
说着,连环上步,直向退出的七人逼去。
七大掌门此时是势成骑虎,想走也不能,只好各震兵器.护身保命。
他们七人口中不断叱喝,但手中可是护身的招势,谁也不敢轻自出手。
欧阳昭恰好与他们相反,宝旗动处,人也跨步前欺,旗尖直点贾文信,旗角斜缠无影仙子田茜的花锄,一招两式,端的神出鬼没。
玉面秀士在七人之中,功力是最弱的一个,眼见欧阳昭旗尖逼向自己而来,不由惊叫了声:“不好!”随着这声惊呼,一矮身,叠腰退后丈余,险险退出旗尖之外。
无影仙子田茜对欧阳昭的旗招一无所知,眼见他点向玉面秀士贾文信,又听贾文信惊叫一声,急忙横扫花锄,意存解救贾文信之危。
不料她这无形之中,把自己手上花锄送了上去。
但见欧阳昭旗尖微偏突扬,宝旗的旗角,随着刷的一卷,不偏不倚将花锄卷了个结实。
但听欧阳昭沉声一喝:“撒手!”
“哎呀!”无影仙子田茜嘤然一叫,呜的一声曳空而起,她手上的花锄已被震出手,上飞五丈,带起阵破风之声,落向远处。
无影仙子花锄出手,惊魂未定,欧阳昭展动宝旗,金光闪处,又已欺至,他不用旗招,一舒左臂,五指戟张如钩,径向无影仙子抓到。
慢说其余六人全都明哲保身,惊魂不定,纵然是存心想救,谁也没有欧阳昭这等快法。
更由于欧阳昭不愿制无影仙子田茜的死命,想生擒活捉以明天都峰爆炸的根由,以及许多难解之事,这才不用旗而用手,不然,纵有三五个田茜,此刻怕不早已血染黄沙,香消玉殒。
就在欧阳昭手指已沾着无影仙子田茜衣衫之际。
忽然传来一声:“施主!手下留情!”
一声高叫,少林派掌门慧果大师,率领九大高僧,已现身落下。
欧阳昭闻听,料定是慧果大师到来,便已住手停招,宝旗一收,反而退后七尺,冷冷一哼道:“饶尔一遭!”
慧果大师人一落地,诵了声佛号,又对无影仙子田茜一打问讯道:“田掌门,虚惊了。”
无影仙子田茜粉面绯红,讪讪地道:“谢过大师。”
慧果大师颔首微笑,然后对着欧阳昭道:“施主为何先来此处,又与田掌门动上了手?”
欧阳昭闻言道:“要动手的并非晚辈,是他们要重演当年联手追逼我父的丑剧!”
慧果老尚还没答言,那厢的邛崃掌门,玉面秀士贾文信眉头一掀,越众而前道:“慧果大师,这一遭,可要派你一个不是了。”
慧果大师不明就里,也微皱双眉道:“老衲有何不是之处?”
玉面秀士贾文信阴沉沉地道:“我等约大师到此,乃因事关九大名门正派的大事,原为不让外人知道,为何通知外人参入?”
欧阳昭闻言,心中不由怒火如焚,心知贾文信所谓的外人,正是指着自己身上。
他不等慧果大师答话,前趋一步道:“大丈夫作事如青天白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鬼技俩?”
贾文信深知有慧果大师在场,这场架一定打不起来,因此,胆气壮了三分,闻言也毫不迟疑地道:“武林之中,各门各派少不得互有机密,难道一定要你知道吗?”
欧阳昭怒意已现,厉声道:“江湖上讲究的是光明磊落!
你晓得吗?”
玉面秀士贾文信存心要坍欧阳昭的台,叫他脸上不下去,闻言不怒反笑。
偏起头对着欧阳昭道:“所谓门派,恐怕你不太懂得,这不怪你,因为你是没门派的人!哈!哈哈!”
这门派之见,在江湖之中,占有极大的份量,所谓没门没派的人,不但大半是黑道中的歹徒,而且指的剪绺的毛贼,下三滥的混混儿。
须知江湖人士,连丐门,小偷,都有千一帮一会的,岂有个江湖人没门没派。
因此,欧阳昭怒火更炽,手上的辟毒追魂宝旗迎风一挥,暴喝声道:“贾文信!你敢莫找死!”
玉面秀士贾文信阴沉至极,闻言越觉得意,寒着脸一笑道:“这算找死?这说实话就算找死?”
欧阳昭钢牙一咬喝道:“实话?你准知道我无门无派?”
贾文信也不示弱,反唇相讥道:“阁下是九派一帮的哪一派?哪一帮?”
“难道江湖上除了九派一帮,便没了人吗?”
“你总该有个根底!”
“好!我告诉你!”
“最好,当着八大门派掌门均在此地,亮亮你的海底,开开我们的眼界,长长见识!”
玉面秀士贾文信这番话说得尖酸刻薄,小圆眼连眨不停,那份傲桀之态使人难受。
欧阳昭强忍怒火,内心已气愤至极,沉声道:“贾文信!
你仔细听着!”
他说话的神情一反平时温恭之态,脸上青筋暴露,狰狞恐怖,使人不敢仰视。
站在一旁的慧果大师,心中不由一栗,暗念了声:“阿弥陀佛!”
欧阳昭神泛凶光,眉隐杀气,宝旗一顺,遥指着玉面秀士贾文信道:“我若说出门派你得怎样?”
贾文信阴笑道:“说出来,只要八大门派承认它真是二门一派,贾某自然折服认罚。要是说不出呢?”
欧阳昭气道:“从此远离中原,与你等恩怨一笔钩销。”
玉面秀士贾文信面容一展,透着十分高兴,向慧果大师道:“大师,这是他亲口所说,大师算是见证。”
慧果大师寿眉微颦,对着欧阳昭道:“施主何必为了一句话认真?”
语中含着关心之情,十分显然。
玉面秀士贾文信忙又插口道:“大师,且看他是否言而有信。”
欧阳昭闻言,怒极反笑,上跨半步,大声道:“一代大侠,神剑镇八荒,欧阳丹之子,算不算名门正派!有没有人知道了?”
谁知玉面秀士贾文信似乎早已料定了这一着棋,接口道:“欧阳丹名垂武林自然无人不知,可惜他生前既没安窑立柜,也没设帮组派,怎能谈上门派二字?”
欧阳昭也不由一愣,再看七大门派的掌门,全都含笑点头,仿佛对玉面秀士贾文信的口才,全都十二万分地欣赏。
欧阳昭右手宝旗一挥,左手由怀内取出碧玉笛来,迎风齐挥,朗然道:“武林三绝,该是人尽皆知的吧,凭这两件宝物,算不算三绝的传人?”
玉面秀士贾文信又含着恶意的微笑道:“武林三绝不过功力深厚,各怀绝学,同样算不得门派,江湖上听说有个三绝帮吗?还是有个三绝会呢?”
他的话引得七派掌门宛然一笑。
欧阳昭玉面一红,连自己也觉得贾文信的言自成理,牵强不得。
但是,咄咄逼人的玉面秀士贾文信,丝毫也不放松,早又嚷道:“还有没有,时间宝贵,本掌门与慧果大师尚有要事相商。”
欧阳昭忽然想起了初出道的事来,朗声道:“有个神州三杰你听说过吗?天心庄亮出的字号,算得响亮吧?”
玉面秀士贾文信哈哈一笑,故意装成前仰后合,乐不可支的样子,低沉沉地道:“神州三杰果然不同凡响”
欧阳昭抢着道:“这就是了!”
“惜乎不知神州三杰在哪里安窑立柜,你是掌门,谁是执法?门下多少人?分支多少处?”
欧阳昭不等他说下去,不耐地抢着道:“好!莫再哓舌!我来问你!你知道有个一统教吗?”
此言一出,七大门派掌门,不由全是一惊,一个个面色死灰,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谁知面色凝重的慧果大师却插言道:“施主与一统教有渊源吗?”
欧阳昭大声道:“在下乃一统教主以下的执法堂堂主!算不算是一统教的人?一统教算不算是门派?”
慧果大师微笑道:“老衲之意,不在门派之争,只是耳闻一统教崛起西北,目前野心勃勃,但少林寺不愿卷入江湖血腥旋涡之中,所以对一统教不甚了然,故而有此一问。”
欧阳昭因先前慧果对自己曾有一番关怀,而且数尽九派一帮中人,他不失为一个正派武林,因此敬他几分,闻言也道:“在下虽曾受聘,尚未入教任事,因此也不尽知其详,究竟”
他的话尚未说完,原本在一旁发愣的玉面秀士贾文信忽然面色一霁,对着七大门派的另六个掌门使了个眼色,圆眼连眨道:“今晚才知欧阳少侠是一统教的人,而且贵为教中的执法堂主,真是失敬得很。”
欧阳昭见他前倨后恭,不知他胡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他那阴险样子,更加上三分不快,呸了一声道:“呸!少来丢人现眼!”
焉知玉面秀士贾文信内藏奸诈,又唠唠叨叨地道:“不知一统教的教主是谁,执法堂现设何处,可否请一并见告?也好敬仰!”
欧阳昭虽略一愣神,但随口又道:“你凭什么盘根问底!”
他的神色虽是极为短暂的一愣,可没瞒过狐狸似的玉面秀士贾文信。
而且他越觉自己所料不错,欧阳昭的的确确不知道一统教的教主是谁。
因此,他得理不饶人地道:“可不是我姓贾的盘根究底,而这个赌注太大,事关你我的声誉,甚至武林的地位。”
欧阳昭原本真的不知一统教主是何许人,他天生的耿直个性,丝毫不能虚假,故而脸上神情极不自然,红起耳根,勉强应道:“你不相信我是一统教的执法堂主?”
玉面秀士贾文信阴笑道:“怎敢。但若要我心服口服,还是请你交待清楚才好,不然假若我不在场,别人冒充我邛崃门中人,你又能怎生不信呢?”
他的话说来娓娓动听,其实骨子里阴奸异常。
欧阳昭不由勃然大怒,宝旗挥动,玉笛有声,大声叱道:“贾文信!你忒也刻薄!”
说时奋臂就待出手。
玉面秀士贾文信面色大变,连忙带着乞怜之色,对慧果大师道:“大师,这该你主持公道的了。”
慧果大师寿眉一皱道:“这个公道甚难”
一言未了,衣袂齐震,人影倏现。
武当掌门智清长老,率着一字辈的十二剑手连袂而至,一个个如同飞絮落花,轻飘飘地现身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