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还来不及融会贯通,来不及消化吸收。但这仅得其形的“弃子擒拿手”仍有其神,亦得其意,甚至有声、有势!
更可怕的是。
关七的来势!
3.杀神
关七固然可怕。
他已下似人。
而像神。
——一位杀戮的神祗。
杀神!
———名连神灵也敢杀的战神!
尽管他的杀气最大,但他还不是最难防范的。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关七大开大合、直来直去、敢拼敢傅、要死要生,他当然是“明枪”
——其实“明枪”也一样不易挡,但“暗箭”在“明枪”掩护下来袭,就更加不易防患了。
“暗箭”是谁?
“它”不是人,而真的是“箭”
什么”箭”?
“眼箭”
这“眼之箭”依然来自:
狄飞惊!
狄飞惊抬目之后“总共”望了两眼。
也“发”了两招:
一刀一箭。
“刀”是向关七而发的。
“箭”则是向朱月明“发射”
朱月明原没料到狄飞惊会这般突兀的,也公然的找上他的碴,所以在狄飞惊一面说话一面向他望来时,他也一面惊聆一面看向狄飞惊。
这一对视,眼便痛。
一一像遭针刺。
这一刹间,朱月明不禁闭上了双目。
同一瞬间,关七已然扑至、攻到!
关七一把就扣住了他,也揪住了他的衣襟!
这一下,朱月明可是终年逮人、今回几可给人这个正着世上到底有没有报应这回事?
如果有,那没有比一向下令旗下鹰犬到处逮人、抓人、整人、坑人甚至杀人的笑脸刑总朱月明,而今给关六像拎小鸡一样一手抓住揪了起来更印证“因果循环”这回话语了。
不过,朱月明的确是老狐狸。
而且是只十分狡猾的老狐狸。
——老狐狸最擅长的是什么?
溜。
关七是抓住了朱月明。
不过他现在也有点哭笑不得。
因为他手里只剩下了一件袍子。
袍子当然是从朱月明身上卸下来的。
朱月明的确是给关七一把抓住了,但他马上一个“脱袍让位”就自关七掌握中“溜”
了出来。
也许,如果关七有两只手,又或者对狄飞惊的“大弃子”手法更熟练一些,朱月明想要开溜,也决溜不掉,走不了。
关七一招抓了个空,朱月明一旦脱身,便张大了口,正要解说,却乍见迎空一条青龙,直击而来:
那是什么!?
那是剑。
剑名“错”
那原本是孙青霞的剑,在关七转而攻向朱月明的时候,他原要生擒此人,故而先将剑脱手飞出,而今一抓落空,但他以意御剑,一剑凌空飞袭朱月明。
剑本来不是关七的。
剑也不在关木旦手上。
他只有一只手,但他居然可以气御剑,那剑像给一只无形的手纵控着,掠空直射,攻向惊魂未走的朱月明。
朱月明哪还来得及分说。
更何况他这时眼睛刺痛。
——狄飞惊那一记“眼箭”令他目力一时难以恢复。
这时,他已笑不出来了。
完全笑不出了。
青光已近。
剑芒盛。
剑到!
着!
“错”!
剑是射中了,而且还钉死了。
剑把朱月明串钉在地上。
一一错!
那不是朱月明。
而是朱月明的衣服。
朱月明已不见。
他一记“金蝉脱壳”已窜了出去,但也换来了一额冷汗,一阵惊悸:
他设想到关七连分辩的机会也不予之,就要把他一剑刺杀!其实关七也不是要杀他。
他原意是要擒住朱月明,追究雷纯小白的下落。
可是他的眼睛痛。
他看了狄飞惊的“眼刀”
太痛了。
痛使他闭上了眼睛。
疼痛使他斗志更盛。
他以气御剑之时,已合上了眼睛。
他只能攻,不能收。
是以,这一剑飞激,足以使朱月明魂断当堂!
但朱月明的“壳”的确脱得快!
一一要是那一剑刺空,剑势必然不休不止,仍然追袭朱月明。
不过,而今却刺“着”了。
虽然只是朱月明的衣服。
剑势已止。
剑钉于地。
可是朱月明并没有脱险。
他依然给“拿”住了。
给关七“拿”住了!
朱月明还是给关七逮住了——这点并不出奇。
希奇的是:关七是闭着眼睛“抓”住朱月明的。
合上眼睛的关木旦,单手使擒拿,凭感觉出击,以感应出手,居然使得比刚才睁开眼睛出招还纯熟、阅练、精奇,这点不单令人叹为观止,连狄飞惊也为之羡愕莫已。
为什么?
原来关七使的,已不是“大弃子擒拿手”而是“小弃妻擒拿手法”了。
这一点,对当场大部份的人而言,是分辨不出来的——虽然他们都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都悉闻这是一种绝世罕见不易应付的擒拿手法。
只有狄飞惊自己最是心知肚明:
因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单手使“大弃子擒拿手”有多困难:只有他才清楚,当世芸芸众生中,只有他才得这种擒拿手的真传;也只有他才惊悉,关七现在使的“小弃妻擒拿手”是他仅知其名也未学会的“大弃子擒拿手法”的更进一步、最高境界!
这可好了:
——连他也不会的,却不知关七是怎么学得?
这“小弃妻擒拿手”是擒拿手中的极致“未老先生”卜先知以“绝子绝孙”的代价,虽然练成了“大弃子擒拿手”但对“小弃妻擒拿手法”仍望名兴叹,始终无法练成。
据说,这擒拿手法原是一位绝顶高手的爱妻所创的绝招。这高手武功已登峰造极,天下无敌,成为当时天下第一大派“血河派”的掌门人,可是,他却非常无情。他一旦得志,就抛弃爱妻;由于他武功高绝,他做什么事,也无人可以制裁之。是以,他绝顶聪敏的夫人便创出了这一套擒拿手法,无论这人武功有多高、内力有多深,她都能以这一套擒拿手制伏之,不让他逃离自己身边半步。
到头来,连那绝顶高手也心悦诚服了:
他的确是逃不过她的擒拿。
——尽管他武功冠绝天下,仍逃不过他爱妻的纤纤五指!
由此可见,这种“小弃妻擒拿手法”何等精巧、利害!
听说“未老先生”就是因为见识过这种擒拿手法,是以才要下决心苦练。
可是始终练不成。
练不成“小弃妻擒拿手法”的卜先知,结果练成了“大弃子擒拿”手法,自有一番过人艺业,不过也付出了极为惨痛、沉重的代价。
对于“小弃妻擒拿”手法,未老先生卜先知只有感叹:
“那是女人家才能学得的功夫,我不行。”
他不行。
所以他终于放弃。
但今天,这种擒拿手法居然在一代杀神的关七手指上重现了!
——如果说“大弃子擒拿手”只要拿着对方任何一个部位,甚至是一个“点”哪怕是耳垂、尾指还是头发,都足以制住敌人,那么“小弃妻”擒拿手则是:
只要自己身上任何一个部位,或者只是一个“点”不管是头发:趾头还是衣袂,只要触及对方任何一处,哪怕只是他的衣襟、衫裾、胡髭还是帽巾,他都一样可以将对方制之丁死地!
“小弃妻擒妻”手法之精微、奥妙,亦可见一斑!
然而关七竟然能使!
关木旦居然会用!
狄飞惊却只会施“大弃子擒拿”手!
连他也不会施展“小弃妻擒拿”一一是以,他内心之震愕。可想而知,也可以想见!
关七闭着眼。
只一只手。
他以一手“拿”住了朱月明。
朱月明也正合着眼。
就在关七“擒”住他的刹那:他突然变了。
——变成了一堆衣服!
4。神煞
人是人,人怎么会变成一件(或一堆)衣服的呢?
可是朱月明会。
这一刹里,朱月明好像一条蛇,又像是一粒球。
蛇是蛇,球是球,却又怎会扯在一道呢?
但朱月明却似蛇,又像是球。
说他是蛇,那是因为他身上的衣服,脱了一层又一层,除了一件又一件,而且像是一重又一重,永无止休似的。
法下了才知道,原来他穿着那么多重的衣服,那么多层的衣衫。
脱到这一套,已是第三层,才发现朱月明身上所穿的衣服,多近肉色,他这回连脱几套,竟有点显褐不那么臃肿了,甚至迅速的清减,干瘦了下去。
——他,原来还不算太痴肥。
所以他像蛇。
他的皮脱了一层又一层。
但蛇却不像他。
蛇没他那么大的本事。
——至少,蛇不能即时的把皮脱了一层又一层,一次又一次。
而且蛇不像球。
就算蜷伏着的时候也不像。
他却像。
他就像球一样,突然给人打了一下,踢了一脚,他就淬然跳了起来,弹了起来。
去势极急。
并且速。
还十分奇诡:
——所以,若要向他出手,他会忽然间跳到不知哪几去,问到什么地方去,甚至不知道他“滚”到哪一个角落里去!
所以他像球。
他不只是脸胖嘟嘟、肚腩肉墩墩的像是上下两个球:
他的人也像球。
一一至少是一般的圆,一样的能弹会滚。
一弹,就不见了。
一滚,便到了丈外。
关七一手就抓住了他,但他一碌就碌到了丈八外.关七手里只剩下了一堆衣服。
关七皱了皱眉,闷哼了一声,放弃了衣服:
转而拔剑,面向朱月明。
这时,朱月明已有点脸无人色。
他面对剑锋,以及那持着剑连脸都映绿了的神煞。
关七已睁开了眼。
——狄飞惊的“眼之刀”只能伤他双目于一时。
朱月明此际亦已张开了眼。
——虽然痛,但狄飞惊的“眼之矢”并不能使他的眼长久不能视物。
可是,这时候,杨无邪,无情、戚少商、孙青霞,连同那刚翻身跃起、力图振作的詹别野都同时有一个憬语:
关七使的是擒拿手,竟是闭着眼睛时使得更精更妙更好更天衣无缝。
同样,朱月明的“霸王卸甲”身法,却是在合上双眼时,更加倏忽无定、无迹可寻。
这两人,在这一刻,凭感觉交手,竟是那么的接近,那般的相契。
狄飞惊却比在场的人都多透悟了一点:
——原来“小弃妻擒拿手”是应该以独臂施为,而不是双手并使。
难怪卜先知练不成“小弃妻”擒拿手法了!
狄飞惊为悟出这点,而感觉到一阵悚然:狂喜的颤悚。
但他随而又为另一事而颤哆起来。
那是一句话。
朱月明说的话。
这时候,朱月明才刚喘得过一口气来。
但他仍未喘定,又得面对关六。
还有这神煞狂魔手上的剑。
不过,这时他已可以说话了。
也未得及发话了:
“雷纯不在我处,你误会了。”
关七龇齿厉声嘶道:“他说她在他处,他又说她仍在他那儿,他现在说她在你处——你们耍我!?”
他一连几个“他”“她””他”可见情急,以他的武功和宗师身份,本不该说话如此失却条理。
不过他所说的,大家皆明其意:
他的第一个“他”是指狄飞惊,第二个“他”像指杨无邪,至于“她”当然是雷纯,而“你”当然便是朱月明了。
朱月明当然会听。
他也当然不敢“耍”关七这神煞。
——何况,而今,这神煞已凶神恶煞的向他迫近。
他忽然“爆”出了一句:
“你弄错了。”
“我——弄——错一!?”
“雷纯是雷纯,小白是小白,小白不是雷纯,雷纯也不是小白。”
“小白雷纯,
“你找的是小白,而不是雷纯。”
“——我我的是小白!?”
“对!你深爱的是小白,雷纯只是替代了她耍你的不是我,而是狄飞惊,还有雷纯!”
轰隆一声,关七如遭雷顾。
他自拍了一记“天灵盖”这一下之后,他双目、双耳、鼻孔、嘴角都淌(渗)出了血迹。
苍穹中又似有什么事物掠过,一只只锅盖似的,又像一只大碟子、更似一只形迹诡秘的大蜻蜓,只听胡胡琐琐的声响一直不断,轧轧勒勒之声隐约时大时小。
“小白不是雷纯,雷纯不是小白”关七按额狂呼:
“你们耍我你们耍我你说谎!你在说谎一!”
“我没打诳语!”朱月明急切地道:“你找的确是小白,而不是雷纯,你别着了六分半堂的诡计!”
“我找的是小白”关木旦眼欲喷血,以手按头,喃喃自语,摇摇欲坠:“我我的不是不是雷纯!?”
“对!”
朱月明这句话回答得一点也不蛇。
而像钉子。
——一记敲进了关七心内的钉子。
恶毒的钉子。
锐利的钉子。
对关七而言;这仿佛比任何交战更令他受伤,更使他沮丧。
“我我的不是雷纯——”他哀呼道:“——而是小白!?”
然后他仰天长啸:
“小白小白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他语音里有无尽凄酸,无限的苍凉:敢情“小白”不止是一个名字,而是一段凄美得入心入肺的记忆,一段销魂得肝肠寸断的往昔。
一阵狂风,不知从何处吹来,一时间,关七披着一头狂发,竟一大把一大把的随风飞去,剩下的头发,竟在月下蓦然闪着银光。
他竟在这片刻间,脱了一半的黑发,白了一半的头发!
一一那是段什么回忆,竟伤这鲍世奇才、一代人杰如此之深、这般之甚!
(小白是谁?)
(谁是小白?)
(小白跟雷纯的关系又是什么呢?)
一时间,在场的人,无不狐疑,谁都关切,大家都非常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