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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易平有了一个机会,省环保厅组织专业技术人员交流,到下面的县级环保局挂职一年,定下的10个名额不仅少有人报名,被指派的人当中有一半死活不愿意去。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是过去也搞过一次,派下去的人在下面工作出色,有的便被地方上想方设法留下。这样的事情在一般人看来是好事,留下的人都会有一定的说法,职务、住房包括家属的工作和子女上学都会安排得很好,但毕竟是凤尾变成了鸡头,就算在下面的小县城里做到局长又怎么样?这是谁都要盘算一下的问题。有人认为到下面被留下的等于陷到了泥坑里,再想回省城是难上加难。照已经吃了这样苦头的人的话说,那是从米萝里掉到了糠萝里,脱身都来不及。
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省环保厅就近在眼皮底下的市局打主意,拉壮丁。柯易平知道这件事以后,头削尖了往里钻,托人找关系要去。他觉得这是个好事,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不怕栽在下面,果真那样是进步了,比在市局里苦于无出头之日要强。他就是宁要鸡头不要凤尾,他父亲作为一个村支书不就是一个鸡头么。到事情基本上定下来,局人力资源部主任和他的领导支队长找他谈话后,他才打电话对沙红霞说,当作喜讯报给她。
哪知道劈头盖脸而来的是一盆冷水,沙红霞一听就坚决反对,她在电话里问柯易平事先知不知道这件事?柯易平说知道一点;她再问他怎么努力才促成了这件事?他说找个别领导打了招呼,事情还算顺利。
沙红霞马上判断出自己对这件事的反应是对的,她质问柯易平为什么瞒着她,为什么事先不和她商量?
柯易平感到了她话里面的火药味,他平时就很怵她,这时候才想起自己确实是自作主张了,要知道家里的主不是他单独能做的,何况这样的大事情。
沙红霞说她可以肯定这不是什么好事情“好事情轮不到你,你能够努力得来的也不会是什么好处。”
柯易平想和沙红霞解释,她根本不听,咆哮着警告他:“你不许去那个鬼地方,你要去将孩子带去。我不会一个人在家里给你带孩子,我母亲也不是你们家的老保姆。”
电话是沙红霞搁断的,柯易平愣了半天,沙红霞要是坚决不让他去就麻烦了。想想只有向丈母娘求援这一招。于是他请了假提前回家,将情况一五一十地对沙老太说了,罗列了下派的很多好处,就是没有说一点点坏处。
沙老太听了以后半天没有说话,心事重重地背着手,在客厅里踱了几个来回。客厅很小,对于坐着的柯易平来说,沙老太等于在他面前不停地晃来晃去,让他越发地担不到底,也不明白他的岳母大人会有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沙老太问柯易平是不是拿定主意了,一定要下去工作?柯易平说木已成舟,组织上都已经和他见过面了。
沙老太说:“那就好,人平地里要跳起来,就一定要弯腿、低腰。我支持你。虽不说‘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那样的老话,但我活到这把年纪,看到的,听到的,能够想到的肯定要比你多一些。我只希望你保证不要在下面胡混,落个好印象回来对你以后的发展有好处。再一个,你不要为这件事对沙红霞有什么意见,我和她都是为你好,我们不会给你苦吃。”柯易平连连点头。
看看下班时间要到了,沙老太让柯易平先回单位去,迟一点回来,留空给她做沙红霞的思想工作。
沙红霞一回家就气呼呼地对她母亲说了柯易平的事,她对柯易平的自作主张很是恼火,说怎么也不能同意他下去一年。
在厨房里炒菜的沙老太搁下手上的锅铲,关了煤气问:“他要是事先和你商量,你会不会同意?”沙红霞说她肯定不会同意。沙老太说:“这么说他还是做对了。”
沙红霞有点不高兴,就不再和她母亲说什么。沙老太重新打开煤气灶,有一下没一下地炒着菜,也像是一肚子不高兴。站了一会儿的沙红霞开始解释,她不想让柯易平到下面去,是因为想不出能带来他什么好处。打听了一下,和柯易平一起进单位的人没有一个报名。
“你以为大家都去做的事情就是好事情?我想不明白,柯易平为什么要听你的,你为什么凡事都要做他的主?你这样的结果是他现在在你面前不像个男人,像打了霜的菜秧子,蔫头耷脑。”沙老太像是看出了女儿和女婿之间的问题,像是要主持一下公道。
沙红霞见母亲向着柯易平不说,语气里还有借机教育她的意思。生来嘴凶的她,不承认母亲的说法,说夫妻间有大事情相互商量是必须的。
这个话有道理,沙老太不吭气了。沙红霞说她不想让柯易平到下面去也考虑了家里的实际情况,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哪能够没有一个男人?
沙老太就是沙老太,她这个农村老太婆找到一点理就能够将女儿逼到墙角。
“家里没男人怎么了,离了男人不能过了?你父亲死得早,我牙一咬不是过来了。王宝钏十八年寒窑的苦都能吃,你只一年的时间就熬不下来?”
沙红霞还有什么说的,明摆着母亲支持柯易平,支持也就算了,还带着怨气指责她的不是。
沙老太以这种态度对女儿说事是有原因的,沙红霞一般的事不听人,作为老小的她违拗母亲的话是家常便饭。沙老太只有抓话把子,或者一下子镇住她才行。
到柯易平回来,沙老太喜笑颜开地说沙红霞支持他的决定。柯易平看沙红霞拉着脸一言不发,有点不敢相信,但丈母娘说得这么肯定,也就没有大问题了。
过了几天,柯易平接到了通知,令他喜出望外的是,组织上安排他去的地方,居然是他的老家宝川市。
柯易平临出发前沙老太私下里再次交待他,下去工作不要混。
柯易平纳闷,沙老太为什么口口声声地叮嘱他不要混,就没有其他话可说吗?
混——多难听啊。
沙老太说的混,其实是指瞎混。混已经是一种不好的状态了,再瞎混就更是说不过去。很多人就是栽在混上,浑浑噩噩的人是不知道自己混成什么样子的,混就是麻木地活着。
沙老太希望女婿柯易平到基层工作踏踏实实,她怕他混得面目全非地回来。
柯易平下派到宝川市时正值姜松岩到z省,柯易平下派前的单位是云邑市环保局。柯易平就这么和姜松岩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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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川市位于长江下游北岸,是关港市下辖的县级市。由于地理位置偏北,底子薄,本世纪初宝川市的gdp居z省县级市的末位,极度影响了关港市的经济地位。这几年,因为招商引资颇有成效和关港市整体发展的推动,宝川市的经济发展稍有起色,但还是关港市最差的。
柯易平在省城结婚以后很少回家,宝川市的情况最多也只是从同学或者还有联系的朋友那里知道一点,要去的环保局都不知道坐落在什么地方。下派是他希望的,下派到老家让他有点莫名其妙的兴奋。他给家里打电话,告诉父亲他要到宝川市来工作一年。柯支书听了头脑有点转不过来,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问儿子不在省城好好待着到下面来干什么,怎么瓦匠吃晚饭——往下爬了?
柯支书有很多的担心,儿子一年以后要是回不去怎么办,在省城的工作要是有人顶了怎么办?他们村里也有过下派锻炼的干部,都是一去不复返,走了后和他基本上没有联系,这就使他不知道这些人是否从他这里得了好处走,不能确定下派锻炼以后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柯易平对父亲自然又是一番解释,不过不像对老婆和丈母娘那样复杂,不用考虑他是否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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