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佑爵要走,陈鸣面色堪忧地追问了句,已然走到帐外的佑爵却不曾停下脚步,缓缓走开了。
他不是正人君子,他相信秦昊尧也称不上是正人君子,但他并不过分担忧宝月公主他日到了大圣王朝,会如所有人担忧的……她将会活的凄惨。
说不准,柳暗花明又一村。
想到此处,佑爵扬起唇畔的笑,眼底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乍眼看上去有些轻浮,似乎难以担当重任,似乎到任何一个时刻,他都最为自私,只为了保住自己,他什么人都可以牺牲。
就像是那年。他目送着穆瑾宁走出北国皇宫的时候,转过身的时候,他哪怕留下眼泪,也不再去追,也不曾将即将离开的她拉了回来,说一句哪怕他这辈子都是一个无用的君王,他也绝不会牺牲自己喜欢的女人。
过了这些年,他似乎不常想起此事,也不再耿耿于怀。
天子正是如此,一辈子会牺牲不少人,很多人的性命前途捏在天子的手里,不过是棋盘上一颗颗棋子而已。
但他牺牲了她,时光冲淡了他的自责,愧疚,不安,或许一辈子,都是一道伤痕,哪怕不觉得疼痛,但一直都在那儿。依照她的性情,面对此事,不会对他谩骂,或许甚至不会投来满是泪光恨意的眼神。
哪怕她都不再人世了,也不会再愤恨他曾经推掉她牺牲她顺水推舟送走她了,这世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还记得这件事。
这一场胜负已分。
他是个常常耍赖的人,还是太子殿下的时候就常常如此,说着别人不懂的话,他可以对任何人都笑,对任何事都笑,他做事不按常理,在别人眼底是任性妄为,哪怕身为天子也是这样。
一方面,他励精图治,整顿朝纲,肃清贪官污吏,一方面,他在数年之内频繁挑起对大圣王朝的战争,明明还不曾到达跟大圣王朝抗衡的势力,他却依旧这么做,甚至毫不理会几年前定下的约定,反悔……他也做的再自然而然。
或许这次,是他耍赖反悔的最后一次了,也是他任性妄为的最后一回。
他要送走的并非只是记忆中的她,还有记忆中的佑爵太子。
他独自站在北国阵营的最高处,默默闭上双眼,他宛若午夜梦回一般,神游天外,流连在塞外那一个破败的小屋庭院之中,再无看到白衣身影坐在树下,望着遥不可及的天空。今日想来是不同的日子,他目送着那个女子将木门关上,她漠然地停下脚步,手掌轻轻覆上门上的红色对联,下一瞬却是转身就走,坐上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
他知道她要去何地,那个比起北国更温暖更富裕让她更痛让她更爱让她更刻骨铭心的地方。
她终于要跟他辞别了。
他也想好好地送她一回。
死,是甚至不带只字片语的别离。
他仰头大笑,睁开满是苍凉泪光和迷离笑容的细长眼眸,朝着那远方用力挥了挥手,笑声不能自抑,仿佛这般笑着,也不再会觉得残留哪怕一丝一毫的孤寂情怀。
他突地听到一声巨响,响彻云际,就像是冰山崩落滑下海底,就像是山峰裂开喷吐火焰,就像是。这世间,这天地之间,一花一草,一景一物,全部被一笔抹掉,全部消失彻底的巨响。
孤独,绝望,痛苦,疲惫,全部消失。
愉悦,欢喜,心动,依赖,全部消失。
大圣王朝的偏殿之内,过了三更天。
穆瑾宁幽然然醒来,她由着紫鹃扶着依靠在床头,迟迟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口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味道,她想了半天,想着或许是甘草和白术的味道,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生出这般的念头,仿佛是不用绞尽脑汁,就能跃然脑海的轻而易举的想法。
她不无迷惘,缓缓扬起自己的手腕,望着已经被包扎好的手掌,想必是摔下台阶的时候擦破了皮肉。
“方才是谁来为我诊治。”
她问起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个,一想到躲在暗处将她狠狠掌掴的那个人,一想起将她费力推下湿漉台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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