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何会不满意?回过头去,云歌的心中再度升腾起莫名复杂的情绪,对于巫女而言,她们素来过的是深居简出的日子,在皇宫的生活,早已奢华过了头。
“这些衣裳……”她绕过屏风,看到一旁的长台上摆放着好几套颜色鲜亮的丝绸宫装,折叠的整齐,其上绣着图纹都是以金银线纳底,颇为华丽娇艳,心头划过一抹狐疑,她再度转身看他,低低问了句,实在疑惑不解。
“朕看你身上的衣裳有些破损了,派人给你送了一些,是用去年库房多余的绸缎做的,你既然站在朕的身边,总也不能穿的太随意。”
从秦昊尧的言辞之内,她似乎不该多心,就像是偶尔会一道出现在众人面前人,她也该穿的一身光鲜……只是,这些所谓库房中多的用不了的绸缎,为何颜色质地都如此上乘,她的手掌轻轻拂过摆放在最上面的那套桃红色宫装,反复摩挲,更觉不像是一般的料子,更不像是随意的做工。眼下的几套衣裳,就像是那些后宫女子身上穿着的,即便看到夏妃娘娘穿的,也不见得有这样精细用心的做工。
女人都有爱美之心,任何人见了,恐怕都恨不得当下就换上,只是云歌却不曾为之心动,她在大食族,每一个巫女看来都是一模一样的,没有比较,没有高低,身穿的也向来都是巫女的巫服,几乎没有时候会穿别的衣裳,也就没有美丑之分。
她来到的,是一个眼睛都来不及看的浮华世界。
要是在大食族,她或许一辈子都穿不上一件如此华美的丝绸衣裳,但她紧紧盯着这些物什,却也不曾有将自己身上白色布衣长裙换下的念头,正如贫困简单,也从不让大食族人觉得羞耻。
心中一片清明,她蓦地抬起眉眼,直直望入那一张笑着的俊脸,说的坚决笃定。“巫女在向天神求安祈福的时候,必须心怀崇敬,巫女是不能随意换下巫服的。”
“在这里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不过晚上到朕这儿来的时候,尽管穿的随意一些。”秦昊尧见她无所动容,显得顽固而执着,他点头,做出最大的让步。望着那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孔,他不曾拿皇上的威严气势来压迫她,话锋一转,说的轻描淡写。“朕虽然不懂你们的事,但若是当真对天神崇敬,是放在心里的,跟穿什么衣裳毫不相干。”
云歌默然不语,他言之有理,如今她早已远离漠城凤栖山下,总是跟皇宫的规矩格格不入的话,难道就能保护自己了?她必须守住的,是自己的心。
垂下眸子,望着身上的白衣白裙,因为每日换洗,不显脏污,但裙角已然开了线,她前些天刚刚重新缝好过。
她是夏末来的,如今已经是初秋,只穿这一套巫服,的确觉得有些凉意沁入体内。看到宫女送来了沐浴更衣的热水,她听到门外的脚步声,秦昊尧已然扬长而去。
“姑娘,往后有换洗的衣衫就放着吧,奴婢会为你送去浣衣房的……”这回来的宫女面生的很,并非上次那一位,看来在宫中有好几年了,做事说话都很亲切温和,一脸善意。
云歌依旧不太习惯有人服侍,吩咐宫女在门外等候,她独自褪下衣裳,沉入温热清水之中,沉静了许久,才起身将身子擦拭干净,取了一套最为素净的白玉色宫装,穿上里衣,再将袍子披在身上,她思虑了些许时候,才轻轻系上一颗颗白色盘扣,她见着夏妃娘娘的时候,曾经见过一回她的装束,想来是这么穿没错。
这些美丽的衣裳,的确没有想象中的令人难过,云歌望着铜镜之中的自己,脑海中蓦地灵光一现,她心生狐疑,不禁轻蹙眉头。
即便皇上说的理由都说得通,是让宫中裁缝随意做了些新衣裳赠与她,免得让她看来太过寒酸可怜,只是。右手缓缓从肩膀游离往下,直至腰际腰线,该窄的地方不过宽,该宽的地方不过窄,任何一处的尺寸,都是刚刚好的合适得宜。
即便宫中的裁缝都经常裁制的都是后宫女子的宫装,但各位后妃的高矮胖瘦也不尽相同,个人都有自己的尺寸,那位裁缝不曾来为她丈量过,如何能将一个完全没见过的陌生女人的衣裳做的如此贴身合适,跟量身定做没任何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