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据微臣所知,哪怕华佗在世,也无人可以药石解救槿妃,更何况。”赵尚的眼底闪过一道复杂难辨的情绪,他低声说着,突地微微停顿,仿佛若有所思。
“何况什么?”秦昊尧走前两步,眯起冷沉的黑眸,俊美面容上冷若冰霜,一身危险的气息浓重蔓延开来,让人几乎不敢大声喘气。
赵尚却并不闪躲,沉着冷静,仿佛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缓缓说下去,每一个字,都不让人怀疑他的用心和诚恳:“槿妃身体如此虚弱的原因,不只是她体内久长的毒药,还有两年多前的那件事。”
秦昊尧冷淡地沉默着,看上去似乎漫不经心,只是心中依旧还有千斤巨石,他右臂一抬,面无表情地解开喉咙口的黑色盘扣,黑眸一沉,他一直说服自己相信事情到最后会有转机,但如今却几乎不能顺顺当当喘口气。
“微臣外祖父是太宗皇帝宫内的太医,在微臣小时候提过一件事,太宗皇帝有一位专宠三年的妃子叫做梅妃,不知皇上是否听说过。”赵尚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他压在双膝处的双手突地紧了紧,再度抬起清俊面目的时候,眼底是一派死寂的平和。
秦昊尧的面色稍霁,梅妃跟太宗皇帝之间的感情,所有王族兴许都有所耳闻,只是宫里的人口口相传总是几句带过,无人知晓其中的实情真相。他的眉头微微挑动,薄唇冷漠地抿成一条直线,几乎没有半分柔和神情。似乎对于别人的故事,他毫无兴趣可言。
“梅妃在二十岁那年被嫉妒的陈妃毒害,所有御医都觉得梅妃不可能活下来,唯独微臣外祖父坚持下来,梅妃昏迷不醒宛若废人卧床不起毫无神智约莫半年,半年后突然醒来,太宗皇帝大喜,没几个月之后梅妃痊愈,行动自如,谈笑风生,弹琴唱曲,宛若寻常时候。也正因为外祖父治愈梅妃有大功劳,当年就被太宗皇帝提拔封成为药膳房的大太医。但好景不长,梅妃在一年后,突然离世,身上没有任何致命的疾病和伤口。”赵尚的眼神清平,他并不曾将这个凄美的故事讲得如真似幻,虚实难辨,而是让人听得出真实的痕迹,也正因为真实,而更残忍。他决心要用这个百年前发生的故事,说服眼前固执的帝王。“年幼无知的微臣问祖父,为何梅妃会死。就像是这世上很多人一样,总觉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自然可以长命百岁。其实不然,外祖父跟微臣说,这世上并非医术可以救所有人,也有医术无法挽救的人。或许是上苍要人死,人就无法继续逆天而行。或许,梅妃一年前的时候本不该醒来,原本就要离开人世,但她却醒来了,只是老天给她留在世上的期限,也是极为短暂的。”
秦昊尧面色冷沉,闻到此处,他睿智聪敏,自然不会听不出赵尚的言下之意,只是……他的心让自己依旧抗拒,根本听不进去。
“两年前槿妃沉湖,是微臣救出来的,或许这件事微臣没有跟任何人说起,其实当下将槿妃救出湖底的时候,槿妃早已没有了气息脉搏。”赵尚读着那一张冷淡疏离的面孔,这一句,脱口而出,石破天惊。
秦昊尧当下就怔住了,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只要他一闭上眼,就能想到那些过去……他是如何用杨念的性命要挟穆瑾宁,让她在最终醒来,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赵尚的意思,若是秦昊尧不曾奋力挽留,穆瑾宁早该死了,死在湖底,哪怕被赵尚救起来的身体,也会在几日之后香消玉殒,变得僵硬冰冷。
这两年,是上苍给穆瑾宁的期限?也是给他拥有她独占她的期限?
想到此处,他几乎在当下,就沁出一身冷汗,背脊的寒意贴着衣裳,让秦昊尧一脸冷沉,黑眸之内满是无法消散的灰暗。
上苍绝不会多给他们一年一日。
“昏迷的那些天,所有御医都说过,人只是吊着一口气而已,何时这口气散了,人就要走了。但第四天的时候,槿妃醒来了,哪怕是学医十几年的微臣,也觉得像是老天网开一面,更像是一个奇迹,按理说,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可能。”当下,很多人都暗自庆幸,自欺欺人的也未必只是秦昊尧一人,穆瑾宁醒来的欣喜,早已打消了所有的疑虑。赵尚神色黯然地说着往事,心中也不可自已的心酸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