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这酒中的,并非是真正的死药。
但她并不知。
一想到此处,秦昊尧就觉得头皮发麻,恨不得连连灌下烈酒,恨不得将自己马上灌醉,不必如此清醒地质问,也不必如此清醒地疼痛。
她的心里荒芜一片,她噙着泪眼看他,但此刻,她无法在他的脸上看到一丝动容,她的猖狂,哪怕并非受理智控制,也早已让他疲惫万分。疾病或许重创她的身体,却也折磨着他的心。
他要的不多,只要她全心全意对待一个人,秦昊尧不知自己是否还能自欺欺人,继续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到。
她要的不多,但公平,她也无法得到,她垂着眼眸,指尖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她清楚自己如今变得可怕,面目全非,她支撑着自己的身子起身,跪在他的面前,满眼痛惜。他曾经说过,她不是疯了,只是病了。但病入膏肓的时候,他也渐渐难以接受这样的她了。
“外面的人,都想着利用你,让你动摇。”秦昊尧直起身子,他明白自己要的不是她的愧疚自责,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心中似乎还有不忍,还有不舍,还会心软,但愤怒和痛苦纠结,占据的更多。他逼自己说的残忍严酷,不再拖泥带水,若是如今的穆槿宁更像是一个常常惹祸的孩子,那他更不能纵容溺爱,宠坏了她,他施加命令,字字冷漠刻骨:“往后,你不用再出淑宁宫了。”
他不只是暴怒,而是沉痛的失望。
被最亲近的人下毒要他死,一而再,再而三,那种滋味不好好过。
这样的人,本该被乱箭穿心而死。
她至少成为一个犯人,他真的很仁慈宽待。
“朕明日会让赵尚研制新药,看来还是没什么起效。”他眼眸一暗再暗,薄唇抿成一线,他愈发执着,从穆槿宁的身上移开视线,强压下心中的一丝心疼:“你继续这样下去,绝不是办法,朕会想别的法子,如今离册封之日还有半个月了,那日决不能让大臣发现蹊跷。接下来朕要做的,你千万不要埋怨朕。”
温情已经不够,他若是不再控制她的行为,但凡眼尖的臣子看出她的任何一处异样,往后他们要面临的危机,一定比如今更重更多。
他只是为了他们的将来着想。
他不能眼看着她茫然葬送两人的将来。
他朝着穆槿宁伸出一只手,等了许久,才看到她将柔荑覆上他的手掌,他拉着穆槿宁起身,黑眸之中愈发坚决。
长痛不如短痛。
他不想继续拖泥带水,两三日之后,他就要前往山东微服出行,探访旱灾后的民情,他不在宫里的这些日子……他决不能纵容她迷糊混沌的时候再闯出任何祸端,无论是她伤害别人,还是她伤害自己。
这一夜,他坐在床沿,没有任何多余斥责怒骂,只是望着她最终放下心怀,疲惫之后陷入沉睡。
清晨,她从梦中醒来,环顾四周,秦昊尧早已不知在何时离开。她正想要起身,抬起手腕,只觉得有些不太自在,敛眉凝眸,望着圈住自己双手的锁链,她一刻间面色苍茫。
这些是用特别的铁石铸造,系在床头,不显得过分沉重,宛若两条坚硬的绸带系着她的双手,可总是摆脱不了被囚禁的难堪。锁链很长,她赤足走下床,这一段距离几乎能让她走到外堂,唯独离门口还有一段不短的路。
他不忍心要她死。
哪怕她的双手,几乎要了他的性命。
所以……他宽大为怀,施下这样的惩罚吗?
不过,她都无法否认,她必须被惩戒。
她低笑出声,神情落寞地走回内室,独自坐在床上,笑意极尽苦涩。安静地缩回锦被,她只是觉得冷,为自己披上一件外袍,还是无法忍住不发抖不轻颤。
驸马府。
赵尚一大早就换上常服,语阳公主从内室走出,为他递上黑色腰带,低声询问:“这么早就让你进宫,到底是所为何事?”
“好像是昨夜槿妃那边又出了事,皇上一定是要微臣再去为她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