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的举动,几十年来从未改变,宛若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哪怕他的容貌有了岁月的痕迹,哪怕他的英俊还带着孩童的稚气,他的慌乱莽撞或许到死的那一天还是跟常人有异,但还是让穆瑾宁觉得窝心。
她笑着垂眸,唇边的弧度一分分扩大,哪怕自己胃口并不大,但这一天,穆峯给她夹的这一碗菜,她放入口中,一次次细细咀嚼,尽数吞咽到腹中。
饱足,并不曾来自体内,而是来自心扉。
“外公,娘,我也要,念儿也要。”
看着这对父女,念儿也扬声呼喊,要凑一份子,他不满足自己只有赵嬷嬷为他夹菜,看着他们碗中都堆得高高的,实在艳羡。
穆瑾宁跟穆峯相视一笑,随即再度拾起筷子,两人各自为杨念夹了不少菜,念儿埋头吃饭,吃的格外香甜。
眼神安然,起身舀了一碗热汤,送到穆峯的手边,穆瑾宁重新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或许在北国也吃到不少山珍海味,但不如今日一桌家常菜,让她更觉心中暖热。
一顿晚膳用尽,杯盘狼藉,却也说来奇妙,非但并不显得狼狈,宛若新年盛宴,始终让人贪恋家的滋味。
握着彼此的手,在宫女撤掉桌子的时候,她跟爹爹说了许久的话,衣食住行,任何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哪怕他这辈子或许都不能接受这世间的残忍和复杂,也无法看透想清楚,但他对自己的关怀,却是血缘至亲的天性。
他至今不知,为何这些日子从未见过自己的女儿,到底为何不管他如何问,所有人都闭口不答。
“今晚就在宫里睡吧。”
穆瑾宁看穆峰起身,执意要走,她轻蹙眉头,劝了一句,穆峰却还是摇头,不愿在皇宫过夜。
“老爷认床,只有在家里才睡得着,郡主就由他去吧。”
怀抱着已经昏昏欲睡的杨念,赵嬷嬷朝着穆瑾宁悉心解释,穆瑾宁这才松开了手,眼神安柔地望了念儿一眼,目送着他们离开,直到黑夜彻底吞噬了他们的身影,她也就迈动脚步,走入正殿之内。
他早已在内室等候,桌上一盅人参茶或许是刚送来的,热气隐约萦绕,他打开了盅盖,却又看着手边的册子入神,几乎忘记了桌子上还安放着渐渐凉掉的参茶。
她从未期盼他能跟她这一家子吃一顿饭,哪怕是格外简单的要求,她甚至连这样的念头都没有过,也许,是因为她清楚秦昊尧不是愿意放下身价搀和其中的人,也许,是因为她也并不觉得有这样的必要。
秦昊尧的性子,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能够让他们一家团圆,已经是最大的让步和最温柔贴心的举动了。
她,并非是贪得无厌得寸进尺的女人。
“都走了?”秦昊尧眉目不抬,淡淡问了句,俊美面容上被烛光打了一脸,却也未曾显得太过温柔,飞扬的剑眉在眼皮之上留下淡淡黑晕阴影,没有笑容的时候,他与生俱来的好面貌,却也让人更觉得疏离,宛若天上的星辰,虽然看似迷人,却也遥不可及。
“都走了。”
穆瑾宁的眸光清浅,瞥过他的俊脸,她的眼底没有任何波动,提着裙裾坐在床沿,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他似乎又在想如何处置奏章上的对象,俊眉紧蹙,面色并不太过好看轻松。
他若不是出身卑微的皇子,若他的生母是皇后,或许他才是天生的强者,天生的帝王。秦昊尧犯下的,或许该说是密谋造反,谋权篡位的大罪,但若是后来人重新翻阅史册,会觉得他才是最适合坐上皇位黄袍加身的那一个吗?会觉得他才是对王朝有建树有功劳之人吗?
他似乎越来越习惯将奏折带入寝宫,几乎要将这座寝宫,变成半个上书房。只是如今不再是他单独一人的宫殿,更有穆瑾宁来来往往,他难道就毫不在意,将奏折安放在她眼睛看得到的地方?
她在两月之后重回皇宫,走到哪里遇到的面孔几乎都是陌生的,皇帝跟东宫太子都已经沦为幽禁之人自然别说,可是连李暄和赵尚,若是知晓她回来的消息,至少也该露面才对,但她这两天从未看到他们,更不曾听过任何人谈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