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整整十天了,虽然并不难捱,但她确实也是数着日子再过。
风筝随风飘扬,白线在穆瑾宁的手中游走,她仰望着苍穹,秋日阳光洒落她一身,暖和了她的眉目,温暖了她的眼神,她弯着唇角,笑靥婉约之中,却又可见几分期盼的希冀和雀跃。
佑爵在一旁观望,不难揣摩,若是穆瑾宁不曾经历那些事,他遇到的穆瑾宁,才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这样的年纪,本该是天真单纯,就像是如今眼前的光景,她在偌大的空地上奔走,熟稔地将手中的金鱼风筝越放越高,手中的线团上,一圈圈白线迅速转开,纵容风筝飞到唯有飞鸟才能接触的天空中央。
阳光始终有些刺眼,她无法直视,凝视的同时,只能微微眯起眼眸,那一尾鱼宛若在蓝色的大海之中起起伏伏,沉沉溺溺,张扬的鱼尾被微风亲吻着,更像是在优雅舞动摇曳。
她突地垂下了紧握线团的右手,面色之上浮现出一抹极其复杂的颜色,这一根线,虽然极其微小,却自始至终穿透这只风筝的头尾,就跟人一样,命运早已给每个人都安排了一条必须要走的路,无论你当下飞得多高,多么招摇,万丈荣光,命运都能将你拉下来,甚至飞得越高,摔得越重,跌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她呼吸一滞,双唇泛白,她的人生并不长,但命运已经在她的骨髓中穿了一条无形的线,它放逐她,它成全她,它戏弄她,它折磨她……阴差阳错,擦肩而过,求之不得,让她摇摇晃晃,踉踉跄跄,人生失去了该有的重量,就像是风筝,随风而舞,却又不知终点在何处,更不知命运是否会留自己一个全尸。
手掌的这一根线,突地深深嵌入了指腹,划出了一道细微的鲜血,她只觉得疼痛,垂下眼去看,一个不留神,线团便滚入草地,白线更快的滑动,风筝飞得太快,没了重心,晃动着身子,仿佛下一瞬就要坠下地面。
佑爵眼神一凛,他疾步走到她的身边,俯下身利落拾起这一个线团,紧握在手中,他收回了好几圈的白线,让风筝虽然飞得高,却也飞的稳当。他侧过脸来,朝着双目闪光的穆瑾宁问了句:“做人要跟放风筝一样,收放自如,你放得太快,它反而不会如你所愿,你看对吗?”
穆瑾宁弯唇一笑,眼底恢复了几分自如平静,她轻点螓首,只是佑爵不清楚,在线团滚下她的手掌那一瞬,她的心也仿佛摔下去了。
站在佑爵的身边,她看着他神色自如地将风筝放得更加平稳,在蓝色朗空之上徐徐飞舞,她方才跌宕起伏的情绪,也渐渐平息下来。
同样的一个风筝,不同的时间,命运会让它遇到不同的主人。
有的人,将它放得时高时低,有的人,将它放得平静顺当。
她自嘲微笑,眼神多了欣慰和欣赏,欣慰的是佑爵救了这只就要坠落的风筝一把,欣赏的是佑爵孟浪轻狂的外表下,还有如此细腻的心。
“穆瑾宁,本殿看你的眼神,相信不久之后,你就会死心塌地地喜欢上本殿……”佑爵手持线团,穆瑾宁已经一些时间不曾开口说话,她安静地站在自己的身边,一开始是仰望着天际的风筝,但到最后,她的温柔目光,就全部转移到他的身上,他的脸上来了,他见她但笑不语,说话就更加放浪形骸。“就放风筝而言,本殿可已经苦练了十年,你是不是觉得本殿是天底下最为俊朗的男人?”
穆瑾宁闻到此处,眉眼之处闪耀着细碎的笑意光芒,让那一张晶莹的小脸愈发美艳动人了,她将佑爵手掌的线团取来,并不同意他的玩笑话,或许整个皇宫的人都习惯了顺着佑爵的话说,但她不必如此虚伪。“这应该是女儿家的消遣,殿下也是个成熟的男子汉了,放风筝如何能增添殿下的男儿气概和魄力?”
“你并不觉得本殿英挺稳重?”佑爵皱起眉头,仿佛格外不悦,他不必在意别人的观感,唯独想要知道她是如何看他的。
“英挺稳重四个字,用在殿下身上并不合适。”穆瑾宁浅浅一笑,将眸光送入他的眼底之中,说的淡然。
佑爵双臂环胸,就地找了一块巨石,往上倚坐,他更像是跟她较真的大孩子。“那你来说说,本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说好了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