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从空气中,都可以清晰
地感觉到紧张不安的气氛,又夹杂着兴奋莫名的气息。
洛阳城有四大名苑,谓之暖梅苑、笑菊苑、虚竹苑、意松苑。其中笑菊苑与虚竹苑的名
气尤在另外两苑之上。笑菊苑是召开五年一度的洛阳剑会的场所,而虚竹苑则是一年一度的
洛阳花会最为热闹繁华的地方。
笑菊苑在洛阳城北。洛阳城地势并不平坦,西北方向高而东南方向则低,一条河流穿城
而过、笑菊苑便建在洛阳城西北方向的一片高坡上,苑中有洛阳城最高的暗雪楼。置身于暗
雪楼中,可将洛阳城的全部景象一览无遗。
笑菊苑乃洛阳大族南家的产业,南家祖先本为朝廷重臣。不知为何,八十年前,一向官
途享通的南家突然退出朝廷;转而从贾,时人皆大惑不解。毕竟在世人眼中,人分九等,身
在庙堂者与身于市井之人的身分、地位绝不可同日而语。
也许南家正当旺盛之时,在官途一帆风顺,从商后竟如是财源广进,到了今日南家之主
南宗的祖父手中,南家非但已富甲洛阳,更成为天下共知的大家族。因其祖曾经位居朝廷要
职,非寻常商贾可比,加上南家一向以仁义著称,豪士任侠者路过洛阳,皆会盛情款待之,
可谓无论与官府还是武林中人皆有交情。朝廷担心洛阳剑会将成为江湖中人聚集谋反之处,
而武林剑道中人虽无此意,却也明白官府的担忧不无道理,而南家在二者之间恰好能起到缓
和的作用。如此一来,洛阳剑会就全在占地达二百余亩的笑菊苑举行,一切资费,皆由南家
慷慨解囊。
中午时分,各路剑道高手开始陆续赶至笑菊苑。
笑菊苑的暗雪楼前有一个极为开阔的广场,广场南侧已摆放了数列长桌,桌上奉有茶点,
数十名锦衣少年穿梭其间,在招引着来客。这些锦衣少年皆谈吐文雅;绝非寻常仆役。
在广场中央则有二十名配有长剑的年轻人,十男十女,分列两侧,皆是一身银白色的劲
装,显得极为惹眼、在两列少年身后,又有两列长桌,东西相对。
奇怪的是在这两列长桌之间,赫然是数以千计的盆载菊花。
九月初九,正是秋菊开放之时,这数以千计的菊花皆含苞欲放,红的如火,白的胜雪,
美不胜收。
谁也不明白在剑会上怎会有如此多的菊花出现,参与剑会之人皆是暗自纳闷。
从广场至暗雪楼还需登上几级石阶,石阶之上,就是暗雪楼底层的长廊。此刻,在长廊
上所置放的竟是一架古琴,两名婢女模样的女子分立两侧,长廊上还有四张交椅。
如此场面,着实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赶赴洛阳剑会的剑客皆知因为幽求之故,这一届洛
阳剑会极可能有一场残酷的厮杀,与往年以武会友、宏扬剑道的洛阳剑会大不相同。故赴会
者无不是高度戒备,没想到进入笑菊苑所见到的情形并非剑拔驽张之势,不由令人难免感到
有些意外。
最先到达笑菊苑的是姑苏剑侠慕容楠与其妻李青、慕容楠、李青二人是武林中人人称道
的一对侠侣,结为夫妇已有二十余年,他们仍是携手江湖,从不分离,犹如新婚燕尔、有姑
苏剑侠慕蓉楠的地方,就必会出现李青。何况李青亦是剑道好手,甚至有人说李青的剑法尤
在其夫之上。
两人刚入坐不久,彭城七星楼楼主居右即至。居右年约五旬,面色焦黄,似有隐患,连
身子也显得微微有些佝偻。其形貌与以七星剑法扬名江湖的七星楼楼主身分似不相符。七星
楼在彭城,与姑苏慕容山庄相隔较近。故居右与姑苏剑侠慕容楠也有些交情,当下便与慕容
楠、李青相邻而坐了。
接着药剑公孙铁拐、摄魂剑羊孽、三恨在庄主步贞等一众剑客相继而来,场上的人越聚
越多,几乎每一个人对古琴与菊花在剑会上出现,都感到甚为惊诧。
也许是因为预料到这一次洛阳剑会多半会有一场激战,故一些自忖剑法不太高明者更无
缘“剑魁”之争的剑手都不愿前来。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场上仍只有四五十名剑客,与以前历届剑会规模相比都小了许多。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此刻洛阳城中武林人物却大增,这些人中,既有赶赴洛阳剑会者
的同门中人,亦有一些帮派中虽无人参加洛阳剑会,但对此却甚为关注,因此也纷纷赶到了
洛阳城。
武林中人己隐隐觉得洛阳剑会之后,极可能使武林形势由此而有所改变。既然这样,谁
也不想置身事外最后陷入被动。无数双眼睛,以形形色色的心态,默默关注着洛阳剑会。
依照洛阳剑会的规矩,每次剑会中争夺剑魁时的公证人皆由洛阳南家的主人充任,但上
届剑魁将不可再争夺此届剑魁之位,以体现吐故纳新的宗旨。当新剑魁产生时,上任剑魁就
将象征其剑魁身分的“纵横剑”传交新任剑魁保管五年。
五十年前的剑魁乃逍遥门门主太叔岱宗,但四十五年前的洛阳剑会之前,太权岱宗突然
暴亡“纵横剑”是由其长子太叔雅送至洛阳剑会。幽求的出现,不但使太叔雅及百余名剑
客死于非命,连“纵横剑”亦不知所踪。
而逍遥门在太叔岱宗、太叔雅相继死后,又过三十年突然再遭横祸,逍遥门上上下下百
余口人一夜间被屠杀贻尽,从此曾一度诞生一代剑魁的逍遥门就此无影无踪。
却不知诸多变故之后,历届洛阳剑会的规矩,这一次将如何易改?
七星楼楼主居右见南家的人迟迟没有出现,场中亦无更多变化,不由有些不耐,就对身
旁的姑苏剑侠道:“慕容大侠,你身在江南,与清风楼相隔颇近,可知清风楼楼主庞大侠会
不会赶赴洛阳剑会?他的清风剑法,居某是久仰其名而未谋其面了!”
自从风宫崛起江湖以来,武林正道变故不息,剑道高手伤亡极多,而十大名门中以剑法
见长的青城派、崆峒派皆已覆灭,思过寨亦元气大伤。而前辈剑道高手诸如日剑蒙悦等人更
早已作古,牧野静风剑法虽已至绝世之境,但他却绝不可能屈尊来此争夺什么剑魁。如今环
视整个武林,正道剑道高手以庞纪最负盛名,故居右有此一问。
慕容楠温文尔雅地淡然一笑,道:“三日前,庞大侠已被推任为正盟盟主,以他的身分,
想必不会前来参加洛阳剑会了。”
居右怔了怔,道:“庞大使真的成了正盟盟主?居某昨日亦已闻说,只是一直一直
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说到这儿,他忙又补充道:“居某倒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事情太过突然。”
慕密楠之妻李青接口道:“居大侠觉得意外也是情理中事,在武林同道眼中,十大门派
本是高手如云,庞大侠虽然武功卓绝,但在十大门派中似乎并非最出色的。只是,世人都忽
视了正盟已与风宫相战多年,折损甚巨,与往日己不可同日而语。”
居右不由老脸微红,心道:“都说姑苏剑侠的妻子剑法比其夫更为高明,今日看来,虽
不知她剑法如何,至少快人快语,颇有豪气。自己因顾全庞纪的面子,不便直说他的武功在
十大门派中不是最高的,她一介女流之辈,反倒直言不讳了。”
此时居右的心情与其说是愠怒,倒不如说有些惭愧,当下又道:“据说据说痴愚禅
师之所以将盟主之位让出,是因为他自认为与牧野静风所领的风宫白流在留义庄交战的那一
役中,其布署虽然使正盟夺下了风宫江南行宫,黑白苑攻下了风官彭城行宫,但留义庄却伤
亡太重,心感愧疚。”
李青道:“痴愚禅师佛心仁慈,佛门武功高深莫测,我等自是敬佩得很。只是这件事他
所思所虑却未免未免有些欠妥。正盟与风宫交战长达五年,胜少负多,这一次能接连攻
克风宫两处行宫,已是极大的胜利,他为何反倒不安?我倒觉得,以痴愚禅师的性情,那一
次交战的布署,未必全是他的功劳。能布下那一局的人,必然极富心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