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阴霾

    再次醒来，颜如玉觉得浑身无力。

    “皇后，你醒了？怎么样了？哪里难受吗？”

    连忙扶着她起来，东方煜书小声问。

    见到他，脑中许多画面一闪而逝，颜如玉心口揪紧，久久没有说话。

    东方煜书心一沉，连忙将她揽入怀中：“心情不好就哭吧！憋着反对身体不好。”

    一句话，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最最柔软的地方，颜如玉双眼紧闭，两颗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滚落。

    “我爹他，他……”

    “他走了，你很伤心，朕知道。”轻轻在她的后背上拍一拍，东方煜书小声道。“但是，现在，你还有朕，也有了我们的孩子，你有很多责任要担。所以，你不能因为这件事就颓废了下去，知道吗？”

    颜如玉垂泪不语。

    眼前，似乎又浮现了过去的一幕幕，张狂的老爹，无良的老爹，一直追着她要吃的的老爹，每次被她大骂却还哈哈大笑的老爹……十来年了，在自己跟前一直生龙活虎的一个人，怎么突然，突然就……

    “我要去看看他。”猛然抬头，颜如玉低声道。

    东方煜书一顿。“去哪里？”

    “靠山王府。”

    “那里……你还是不要去了吧！”

    “不，我一定要去。”摇头，颜如玉沉声道，“他走的时候我没有送他一程。现在，我必须去看看他，和他说说话。也算是送他最后一程吧！”

    “但是，太医说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大好。”

    “我没事。”

    “好吧！”心里明白，不管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东方煜书点头，扶着她起身，“但是，又一句话你要记住了，切不可太过大喜大悲，一旦身体有何异样，一定要及时告诉朕。”

    “我知道。”

    “好，那我们过去吧！”

    简单收拾一下，坐上轿子，一行人再次来到距离后宫不远的靠山王府。

    刚一下轿，颜如玉就看见满目的白绫。王府的牌匾上，门口处，随处可见。过于刺目的颜色，狠狠冲击着她的心脏，让她双腿一软，几乎摔倒。

    本来还抱着最后一丝浅浅的希望，觉得他们是在和她开玩笑，一切都不是真的，老爹只是又在想方设法把她勾过来而已。但是，现在，眼见为实，她相信了。

    “皇后！”东方煜书眼疾手快，连忙将她扶稳。

    “大小姐！”

    马上，王府管家迎了出来，眼中也满是讶异：“您怎么来了？”

    “我爹呢？”抬眼看他，颜如玉低声问。

    “老爷……他在房间。”

    “带我过去！”连忙抓住他的手腕，颜如玉低叫出声。

    “大小姐，你现在的状况，似乎不太合适……”

    “带我们过去。”旁边，东方煜书的声音传来，沉稳有力，让人不自觉的就要服从。

    “是。”于是，管家点头，“大小姐，皇上，请跟我来。”

    东方煜书再扶上颜如玉：“走吧！”

    颜如玉轻轻颔首。

    跨过门槛，顺着熟悉的路径来到颜思朗的房间所在地，颜如玉发现，一路上，王府各处又是白绸满地，王府中来来往往的下人们也都身披白麻，神色哀戚。及到门口，更是听到低低的呜咽声传来，不像是一个人发出的。

    “大小姐！皇上！”

    一进门，立马又听到一连串的讶异低呼。原来，李安泽他们也早一步来到这里。

    “免礼吧！”在他们就要转身行礼之前说出这话，东方煜书扶着颜如玉，在他们主动让开的一条道上缓缓前行。

    小道的最前方，便是颜思朗的床。而床上，躺着的便是他的人。

    高壮的身体依然高壮，现在却是横躺在床上。一直以来满布笑意的粗犷脸面上再也不见半分表情，他就那么闭着眼，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听到脚步声也没有睁开眼，用他几乎可以吓哭小孩的声音和她打个招呼，说一声……“丫头，你来了？”

    胸口又仿佛被什么狠狠一撞，颜如玉手脚发软。喉咙口疼得不行，一颗心也似乎被什么抓住，用力揉捏着，她觉得就连呼吸都是疼的。但是，即便是疼得她想冒冷汗，现在的她，却只是觉得难受，怎么也哭不出来了。

    慢慢在床沿落座，轻轻扫视着这个面目安详的男人，颜如玉咬咬唇，用力挤出一个字：“爹。”

    然而，床上的人还是没有半分反应。他就这样闭着眼，一脸平静，似乎只是睡去了。

    顿一顿，颜如玉又拉起他的手，低声道：“爹，我来了。”

    床上的人依旧一动不动，连呼吸声都听不到。而手中的那只大掌，也冰凉得让她的心底为之发颤。

    “皇后。”

    旁边，东方煜书看的不忍，刚要过来，颜如玉淡淡扫他一眼：“别打扰我，我要和我爹说说话。”

    东方煜书立马住嘴，对李安泽他们使个眼色。大家纷纷退下。

    便又握紧了父亲早变得冰凉的手，颜如玉闭上眼，深吸口气，才觉得胸口舒服了一点点。

    再睁眼，却见东方煜书还在眼前。“你怎么没出去？”

    “朕担心你。”

    “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好。太医说，你太激动了，差点动了胎气。现在，朕必须随时看护着你，以防不测。”

    闻言，颜如玉抿抿唇，再次别开头。

    目光在颜思朗毫无任何表情的脸上一一扫过，她低声问：“我爹，他是怎么回事？”

    “太医说，似乎是一时气血上涌，来不及救治，一下子就去了。不过，还好，很快，并没有给他造成多少痛苦。他去得也还安详。”

    “嗯。”那还好。曾经，她还担心过，如果他再旧迹复发一次，再那么折腾他几次，别说他的身体受不了，就是她的心，她也受不了啊！

    原本激动的心，在见到父亲真人之后，颜如玉突然发现，她没有那么激动了。虽然呼吸有些困难，但是至少，不是那么的过分难受了。

    但是，她还是浑身虚软，目光一遍又一遍的在他的身上扫视着，迟迟不愿移开。

    就这样，她坐在床沿，许久许久都没有动一下。

    东方煜书便陪在她的身边，也久久没有出声，就那样看着她。

    叩叩叩。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忽然听到轻轻的叩门声。

    东方煜书回头：“何事？”

    “皇上，做寿衣的人来了。”门外，出现的是王府管家。

    东方煜书颔首。

    慢慢来到颜如玉跟前：“皇后，我们该走了。”

    颜如玉轻轻摇头。“我想多陪陪爹。”

    “现在，做寿衣的来了。他们要给靠山王量体，制作衣服，这些你不会想看到的。”慢慢扶起她，东方煜书小声道。

    颜如玉心中又是一沉！

    的确，自己的父亲，被那些一直碰触死人身体的人来碰触，还要被按着丈量各种尺寸。然后，他也会有一件那样的衣服穿在身上……她不想看。或者说，直到现在，她还是不愿接受父亲已经去世的事实吧！

    “皇后，走吧！”再拉起她的手，东方煜书转身往门口走去。

    颜如玉终于不再反抗，乖乖跟在他的身后。

    “大小姐。”

    门外，李安泽等人等候在此。见到他们出来，大家急忙行礼。

    东方煜书的脚步停下了，颜如玉看看他们，没有说话。

    “大小姐，王爷仙逝，大家全都痛心万分。但是，还请大小姐节哀顺变，不要太过伤心，照料好自己的身体，这才是靠山王最想看到的。”抬起头来，李安泽大声道。

    颜如玉不语，目光静静的看着他们。

    李安泽等人赶紧垂头，不再言语。

    而后，颜如玉才淡淡说出一句：“我知道。”

    大家伙才终于松了口气。

    “接下来，爹的遗体就要靠你们照料了。”顿一顿，颜如玉又慢声道，“辛苦你们了。”

    “为王爷办事，这是属下应尽的职责！”垂头，一群年轻人齐声高喝。

    东颜如玉再点头。

    此时，又听一阵轻轻的脚步声靠近。

    “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很紧张的声音，应该是没见过多少大世面的。一抬头，颜如玉的心又用力往下一沉。

    “皇上，我们走吧！”那些人，已经出现了。

    东方煜书点头。

    二人匆忙离去。

    很快回到寝宫，颜如玉似乎又呆滞了。坐在窗前，目光无神的看着远方，许久，她都没有一个动作，没有说出一句话。

    东方煜书就陪在她的身边，越看，就越心疼得不行。

    “皇后。”慢慢走过来，轻轻按在她的肩头，“累了吗？要不要去歇一歇？”

    颜如玉摇头。“我不累。”

    “但是，你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了。”

    “我不累。”摇头，颜如玉还是这么一句话。

    “哎！”对此，东方煜书只能低叹一声，拉过椅子坐在她的身边。

    颜如玉不由自主的将身体一侧，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东方煜书不语，和她一起看向窗外。

    “你说，我爹他真的死了吗？一个早上看起来还活蹦乱跳的人，怎么……怎么一下子就死了呢？”又一会，颜如玉小声问道。

    东方煜书一动不动。“人你已经看到了。”

    “是啊，看到了。”嘴角轻扯，颜如玉的声音淡淡的。似乎只要一股清风过来，就能将她吹散。

    耳边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东方煜书的手揽上她的肩头，让她靠得紧一点。

    “你这种感觉，朕曾经也有过。去年，父皇过世之后，朕也是如此。不愿相信父皇就这样驾崩了，不愿相信自己最为景仰最为倚仗的人就这样撒手人寰。朕和你一眼，在他的龙榻前坐了许久许久，一直盯着他看，似乎以为，只要那样看着，他一定会睁开眼睛，对朕笑笑，呼唤出朕的名字。但是，他没有。那一段，几乎是朕最最失落的时候了。从他驾崩，一直到出殡，朕都过的浑浑噩噩的，不知今夕何夕。忘了要吃饭，也忘了要睡觉，就连别人说的话，也几乎听不进去。朕就是不愿相信这件事，不管谁怎么说，就是不信。”

    轻轻浅浅的话语，慢慢的在耳边被娓娓道来。一字一句，都嵌入她的心坎，让颜如玉的心中又是一阵动容。

    闭上眼，又两行热泪从眼角溢出，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而身边，东方煜书依旧看着窗外，继续慢声道：“所以，你的心情，朕可以理解。朕也不会来劝你，因为朕知道没用。所以，你伤心就伤心吧！受不了了，哭一场，也可以，至少比把一切都憋在心里，身体都憋坏了强。更何况，现在你还怀有身孕，肚子里的孩子更憋不得。”

    泪水顿时流的更凶了。颜如玉主动抱上他的胳膊，将眼泪滴在他的肩头。

    东方煜书察觉到了，身体微微一颤，却再没有其他的动作。

    “靠山王，他走得应该也还算满意吧！毕竟，他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外孙终于来了。虽然还没有出生，但好歹也给了他一个念想。而且，他这段日子一来的兴奋你也不是没看到。你做得也够不错了，他走了，也是无牵无挂的走的。”

    “不！没有！”

    听到这话，颜如玉却感觉到心里又是狠狠一揪。再也忍不住了，她放声大叫起来。

    东方煜书一愣。“怎么了？”

    “他不是无牵无挂，他不是啊！”眼泪刷刷的流得更猛了，颜如玉闭上眼，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袖，“他一直叫我给他生个外孙给他抱抱，但是我一直拖延，还老是和他斗嘴。现在，孩子还在我的肚子里，他根本都没来得及抱，我还是没能让他如愿啊！而且，自从怀孕之后，他就跟个老妈子似的，处处管着我，念着我，还弄来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我吃，我被缠着烦了，便阳奉阴违，还经常损他几句。我这分明就是……分明就是无视他的苦心，还在作践他对我的爱啊！我这个女儿做得实在是太不称职了！我对他根本就没多少恭敬之心啊！你说，我这样对他，他怎么可能走得无牵无挂？他一定还是抱憾终生了啊！”

    “皇后！”

    听到她的大叫，东方煜书眉头紧皱，连忙又把她拥入怀中。“你不要这么想！靠山王他疼你，他对你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而且，你这个女儿也着实做得不赖了，他都经常在朕的跟前夸奖你，说自己养了个好女儿，又乖巧又听话，说你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真的吗？”闻言，颜如玉的哭喊停止，却还是不敢相信的抬起头，“你骗我。”

    “朕没有。”东方煜书摇头，漆黑的眸子与她对视，“靠山王对你的满意，不止朕，李安泽他们也都看得出来。虽然你们父女经常吵架，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你们交流感情的方式。而且，你们也都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着对方。这一点，靠山王心知肚明，你也是的。而你们各自的一些小脾气，你们也都心里明白。他以前对你的嘱咐阳奉阴违，你除了一点气愤，更多的还是无奈和好笑吧？他对你，也是一样的。”

    “真的吗？”

    这席话又说到了她的心坎里。颜如玉的心里终于舒缓不少。但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东方煜书定定点头。“朕的话，还有假吗？”

    有。前段时间，你已经对我说过不少假话了！

    但是，这一次，颜如玉却不愿相信是假的。而她，也知道他不会在这方面对她撒谎！

    心中顿时安宁下来。吸吸鼻子，她点点头。

    东方煜书也便松了口气，拿出帕子给她轻轻擦去脸颊上的泪痕。

    “现在，觉得累了吗？”

    颜如玉点头。

    “那就去床上躺着吧！安胎药应该已经煎得差不多了，朕马上叫人送过来，你喝了就睡一觉。等睡醒了，一切都会没事的。嗯？”

    安胎药？

    听到这三个字，颜如玉心里又是一扯。

    “这药……”

    “靠山王找来的。就是早上送来，你没有喝下的那一副。”

    心口霎时再次揪紧。但是，与此同时，却又有几分舒缓。颜如玉点点头：“好。”

    东方煜书也再点头，轻手轻脚的将她扶到内殿。

    很快，三姑娘将熬好的中药送过来了。见到这碗药，眼前不觉又浮现了自己最后见到颜思朗的那一幕，颜如玉心口一紧，眼睛一热，差点又要冒出泪花。

    东方煜书及时过来了，手掌按在她的肩头：“喝药吧！想哭睡醒了再哭，哭多了对身体不好的。”

    颜如玉立马制住眼泪，端起碗将药喝下。

    而后，三姑娘等人服侍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继而退下。

    东方煜书在床沿落座，给她将被角掖好：“睡吧！”

    颜如玉看着他，慢慢从被子里伸出手：“陪我。”

    东方煜书立马点头。“好。”

    便也脱下鞋子和外袍，钻入被子里，将她抱入怀中。“好了，朕陪着你，乖乖睡吧！”

    “嗯。”

    在他的怀中，感受着他身上独有的男性的阳刚气息，颜如玉闭上眼，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颜如玉浑浑噩噩的。

    颜思朗是以王爷之礼下葬的，加之又是开国功臣，一国国丈，自然场面宏大，各种准备工作都纷繁复杂。但是，这些她都没有去关心过，因为东方煜书已经一手接应了下来，只是每天晚上睡觉前在她的耳边详细告诉她都进展到哪一步了。

    自从那次从靠山王府回来后，东方煜书就再也没有让她出过皇宫。因为要停灵七七四十九天，东方煜书便答应，等她身体好些了，出殡之时，才会让她以女儿的身份去送葬。但是，现在不行。

    因为，怀孕一个多月的时候，她开始孕吐了。再加上父亲去世的打击，她更吐得厉害，几乎吃不下去任何东西，身体因此一下子消瘦得不像样。东方煜书为此急得不行，数次召集太医与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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