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膝长谈

    慢慢蹭回寝宫，东方煜书已经坐在这里，正低头翻阅着一份奏折。

    吴王世子，也就是轩辕永骏早不见踪影。

    这小家伙，他倒是沉得住气。

    嘴角一扯，颜如玉信步走过去，双手撑在桌面上，沉声低叫：“皇上。”

    东方煜书执笔的手微颤，立马抬眼，一双明亮的眸子里倒映出她的模样。

    一张小脸板起，上面不见半分表情，坐在几案后的身体也绷得僵直，双唇更紧紧抿着，一派正襟危坐的形象。

    “你小子！”

    见他如此，颜如玉马上就升起了一股想要破坏的欲望。便一翻身，来到他的身边，双手按上他的肩：“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瞒着我？”

    “朕没有。”看着她，东方煜书沉声道。

    “哼哼，真没有吗？”嘴角扯扯，颜如玉不悦道，“那位碧瑶公主可是口口声声和我说，你们俩有婚约在先，她就等着你满十五岁的时候嫁过来呢！”

    “她只是她一厢情愿。”

    什么？颜如玉嘴角一掀。“可是，她说那是她的父皇与先帝私下达成的一致啊！”

    “那是她们国家的皇帝无意间提起，父皇随意应和一声，并无任何书面抑或正式文牒，并不作数。”

    “也就是说，这事是真有？”眨眨眼，颜如玉大声问。

    东方煜书一怔。“朕说了，只是两位皇帝之间的玩笑话，父皇并未当真。”他也如此。

    “身为帝王，金口玉言，可不能转头就说只是玩笑啊！”连忙摇头，颜如玉一本正经的道。

    东方煜书似乎急了：“朕说没有就是没有！再说，朕已经娶了皇后了！”

    哇啊，自己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么着急的样子呢！真好玩！

    “我知道啊，不过，人家表示不嫌弃你，愿意做你的贵妃。”脸上扯出一抹笑，颜如玉小声道。

    东方煜书冷下脸：“不需要。”

    “可是，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啊！她是轩辕国的公主，还是皇后嫡出的吧？若是与我们联姻，必能让你的皇位更加稳固。更何况，她是真心喜欢你，你该高兴才对啊！”

    嘿嘿，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兴起了要好好逗逗他的想法。至于那位碧瑶公主？她说的那些话，她早在见到这小家伙的时候就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他高兴不起来。目光定定的看着她，东方煜书冷声道：“朕对她没兴趣。”

    “可是她对你很有兴趣呢！她还坚持对我说，她会和我斗争到底，她现在的奋斗目标就是打倒我，爬到我的头上，当上一国之后。”

    哈哈，本来开始听到那些话还很诧异的。可现在，自己再说出来，颜如玉觉得好好笑。

    东方煜书陡然面色一沉。“不可能。”

    “但是，我觉得她心机很深，也是那种言出必行之类。”笑着，颜如玉道。

    东方煜书幽幽的目光转到她的身上：“皇后，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我就觉得这姑娘不错，出身不错，长得也不错，生在帝王之家，也颇有心计，如果你娶了她，对你应该很有帮助。更何况，你们年纪相仿，肯定有很多共同语言的。”摊手，颜如玉说得云淡风轻。

    所以，说来说去，她就是想把他给推开，推到那个女人的怀抱里去！

    心猛地阴沉下去，东方煜书冷眼瞧着她：“朕已经有皇后了。”

    “嗯嗯，可是她现在的奋斗目标就是当上皇后。”浅浅笑着，颜如玉拍拍他的肩，“放心吧！如果有必要，到时候我让出这个位置就行了。”

    不可能。东方煜书立即就在心里道。

    “皇上，你别这么抗拒啊！那姑娘真不错的，一看就是个果敢有为的人，你们要是在一起，一定也有许多话聊。”将他的表情变化收入心底，再在他的肩头拍上一把，颜如玉乐呵呵的道。

    东方煜书不耐烦的推开她：“朕不会娶她。”

    “哎呀，你别这么说啊！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还一门心思的想要和你在一起。这等热情攻势，只怕你熬不住呢……”

    “不要再说她了！”听着她张口闭口就提那个人，东方煜书烦不胜烦。

    颜如玉一愣。“好吧！”

    见到她的反应，顿知自己失态。东方煜书深吸口气：“皇后，还记得朕对你说过什么吗？”

    颜如玉心里一震！

    赶紧眨眼，挤出一抹无辜的笑：“什么？”

    “朕……”

    “啊，我累了！回来半天，我都没坐下歇口气呢！我要回去睡觉，皇上你的奏折看完了吗？要不要先去御书房？等我睡醒了，我们再来说话，好不好？”忙不迭，颜如玉几乎是跳起来大叫。

    东方煜书冷眼看着她，仿佛在看一只跳梁小丑的表演。

    颜如玉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演技很烂。但是，被他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实在表现不了更好。

    便赶紧又对他傻傻笑笑，然后转身就跑！

    “皇后！”东方煜书叫着，伸出手，但颜如玉像是早就发现了他的动向，赶紧往旁一侧！躲过了他。

    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形迅速在自己跟前消失，东方煜书小脸上爬满了阴霾，沉着脸一声不吭。

    “皇、皇上。”

    许久，一名小太监才凑过来小声叫道。

    抿抿唇，东方煜书转过身：“走吧！”

    “是！”小太监忙道，连去哪里都忘了要问。

    这一觉，颜如玉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只记得自己心里很烦很乱，抱着被子翻来覆去滚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仰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的盯着头顶上的账顶，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坠入梦乡。

    等她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挂在西边半山腰上，天色早阴沉下来。

    起来简单收拾一下，便听到外面一声长长的通报传来……

    “皇上驾到！”

    很快，东方煜书出现了。

    那张小脸板得死紧，目光幽深，浑身上下似乎都还带着浓浓的哀怨。当见到她的时候，他的目光一扫，马上就转到别的地方，颜如玉主动上前去和他打招呼他也不理不睬。

    这小家伙，生她的气了。

    颜如玉在心里道。其实，睡前她也反复思量过自己之前的那些话，觉得的确是太刻意，太没有考虑到他的感受了！他会生气理所当然。更何况，他还是一个以别扭出名的小家伙。

    赶紧扬起笑脸凑过去：“皇上，今天忙不忙？”

    东方煜书不予回答，只是走过去在饭桌旁坐下。

    见状，颜如玉也过去坐下了，继续对他笑着：“皇上，你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沉着有力的回答，但是给出的太快了，反而显得有几分不真实。

    颜如玉傻笑。

    东方煜书板着脸，一声不吭。

    静静的，两个人用过一顿沉闷的晚饭。待一切撤下，东方煜书的目光终于舍得又到颜如玉的身上走一遭：“皇后，朕有话要和你说。”

    “好啊！刚好我也有几句话想和你说呢！”

    终于啊！他舍得和她说话了！心中一个振奋，颜如玉连忙点头。

    “嗯。”东方煜书便点头，径自起身往内殿走去。

    颜如玉连忙跟上。

    然后，一个在里面，一个在门口，两人各自静静站立一会，颜如玉走上前：“要坐下吗？”

    “当然。”立即点头，东方煜书坐下了。

    颜如玉也拉过一张椅子在他跟前坐下。“现在，是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东方煜书一顿。“你先吧！”

    “好。”颜如玉便点头，抬眼看着他，一本正经的道，“皇上，之前的事情，我要向你道歉。”

    嗯？闻言，东方煜书一怔。

    “这件事，的确是我太心急了。我只是觉得碧瑶公主的确不错，如果她当了你的贵妃，对你来说肯定如虎添翼，并无多大坏处。但是，我只顾着自己考虑，忽略了你的感受，这是我不对。所以，我要向你道歉。对不起，以后我都不会这样了。”

    提起这事，东方煜书不觉又眸光一暗：“朕不会娶她。”

    颜如玉也撇撇嘴：“这个随你吧！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不会再管了。”

    听到这话，东方煜书看看她，动动唇，似乎想说点什么，却没说出来。

    “好，我的一件事说完了，你有什么话，说吧！”便又扬起笑脸，颜如玉笑嘻嘻的问。

    “朕第一件事想说的，你已经说了。”看着她，东方煜书沉声道。

    “哈，看来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马上又笑了起来，颜如玉在他的脸颊上拍一拍。

    东方煜书眉头一皱，将她的手抓住：“不要再把朕当小孩子一般对待。”

    颜如玉马上一颤！赶紧抽回手。

    东方煜书再看看她：“父皇与轩辕国的皇帝当初的确说过想为我们缔结婚约的想法。但是，那不过是随口一说，父皇并未给予肯定的回答，这事轩辕国的皇帝心中有数，你不要被她的话给蒙蔽了。”

    “我知道。”颜如玉点点头。

    而且，要是两国皇帝之间真有这样的约定，当初他们结婚的时候就该爆出来了吧？怎么可能等到半年后，还是事情的本尊亲自过来告诉她？她家老爹第一个不会让她被卷进这些破事中来吧！

    再笑一笑：“不是说了吗？你们之间的事，我不会插手。随便你们想怎么样吧！”

    她怎么可能不插手？那个女人可是想插手他们之间啊！东方煜书心里一急：“朕对她没感觉。”

    “你已经说过了。”颜如玉轻应一声。

    嘿嘿，看样子，似乎更着急了？嗯，脸颊红红的，可爱多了！

    还是没反应？东方煜书心一沉：“皇后，你不要再装模作样。”

    “啊？”颜如玉心里又一扯。“皇上，你在说什么啊？”

    “该说的话，朕早和你说得明明白白。”沉声说着，东方煜书目光深沉的看着她，“需要朕再重复一遍吗？”

    “不用了！”

    连忙摇头，颜如玉心里好哀怨：他干嘛非要提那些事呢？大家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行吗？

    哎，知道这些只能存在于自己的幻想中。

    见她如此，东方煜书再次抿紧了两瓣可爱的唇，不声不响，目光深沉的看着她。

    拜托，他能不要这样看着她吗？她很有压力的啊！

    “皇上，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想要对我说那些话？”小心翼翼的，颜如玉再抬头，与他开始这个自己蓄谋已久话题。

    东方煜书摇头。

    “那就是说，你只是心血来潮？”

    “不是。”对于这一点，东方煜书倒是十分肯定。

    “真不是吗？”颜如玉不大敢相信。

    东方煜书看着她：“你见过谁心血来潮至少三次的吗？”

    嗷！

    不要和她提那三次啊！每次提起她的心里都在不住的痛啊！

    赶紧将又迅速窜进脑子里去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开，颜如玉深吸口气。“皇上，或者，你是不是……”

    “皇后，不要再说了，朕的心意，早和你说得一清二楚。你就不要再回避。”见她如此，东方煜书的心境也十分压抑。却不想再让她一个劲的给自己找理由推脱，直接便道。

    颜如玉无语了。一颗心又砰砰乱跳起来。

    “皇上，你是真心的吗？”看着他，她小声问。

    东方煜书点头。

    “可是，你还这么小，又没遇到过几个女人，你就知道你对我是真心了？”

    “是否真心，朕心里清楚。”

    “但是你还小啊……”

    “不要再强调朕的小！朕只是比你小而已！”实在是忍不住了！东方煜书沉声低喝。

    颜如玉吓得一颤，到嘴边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见她坐在那里，双眼瞪得老大，俨然一副受到巨大惊吓的样子，东方煜书心中也一乱。心里明白，自己又过激了。

    哎！也忍不住要叹息。

    本来过去十五年，自己都一直很淡定的，就连父皇也夸赞过自己波澜不惊，处事有度，大有帝王风范。可天知道，自从遇到这个女人之后！他的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己的情绪也开始大幅的上下。尤其是现在，自己常常要被她折腾得想发火！这种冲动他过去那么多年都从来没有过。

    但是，面对着这个女人，他的心里很清楚：和她发火也于事无补，她就是傻。

    “皇后。”放缓心情，再次低声叫道。

    这一次，颜如玉没有回答。

    东方煜书便慢慢伸出手去。“皇后。”

    颜如玉看看他，悄悄将手往旁挪动一下，避开了他的。

    东方煜书眸光一暗。目光盯准了方位，直接伸手，用力一抢！终于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里。

    我靠！

    这小家伙不错啊，直接和她来硬的？

    不觉好笑，但又有几分心慌，颜如玉下意识的就要将手收回。

    东方煜书自然不干，连忙圈紧了手。

    颜如玉挣扎几下，无力看他：“皇上，你这又是何必呢？”

    “这话该是朕问你才是。我们本是夫妻，你为何要处处躲避着朕？”她竟还想把他推给别的女人！这是一个为人妻子该做的事吗？

    “什么夫妻，不过是先帝的权宜之计而已。我们之间隔阂太多了。”垂眸，颜如玉小声道。

    东方煜书脸一沉：“这是你的想法。”

    “这是事实。”颜如玉道。

    东方煜书看着她：“皇后，抬起头来。”

    颜如玉慢慢抬头：“干什么？”

    “其实，你的心里就是觉得朕太小，朕不可靠，所以一直抗拒，是不是？”

    目光阴沉，东方煜书看着她的眼沉声问。

    说得太对了！颜如玉大胆和他对视，却没有说话。

    东方煜书便知她默认了，脸却马上一垮。

    见状，颜如玉心中又是一扯：“皇上，你怎么了？”

    东方煜书抿唇，大大的眼睛看着她：“朕知道，朕现在能力不够，不足以保护你，也在许多方面反需要你来出力。但是，你也大可不必如此，朕迟早会长大的。”

    转瞬之间，他又变身成了那个仿佛失去心爱养娃娃的小正太，如此纯真，如此无辜，让她刚刚坚定下来的心又柔软了不少。

    “等你长大了，我就老了。”小小声的，颜如玉咕哝着。

    东方煜书赶紧便道：“朕不嫌弃你。”

    啊啊啊！他又是这句话！

    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好玩，再到现在，颜如玉只觉得无语。

    “皇上，不是你嫌不嫌弃的问题。而是我，我自己过不去我这道坎。”既然他非要说，那么，颜如玉也不瞒他了。

    东方煜书便一怔：“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其实，这件事，是我一直说服不了我自己。”颜如玉便道，“在我看来，我都已经二十了，已经算是个老姑娘了。而你还这么年轻，还有大把大把的青春时光。你说你喜欢我，好，这个我暂且相信，但是，你的喜欢是什么？会不会是因为难得有人对你好，你便渐渐投入感情，便以为这是男女之情了？其实，这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亲情？或者，看我这边照顾你，你把我当母亲一样依赖？”

    “朕不是。”摇头，东方煜书沉声道。

    颜如玉撇嘴。“说倒是说得好，你拿什么来证明？”

    “朕……”这种事情，只是自己的感觉而已，他如何能证明？

    “就是啊！”便叹口气，颜如玉再拍上他的肩，“这种事情，真的很难说的。你年纪又这么……还不够大，感情方面也不大成熟，要你分辨什么是亲情什么是爱情，估计还有点难度。”

    “朕没有把你当母亲！朕有母妃！”脸一沉，东方煜书低喝。

    颜如玉摇头。“可是，我觉得这半年来，我做的都是一个当妈的该做的事情。”

    东方煜书顿时无语。

    看吧！

    再叹口气，颜如玉看着他：“所以，皇上，不要以为我是无缘无故这么想，我是真的深思熟虑过的。而且，从一开始，我便是将你当做一个小弟弟在对待，我喜欢你，疼你，也都跟疼爱我的小弟弟一样，这是亲情，无关男女之情。”

    “这样吗？”一颗心低沉低沉的，东方煜书的声音也一样阴沉。

    颜如玉点头。

    东方煜书抿唇不语。

    看他又坐在那里，小脸紧绷，眼睫低垂，小脸上带着一抹被拒绝过后的惆怅失落，瞬息又变成了一个可怜可爱的小正太。颜如玉的心里忍不住一阵揪疼。

    “皇上。”慢慢起身，一手按上她的肩，“我的话让你心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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