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所能做得到呢?
这一种品格高尚的人,她以为只有在书本中才会出现的,现在竟然能在这个世风日下现实社会中存在,而且她有幸地能遇上了,又怎能不使她芳心为之倾许呢?
许多时候她忍不住将邓浩文与她前任男朋友孙迪宇相比较,即使孙迪宇没有移情别恋,并且仍然深爱著她而要她在这两个中人挑选一个的话,她也不容易作得出抉择。
当然,若不是孙迪宇莫名其妙地抛弃了她,突然和学校中另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同学结婚,她也不会离开美国这个伤心地而返回这里,而即使她回来了,若不是听了父亲的劝告,她也不会到蓝月时装公司当模特儿,那就不会认识得到邓浩文了。
人生的离合就是这么奇妙。
伊华是林大行的女儿林咏淇的英文名。
当她失去了孙迪宇的时候,的确令她郁郁不欢,信心也大受打击,但来到蓝月时装公司工作之后,她的心情也就逐渐开朗起来了。这不单是环境的转变,和将自己千金小姐的身份隐瞒起来有著一份刺激感,最重要是这时她对邓浩文已颇有好感,且好感渐增,而孙迪宇在她心中的地位也就相对地逐渐减退了,所以,心情也就逐渐开朗起来。
问题是她的性格比较高傲,是绝对不会主动地向邓浩文表示好感,而邓浩文亦是一个崖岸自高的人,两个人自然不容易走在一起,纵使是彼此都颇为心仪对方。
现在,这一道隔膜终于也很自然地打破了,伊华自然是十分之欣慰,芳心暗喜。
她欣赏著邓浩文为她画的速写,内心不时有一阵阵温馨的感觉浮上来,她随手搂住了一个软枕,把头深深地埋入去,她这一份温柔的感觉已经久违了很久了,现在又再在她的心坎中酝酿起来,想到自己将如何向邓浩文学习时装设计,以及她会如何悉心指导邓浩文画油画。
伊华想到了那种绮丽风光时,忍不住从心底下微笑起来,笑意便在她俏脸上荡漾。
于是,她又想到父亲曾这样劝解过她:“你以为你那一位搞雕刻艺术的孙迪宇很了不起吗?其实在其他行业中亦有不少很特出的人物。”
现在她才发现父亲此言不虚。
也许,她一向也只与艺术圈子中的人有来往,而那个圈子也实在是太窄小了,或许可以说是她的生活圈子太窄小吧,所以在遇到孙迪宇之后,就大为倾倒,现在她在另一个层阶,另一个生活圈子中,果然遇到了邓浩文这样杰出的人物。
至此,她不得不佩眼父亲之见识,也许父亲的处世经验的确是很丰富,想到这里,心中自是对父亲的疼爱及指导感到温馨。不过,伊华尽管在欣慰之余,理智也没有被感情所完全蒙蔽,她很自然地想及一个问题--为甚么父亲要她隐瞒身份,前往蓝月时装公司当模特儿这一份工作?
这个问题一直压在她的心里,只不过以前心情不好,心灵大受创伤之后,一切都无可无不可,现在创伤已差不多完全复原了,而且还有新的感情萌芽,在生命力恢复之后,她就有必要弄清楚这一个问题。
她深知道父亲的性格,他要做一件事,都有其真正的用意和目的,绝不会胡乱行事。
不过,她现在并不是急于要研究父亲到底为甚么著她去蓝月时装上班,而是要争取时间多设计一些时装式样,好作为向邓浩文请教设计之道的样本。
她摊开了纸笔,又参考了一些时装杂志,左翻右翻,左思右想,总是下不了笔,在她未著手实行之时,这才知道一点也不容易,除了欠缺经验之外,许多细节也是无从著手,最后她干脆丢开所有技术性的问题,纯是作天马行空式图案上的设计,这样她比较上可以发挥自己的想像力,至于实际上是否可行,那就无法兼顾了。
她兴致勃勃地东涂西抹,连食饭的时间到了也不知道。
女佣一再来请她到饭厅去食饭。但她却置诸不理,最后,竟然是她父亲走了进来,初时他还以为是宝贝女儿在发脾气,所以不吃饭,却原来她是在画画,而且是时装设计,这才叫他放心。
“咏淇,你要赶交功课吗?我可不知道你做模特儿原来还要交设计的。”他得意地说。
虽然,林大行语调中不无讽刺,但其实他是很高兴女儿能这么投入,真的可以说是做到敬业乐业。
“并不是要交功课,我只不过也试试学设计。”
“唔,很好,你也应该有设计的天份,将来我们公司可用得著呢!”他十分认真地说。
“不错,我也希望能为爸爸的公司尽力,若能设计到受欢迎的时装,那就不用我隐瞒身份到蓝月时装公司去工作了。”
“哦,我要你去蓝月工作,也并不是希望你要学甚么时装设计。”
“那你要我去工作目的是为了甚么呢?”
“没有甚么特别目的,你失意之后,情绪低落,我只希望你能以工作去冲淡你的苦恼,这是最主要的原因,其次是要你去接触一下社会,磨练一下,日后可以助我管理公司的业务。”
“但你为甚么要我隐瞒身份到蓝月时装公司去工作呢?”
她对父亲的解释不大满意。
“别人如果知道你是我的女儿,他们会聘请你吗?何况蓝月时装公司是同业公司,他们更会担心你是作卧底。探听他们的商业秘密。”
“爸爸,你不是要我去刺探情报的吗?”她故作愕然地问。
“我不需要蓝月时装公司的情报,而且作为时装设计公司有甚么秘密情报可言呢?你也在那间公司工作了接近两个月了吧,我可有向你询问过甚么情报吗?”他反问。
“没有,所以我这才觉得奇怪。”
“那你有打听到蓝月时装有甚么秘密情报呢?”
“没有,正如爸爸所说,蓝月时装公司并不是甚么高科技或有甚么商业秘密的公司。”
“这就是了,我只不过是要你以普通人的身份去工作,体验一下社会上真正的上班生活。”
“就这么简单?”她依然不大相信。
“就是这么简单,你以为我有甚么特别企图呢?”他反问她。
“说真的,我的确感到你要我这样做,是有更深的目的。”
“你试说出来听听。”
“在蓝月时装公司,我听闻你有意与该公司合作,或收购他们。”
“是的。这已不是甚么秘密,我的确是要收购该公司,这个计划我至今也没有改变。”他坦白地承认。
“但邓浩文没有兴趣。”
“他对你这样说过吗?”
“没有,他怎会和我谈及这些问题呢?我只不过是从公司同事闲谈中听闻这件事。”
“我深信有一天邓浩文是会和我合作的。”他满有信心地说。
“爸爸,看来我就是你这个计划中至具重要性的一著棋子了,是不是?”
林大行听到女儿这么说,浓眉不禁为之一扬,他本要否认的,但这只会令她更为反感,于是,哈哈一笑,说:“唔,你不愧是我的女儿,你虽然一直生活在艺术象牙塔之内,但你的观察力很强,头脑又灵敏,所以,即使你是个女孩子,乃然可以付以重任的,我可以安寝无忧了。”
她其实并不大敢确定自己的推测,现在听到父亲直认不讳,心中大感不是味道,很有点不开心。
“爸爸,你为甚么当初不坦白地对我说明真相呢?我不喜欢凡事皆被蒙在鼓里,更不喜欢一切由人摆布,难道我是你的女儿,你也不可以开诚公布,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吗?”
林大行沉默了一会,点点头说:“我没有向你说出是我不对,但这亦正是我尊重你独立自主的性格,所以才不敢向你说出这个计划。”
“为甚么?”
“这个计划并不一定会成功,再者,以你的性格,若当初你知道了,在你未开始实行时,你早巳大加反对掉头跑开了,又怎会低声下气地去当一名模特儿呢?我看还是一切听其自然发展好了。”
她听了父亲说,也点头同意,但却仍然语带讽刺地跟父亲说:“爸爸,你一切都计算得很准确。”
“希望如此吧,但今后还得看你如何进行了。”
“如何进行?我打算辞职不干了。”她故意这样说。
林大行听了大吃一惊,忙说:“你要辞职?你你不是有兴趣学时装设计吗?”
“我本来是真的颇为有兴趣,但现在我知道自己是在被利用之后,就兴趣索
她故作气愤地向父亲说。
“咏淇,你说我利用你,这是很不公平的。”林大行带点委屈跟女儿说:“你记不记得当你由美国回来时,忧郁苦恼,尝透了失意的痛苦,终日将自己困在家里,愁眉苦脸,不错,的确是我提议你隐瞒身份到邓浩文的公司去工作,而当时你也同意的,现在前后不及两个月,你不单能从痛苦的深渊中跳出来,而且还生气勃勃,获得了新的生命力,你不感谢一直为你操心的父亲,反而要埋怨我利用你,你说这是否公平呢?”
她本来就不是真的要怪责父亲,现在被父亲这么一说,即使她能言善辩,也无话可说,于是娇嗔地说:“爸爸,即使我是你的女儿,我也不要成为你的傀儡,成为一直被人扯线操纵的木偶,那样做人,又有甚么意思呢?”
“唔,这正是我让你独立自主,所以才提议你去蓝月时装公司工作,让你自由发挥,不加任何意见,你工作期间我可问过你工作上的任何事吗?”
他这时,望望她满书桌的时装设计习作、杂志,又望望挂满了书房的她的速写画像,然后发出了一阵会心的微笑,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林咏淇脸蛋儿被他望得涨红了,又一次无话可说,最后只得叹了一口气说:“爸爸,你真厉害啊,一切都在你的计算之内,我说不过你。”
“难道我们父女俩也还要斗嘴吗?来,陪我食饭,好吗?食完饭你才继续你的时装设计吧!”他拍拍她的肩头,将她拉起来。
“爸爸,你还有甚么事情瞒著我?”她还是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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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华将一叠自己觉得是精心设计的时装式样交给邓浩文。
“邓浩文,这些都是我模仿你的设计,请指点一下。”
“唔,这么快便交功课了,伊华,你真是好学。”
“我知道我全无经验,幼稚和不合格是在所难免的,有甚么不对,你坦白地说出来好了。”
她真的是虚心求教。
“让我看看再说,伊华,你坐下吧,我又不是真的是老师,你可也不是小学生呢。”
于是,她坐下来。
邓浩文逐张欣赏著伊华的创作,她虽然说是模仿他的作品,其实每一款都是别出心裁的设计,他看得出她是颇为用心去设计的,好像衣料,除了注明选用的衣料外,连所有细节她都一丝不苟地精心描画下来,的确是有如工笔画那样,令他叹为观止,由此可见,她以画家的功力来设计,别有一番情趣,而且效果相当不错。
她设计的衣服洋洋大观,便服、礼服、睡衣、内衣及春夏秋冬四季服饰皆有,他看得大感趣味,也触发了他不少灵感。
近来,他有意要为伊华设计一系列衣饰,但都无法集中精神去创作,现在见到她的习作,于是也就有了若干头绪,所以他一边细看,一边又不时停下来想想。
“邓浩文,怎么样,我的作品说得上及格吗?”她见到他看得这么认真,心里也暗暗地感到高兴。
“唔,这很难以说是否及格来评定。”他坦白地说:“你的式样设计很有创意,可以说是十分之独特,但缺点亦在这里,如果你现在在时装界已很有名气,可以领导潮流,你这些作品也许可以在少数人的圈子里流行起来,但问题是你仍是藉藉无名,加上许多细节地方未能合乎一般人的穿衣习惯,所以,制衣公司是绝不敢冒这个风险去生产的。”
“邓浩文,你说得很有道理,这种情形我很明白,在画坛上也有此情形,一个久享盛名又有深厚的写实基础的画家,他可以胡乱涂写一些无人看得懂的抽象画,可以公开展出,并赢得不少人的赞赏,又能以高价钱卖出,若是无名之辈,又没有坚实的写实技巧之画家,若然画出那些无人能懂的抽象画的话,那就必定会为人所讪笑了。”
“哈,伊华,你这个譬如十分之恰当,不过,认真地说,你这些设计真的给我很大的启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将你的设计加以修改,并加上我的创意,这样算是我们两人共同创作,你认为如何?”
“你是说我的设计可以真的制成衣服?”她难以置信地。
“当然可以,只不过需要改动一下,使它比较为一般人所能接受,你肯让我修改吗?”
“噢,真的!那真是求之不得,你尽管大刀阔斧地修改好了。”她大喜过望地说。
她真的是没有想过自己初次尝试设计的衣服,就会有机会真真正正地制成衣服。
“坦白说,我正在想设计一系列各款的衣服,是以你为中心,但却迟迟未能动笔,现在见到你这些作品,我认为可以将之变化之下,并且环绕著这一个主题衍生一系列设计,但我可不敢掠美,所以将会命名为伊华--邓浩文共同创作,你同意吗?”
“噢,邓浩文,你太抬举我了,我怎会不同意呢?”
“对了,伊华,你说过教我画油画的,甚么时候开始?”他乘机问。
“随时都可以开始,只要你有时间。”
“那么就今晚如何?我今晚有空。”
“无问题!”
“好得很!”邓浩文从心底里高兴起来,但随即又说:“我甚么画具也没有,这如何是好?”
“要买那些东西也不困难,下班后我代你去买好了。”
“还有,我在哪里学画画好呢?我到你府上,或是你来我家里?”邓浩文又问。
“嗯,我相信到你家里去好一点,你方便吗?”
“绝对方便,我家里只有母亲和我,不过我母亲虽然好客,却喜欢问长问短,希望你不要见怪。如果她对你太好奇或对你问太多奇奇怪怪的问题的话,请不要见怪。”
“哦,怎会见怪,做母亲的大都是这样的。”她笑了一下说。
“得你这样谅解就好了。”
他知道自己从未带过女朋友回家去,而母亲又一直催促他成家,却一直未见他有女朋友,说要替他介绍,他又拒绝,这次他带伊华回家,那么母亲必定会将她视作未来媳妇,一定会喜不自禁,问的话自然多,好像你们认识多久了,家里有甚尘人,正在做甚么工作,甚至乎因为看见了“未来媳妇”太高兴了,问婚期也说不定呢!
为此,他要在事前跟伊华说一声,以免到时她会怪责自己。也许伊华并不明白她到他家里去所造成的“震憾性”无论如何,邓浩文先把话说在前头,不失为明智之举。
下了班,邓浩文和伊华一同离开公司,由她带著他去买绘画用品,其实也没有甚么特别东西要买,只不过是买一些基本用品而已,好像画笔、颜料、画布及画架等。
这是他单独第一次和她外出,又是兴奋又是紧张,有如是一名小学生那样,连自己也觉得好笑,但这一种感受的确是前所未有过的,当伊华坐上他的跑车时,心头马上卜卜乱跳,彷佛是少年郎初约会女孩子。
“好了,伊华,到哪里去买呢?”
她说出了地址,邓浩文依言将车驶去,那是一家专门店,专营卖美术用品。
“你就在车上等我好了,我很快便可以买齐用品。”
虽然现在并不是繁忙时间,这里也不是不可停车等侯,但却也不可以将车停在路边,而人就跑开去不顾,所以他还是在车里等好。
不多久,伊华就由美术用品店走出来,一名伙计搬著一大堆东西跟著她,邓浩文连忙打开车尾箱,将那些东西都塞了进去。
“我们还要去其他地方吗?”他问。
“不用了,你所需的绘画用品,全都一次过买齐了。”
“买了多少钱?”他要还她钱。
“不必了,算我送给你吧!”她笑着说。
“这怎行呢?”
“你教我设计,我也应该有所投报才行。”
“但你已答应教我画油画了。”
“不要斤斤计较了,何况你肯和我合作设计时装,那已是我收到最大的礼物。”
“既然这样,我就谢谢了。伊华,你是最热心的老师。”
“也是最严格的老师。”她补上一句。
“噢,我一定用心去学习。”
他不由心底里有所惕然一惊,说真的,他虽然对绘画也很有兴趣,但有大半原因是想藉此而亲近她。
当车再开动时,他又说:“伊华,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是不是?我们应该先吃晚饭,你喜欢到哪里去吃晚餐?”
“随便好了。”
“你喜欢到餐店去食,还是到舍下去晚饭?”他又问。
“唔,如果方便的话,就到你家里去好了。”
“很好,我也想多些在家里吃饭,因为平时常常到外面应酬,难得在家中陪陪母亲吃晚饭。”他也乘机这样说,当然他这样说,也是大有作用的。
“唔,邓浩文,你真孝心。”
她对他带点欣赏地笑笑。
他只是笑了一下,当然,他这样做并不单是为了孝心那么简单,以前,他的女秘书董丽娜也曾暗示想到他的家里去吃晚饭,他可没有邀请她回去,为的就是不想自己的母亲有误会,现在他却急不及待地将伊华带回家去介绍给他母亲认识,那么“好戏”就在后头了。
他满心欢快,驾著跑车全速地往浅水湾驶去。
果然,当他们到达时,他的母亲看见伊华,立即大喜过望,何况这一个女孩子,既美丽又雍容雅丽,而且还是儿子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
她双手握著伊华的手不放,喜孜孜地说:“噢,伊华小姐,欢迎!欢迎!”
她竟然将她称为小姐。
“伯母你好!”她也热情地和邓浩文的母亲握手。
邓太太打扮优雅高贵而慈祥。
“伊华小姐,你真是绝色美女,浩文,你终于肯带她回来见我了。”
“妈,你不要老是抓住伊华的手不放,别将客人吓怕了。”
邓浩文在旁笑着跟他母亲说,自然,心底里是十分喜欢的。
“噢,对不起,我实在是太胡涂了而且我也实在是大高兴了,请坐,请坐。”邓太太殷勤地招呼著她。
“伯母,你太客气了,你叫我伊华好了。”她被这热情的邓太太弄得有点儿手足无措,但无可否认,内心却是蛮高兴的。
“很好,很好,伊华,你要喝点甚么?茶?汽水或是果汁?”
“随便好了。”
“橙汁吧,橙汁对你有益。”她又随即叫道:“二姐!二姐”
“妈,你不要这样忙碌了,伊华是公司的职员,也不是外人,你歇歇吧!”
“二姐总是不懂礼貌规矩,客人来了这么久也不出来招呼一下,不知躲到哪里去。”
既然佣人不知躲到哪里去,邓太太不只噜苏,但心急的她也就急不及待地自己跑出客厅。
“邓浩文,你母亲真的十分好客。”伊华也为之笑了起来。
“伊华,请你不要见怪,我早巳想到她会这样闹哄哄的,但还是比我想像中要紧张。”他尴尬地说。
“噢,我怎会见怪呢,你妈妈也是出于一片好意,且是十分喜客呢!”
这时邓太大巳快步地走回来了,身后是一名女佣人。
这又是出乎伊华意料之外,原来这一个女佣并不是捧出一杯橙汁,而是一整瓶。
只见二姐用银盘子捧出一个盛著橙汁的精致水晶瓶子,一只雕刻著相同花纹的精致杯子,很精致漂亮的水晶杯套。
“妈,如果伊华喝了这一大瓶橙汁,今晚她怎食得下晚饭?”邓浩文为之啼笑皆非。
“呀,是了,浩文,你真没心肝,既然伊华来食晚饭的,为甚么你不早点打电话回来说一声,好让我准备多些菜肴。”
邓太太用责备的眼光望着邓浩文。
“我就是害怕你乱搞一通。”邓浩文没好气地说:“伊华就是要来安安静地吃一顿家常便饭罢了。”
“二姐,快去吩咐厨子多配几款菜式,对了,伊华,爱吃甚么菜?我们的厨子厨艺也不错的。”
“随便好了,伯母。”
“说嘛,告诉我爱吃甚么菜,不要客气,第一次来食饭,不知你喜欢甚么菜,我们这个厨子是个巧手,只要是不太困难的东西,他都可以弄出来的。”
“伯母,我甚么东西都食的,你千万不要特别为我而弄太多的食物,我就只喜欢食家庭式的小菜。”
“好,好极了,二姐,快去吩咐厨子,弄几个精致点的小菜吧。”
二姐放下银盘子,替伊华斟好了橙汁:“小姐,请随便。”说完便退了出去。
“伊华,请喝吧!”她将二姐斟好了的果汁,亲自拿起来递给伊华。
伊华连忙接住,说:“伯母,你实在是太客气了。”
接著,这位第一次看见儿子带著女朋友回来的母亲,对著这个可人儿不停地问这问那,一时对她赞不绝口,一时又关怀备至,事实上邓太太是很明白自己儿子的心理。
她虽然一直催促儿子快些成家,但邓浩文一直全无此意,这令她十分之着急,而且邓浩文也从未带过任何女孩子回家,虽然邓浩文年纪并不大,但做母亲的,眼看儿子事业有成,但总是见他无意成家,心里著实是心急的,而且也担心儿子不知道会左挑右选之际,到时会选了怎样的一个女孩子呢!
现在,终于肯把女朋友带回家了,而且又是个如此高贵美丽的女孩子,所谓知子莫若母,那自然不会是普通的女性朋友了,所以,她一看见伊华,也就大为高兴,知道这就是真命天子,所以急不及待,差不多马上要将伊华当作未来媳妇了。
“妈,你不要老是缠著伊华发问好吗?你会吓怕人家的,我担心她今后也不敢再踏足我们家了。”邓浩文不得不替伊华解围,故意这样说。事实上,他亦是真有点担心。
邓浩文这样说,果然十分之有效,他母亲忙说:“噢,伊华,对不起,我实在是太唠叨了,不过,今天我是实在太高兴,你可千万别见怪,可不要不再来探我。”
“不会的,伯母,你这么好客。”伊华安不得不安慰她说。因为她真的有点忧形于色,可能是他儿子这么一说,她怕会是空欢快一场,以后又难得看见伊华了。
“伊华,我要你答应我,以后一定要常常来我们这里玩。”
“我会常常来问候你的。”伊华不得不这样说,因为她的确是要常常来,她答应了教邓浩文绘油画。
“噢,那我就放心了。好了,我也不好意思再烦你,浩文,好好招呼伊华,我去看看他们安排今晚的晚餐。”
她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大厅。
他们两人都不禁为之松了一口气,相视而笑。
“伊华,我母亲实在是太烦人了,是不是?”他带点歉意地说。
“哦,她是出于一番好意。”她笑着说:“邓浩文,看来你是甚少带女友回家,所以伯母才会这么紧张,是不是?”
“不是甚少,是第一次。”他坦白地说。
“噢,那就更不能怪她了。”伊华感到讶异,接著笑了笑说:“事实上,要怪责的人,应该是你。”
“甚么?怪我从未带过女朋友回家?”
他有点摸不著头脑地问。
“对啊,这么一个大男人,怎会从未带过女朋友回家见见母亲的呢?”伊华故意认真地说。
“但但我又真的结识不到合意的女友嘛!”他无可奈何地说。
“你置身众香国之中,怎会结识不到合意的女朋友?”
“可惜事实却是如此。”
“那么,你一定是一个很挑剔又或者是一个很自大的人。”
“我是一个很挑剔的人。”
“你终于肯承认你是一个很挑剔的人。”
“我无法抵赖。”
于是他们两人都开心地大笑起来。
伊华似乎很欣赏他这一种“很挑剔”的性格。
不久,晚饭就准备好了,邓浩文母亲自然又殷勤地为伊华布菜,幸好这次她的“手法”比较温和一点,不像刚才使人连喘息的机会也没有,也许她真的有点担心会吓怕了伊华,令她以后也不敢再踏足邓浩文的家里了,甚至会误了他俩的“好事”
晚饭后,他们的油画课才开始。
“邓浩文,你的铅笔画虽然很了不起,但在西洋艺坛上,是以油画为主流的,铅笔画艺术价值不高,如作个譬喻,在文学创作上,铅笔画只不过是散文,无论散文如何美妙,在文学价值仍远远此不上小说,只有小说才是真正的文学作品,小说就有如绘画艺术中的油画,事实上,小说不特有严谨的结构,在创作形式上包罗了散文、诗、评论、戏剧等形式,皆统统可以统辑在小说之内。小说中的描写及陈述,那就是散文;小说中的各个角色的对白,就是戏剧;小说中的意境,就是诗。气势宏伟的小说,就是一首史诗,小说所反映出的人生观及价值就是评论,在绘画艺术上,油画的地位和文学上的小说可以说是同等重要,所以,邓浩文,你非真的要在绘画上下一番苦功不可。”
“谨受教!”邓浩文严肃地说。
伊华听了为之噗嗤一笑,说:“对不起,邓浩文,我说教气味太重了,你不妨以游戏心情来学习。”
“唔,这正是我所希望之事。”
于是伊华教他运用画笔,及如何调色,事实上,绘油画不一定是要用各种画笔,用来调色那一把小批刀,原来也可以大加运用,伊华示范用这批刀揩了颜料在画布上涂涂抹抹,一时将刀平涂,一时又将刀背擦拉,不久就在画布上浮现出一幅半抽象的图画,别有一番意境,令邓浩文为之佩服。
油画颜料色彩固然缤纷,并非单调的铅笔所能及,而且油画还有一种质量感,给人一种踏实而稳重的感觉。
另一方面,油画给人更有立体感,这也是铅笔画所不能比较的。
邓浩文很快就爱上了这个弄色彩玩意了,既然他有深厚的素描基础,又对色彩具有高度的触觉,所以,他学起来一点也不困难,唯一令他不习惯的,是他以前用铅笔在白只上绘画时,十分之轻便快捷,但油画的油料涂在画布上,却是每一笔一划皆是有阻力感,必须往返重复多次,才能明确地显现出来。
不过,趣味亦在于此,因为笔笔加上,自然就有层次和沉实了。
伊华也不必一直从旁指点,当他全神贯注绘画时,伊华也在挥笔,只不过有时走过来,对他提点一二而已。
邓浩文在临摹一幅米盖朗基罗的名作“奴隶”这是他在伊华给他的一本画册中选出其中一幅作为练习对象。
只见他越画越有兴趣,因为他已掌握到若干绘油画的技巧了。
而伊华又不时在旁给他鼓励,这令他更感兴趣,兴奋与沉迷。
邓浩文在初次接触油画,已发生了浓厚的兴趣,自然不知时间过得飞快。
最后,还是伊华提醒他。
“邓浩文,你真好学不倦,进步神速,但时间已不早,我要走了。”
他看看腕表,原来已接近深夜十二时了。
“噢,对不起,原来时间已经这么晚了。”他感到抱歉:“伊华,我立即送你回家。”
他放下画笔时,也好奇地看看伊华的画架,他一看之下,不禁又惊又喜,又是佩服不已。
原来她的画布已画下他在作画时之情形,虽然只不过是一个轮廓,但也活灵活现,而他的脸孔及神态已跃然于画布上,维妙维肖,至于其他部位及背景,则是粗技大叶。
即使如此,他全神贯注绘画的神情已被她准确地捕捉下来了。
“噢,伊华,你的真功夫,现在终于显露出来了。你是一位真正的画家!”他惊叹地说。
“我从小就喜欢绘画,又受过严格的训练,这是我十多年来勤力的结果。”
她对于自己这一幅尚未完成的作品,也感到十分满意。
邓浩文从未见过自己的容貌出现在画布上,现在第一次看见,自然是大感兴奋。
有不少外国贵族,又或者是大企业家,他们大都会重金礼聘名家为自己画下画像。
现在邓浩文有机会看见自己的像在昼布上亮相了,而且是出于伊华的手,自然是开心不已。
“伊华,你会不会将这画完成?”他有些担心地问,生怕她就此作罢似的。
“我当然要将它完成,事实上,现时只不过是一个雏型罢了,还要作多方面的修改。”
“甚么?你画得很不错了,根本不必修改,只要完成其他部分便成。”他又担心她会越改越糟。
她笑着摇摇头:“不,在最后完成后,很可能和现在完全不同,事实上,我至今仍未能把握或准确地表现出你的个性,绘画并不单是要神似,最重要还是要刻划出画中人物的个性,否则又何必要绘画呢?用摄影机不是更传神吗?”
“唔,伊华,你对你自己的要求很高,正是典型的艺术家脾气,这一份严格的要求和毅力,我自问就没有。”他十分佩服伊华。
他对自己已画下来的东西,不愿意去修改,何况重复做著同一件事,他亦没有这份兴趣。
“对艺术严谨和真诚,是作为艺术家最起码的条件。”她认真地说。
邓浩文兴致勃勃地从不同的角度欣赏这未完成的油画。
“邓浩文,你不是要送我回家吗?”伊华又一次提醒他:“时间真的已很晚了。”
“噢,对不起,来,我飞车送你回去,不会花多少时间。”
邓浩文自然仍如旧将伊华送到“宝华大厦”--她虚报的地址,然后放下她,他继续诈作不知道。
虽然他很想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但结果还是压抑住这一份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