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振青穿的是朝服,朱红的颜色代表了他的品阶,腰上缠着蟒带,头上戴着丞相官帽。
看他这个样子,当是刚刚下朝回来。
对于这个父亲,她是真的没有太多的印象,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不是特别清楚,给她的感觉是,他长得一般,也不是特别有特点的人,这样的人一旦放入人群之中,就永远都找不到他了。
不过,这样的他,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年轻时候的他,无权又无势,从什么都不是,再到借助谢家慢慢爬到了今天这个位置,这样的人,他能是一个碌碌无为的人么?
林振青在见到林瑾瑜时,脸色随之沉了沉,他对着林瑾瑜说道:“你这个不孝女,自己的娘亲失踪了,你竟是一点都不着急么?”
林瑾瑜闻言起步上前去到林振青的跟前,说道:“娘亲不见了,女儿自然是急的,只是女儿势单力薄又如何去寻找?更何况,自娘亲失踪之后,爹爹不也去寻了么?”
林振青闻言,眉头皱起没有说话,隔了半晌方才说道:“过几天,你就要出嫁了,南宫家乃是天家,你自己小心。”
说出的话语完全没有到达内心深处,只是一种刻板的宣读一般。
林瑾瑜抬眸凝望着林振青,她说道:“爹爹,许多年前的那次滴血验亲,你……是真的相信那个结果么?”
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了,那么也省得她去找他了,十三年的恩怨情仇,在今天就做一个了断吧!
林振青闻言,眼眸一瞪,说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怎么知道这事了?谁告诉她的?
林瑾瑜回道:“爹爹,女儿什么都知道了,你……还想隐瞒么?这些年来,你对我母女二人不闻不问,不全是因着那一场滴血认亲么?”
而今,自己将要嫁给南宫烨,倘若是他的亲生女儿,他能让自己嫁给南宫烨么?怕是不会吧?
“你……”林振青盯着林瑾瑜只蹦出了一个字来。
林瑾瑜接着说道:“爹爹,今日,你愿不愿意再与我滴血认亲?”
“你说什么?”林振青眉头一皱,拂袖道:“你这个不孝女,整天在这里胡乱说些什么?”
林瑾瑜乘机追击道:“爹爹,十几年前的那一次滴血认亲,是有人栽赃,今日,女儿愿与你再一次滴血认亲,以证明我娘亲的清白。”
滴血认亲,这个对医生来说,操作起来简直易如反掌,想要什么样的结果都是可以的。
兰汐芝曾经的那个孩子确实是林振青的亲身骨肉,而今,自己便要还兰汐芝一个清白。
林振青看着林瑾瑜,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林瑾瑜起身回屋拿了一个碗出来,随后对欣儿说道:“欣儿,你一直待在屋子里便是,没事不要出来。”
欣儿点了点头。
林瑾瑜拿着空碗去到林振青的面前让他检查那碗,林振青转眸睨了睨,随后闷不吭声,林瑾瑜见林振青没有任何异议便又拿着碗去到后院的井口边从内打了井水出来倒在了空碗之中。
接着拿着那碗去到林振青的跟前儿对他说道:“爹爹,你放一滴血进来。”
林振青抬起了手,林瑾瑜递给了他一根银针,林振青扎破了手指放了一滴血到碗里,林瑾瑜随后另外拿出一根银针扎破了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血进去。
两滴血在清澈的水中慢慢交融在了一起,最后将那一碗清水染成了妖艳的颜色。
那鲜红的颜色刺激着林振青的眼眸,他瞪着那碗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他是被骗了么?一骗就是十几年?
林振青的身子朝后退了一大步,有些不敢置信地盯着那碗水。
林瑾瑜看着林振青,一字一句道:“爹爹,当年那滴血验亲之事是有人诬陷我娘的,我……是您的亲身骨肉!”
林振青的身子僵直成了石块,他愣愣地盯着林瑾瑜。
亲身骨肉!
林瑾瑜是他的亲身骨肉!
他将自己的亲骨肉放在了后院儿,不闻不顾,一晃就过了十三年,他到底该死的做了些什么?
而今,他竟是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嫁给那个不能人道的南宫烨么?
他……真是该死!
林振青愣了半晌之后,忽然上前一步想要握住林瑾瑜的手:“瑜儿,你……是爹爹的亲骨肉啊……孩子……爹爹错得离谱!”
林瑾瑜侧身躲开了一下,她看着林振青,字字冷凝:“爹爹,女儿马上就要嫁给南宫烨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就当从未生过我这个女儿,我也就当从未有过你这样一个爹!”
说罢,林瑾瑜将手中的碗直接扔在了地上,那瓷碗甫一触地便碎裂成片,血水渗透进了青石砖的缝隙之中,蜿蜒流淌。
林瑾瑜扔掉瓷碗之后便转身朝屋内行去,留下了林振青独自一人在院中怔忡发愣,高大的身影一瞬间似乎凋零了太多,太多……
兀自在院中怔愣了一会儿之后,林振青似是遭雷击一般迅速转身去到林瑾瑜的房间拍门道:“瑜儿……你开开门,爹爹有话跟你说。”
林瑾瑜与欣儿坐在屋内,盯着门口那高大的黑影,眼眸眯起没有说话。
欣儿看着自家小姐,完全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让老爷在忽然之间就改变了态度,本想问话又看着自家小姐阴沉的脸,想要说话却终是没敢说出来。
“瑜儿……你开开门啊……”林振青的声音在外响了许久,而林瑾瑜则是一直坐在桌前垂眸看着白色的桌布。
不知道喊了多久,许是累了,林振青终是叹了一口气后转身离去了。
林瑾瑜凝眸看着窗外,心里想着,林振青,你就这样内疚一辈子最好,即便这样,也不能偿还你欠我们母女这些年的债!
林振青离开后院儿之后便直接去了海棠苑,谢玉芳正在偏房内照顾着李嬷嬷,李嬷嬷浑身疼痛生不如死,却能够体会得了谢玉芳的一片苦心。
“你们夫人呢?”进了厅房之后,林振青低声喝问起来。
怜儿见状颔首道:“夫人在照顾李嬷嬷呢。”
林振青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没好气地甩袖道:“去将她叫出来,然后你们全部离开!”
怜儿见老爷发了脾气,立时转身去偏房找谢玉芳。
隔了一会儿,谢玉芳便随着怜儿过来了,一到大厅就见到林振青一脸铁青地立在厅堂之上。
怜儿转身离开了,还顺带关上了厅房的门。
“老爷,出了什么事?”谢玉芳起步上前去到了林振青的跟前儿。
林振青转眸睨着谢玉芳,随后袍袖一甩,“啪”地一声,直接打在了谢玉芳的脸上,那一巴掌用了很大的力气,竟是将谢玉芳扇得踉跄了好几步。
“老爷,你做什么打我?”谢玉芳好不容易方才稳住了脚步,她捂住脸看着林振青。
他这是发的什么疯?为什么打她?他虽然已经冷淡了自己很多年,但是,却从未出手打过自己。
林振青伸手指着谢玉芳的鼻子,喝骂道:“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自己做的丑事,你不知道么?你还有脸来问我?”
谢玉芳眼眸一瞪,心里想着他究竟知道了什么事,是自己与表哥偷情的事么?
“什么事?”
“你还装傻?”林振青眼眸一眯,上前一步揪住谢玉芳的衣襟提到跟前儿,咬牙切刀道:“十三年前,那个滴血认亲的水里,是不是你做了手脚?是不是?”
谢玉芳闻言,心里似乎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是自己偷情的事被林振青知道了呢。
“我没有!”对于那滴血认亲的事,已经过去十三年了,人证物证都被她消灭干净了,她又为什么要承认?
林振青撇了撇嘴,说道:“你不要再狡辩了,方才我与瑜儿又重新做了一次滴血认亲,她就是我的女儿,我的亲生女儿!”
谢玉芳眼眸眨了眨,林瑾瑜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兰汐芝竟是有胆告诉她这件事么?想不到林瑾瑜那个小贱蹄子竟是旧事重提,真有她的!
“当年滴血认亲时,你也在场,你凭什么说那是我做了手脚?我没有做!根本没有做!”谢玉芳摇晃着头,死活不肯承认。
林振青眼眸一瞪,喝道:“哼!你这个狠毒的女人,这么多年,你对她们母女二人做了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谢玉芳闻言,多年压抑在心中的仇恨在此刻全部爆发出来了,她丢开捂住脸的手,也不管脸上的疼痛了,抬手指着林振青的鼻子开始骂道:“我做了什么?那你又做了什么?你还好意思反问我?你当年娶我的时候你说了什么?你说你会爱我一生一世,疼我如至宝,可是后来你又做了什么,为了你的权势,你娶了一个又一个,你对得起我么?对得起么?”
林振青眼眸微眯,说道:“纵观整个南临皇朝,哪个大臣不是三妻四妾?莫非你这个女人还想独霸我不成?我娶郁香琴时,不也对你很好么?可是你后来慢慢变了,变得狠毒,变得睚眦必报,是你自己让我离你越来越远的!”
谢玉芳呸了一声,说道:“林振青!你无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龌龊的小心事么?你娶了那郁香琴,因为她爹是以前的中书令,你后来又娶了甄倩,因为她是户部尚书家的千金,这些女子都可以成就你的仕途,让你前途一片光明,可是,你为什么娶兰汐芝?啊?她不过就是一个妓女,你娶她做什么?莫非她还能帮助你的前程?”
“不准你这样骂芝儿!”林振青手一抬,准备又朝谢玉芳的脸上扇过去,这一次,谢玉芳躲得很快,没能让他扇上。
“你还想打我?你以为你打了我就能遮住你那些龌龊心事么?你别在我面前装了,芝儿?呵呵……别喊得这么亲热,林振青,你敢摸着自己的心口说你当真喜欢她么?啊?”谢玉芳目呲欲裂,瞪着林振青高声喝道:“别人不知道你为什么娶兰汐芝,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因为那个贱人长得神似前皇后!”
刚一开始时,她还想不通林振青为什么会娶一个琴伎回府,以为他仅仅只是贪恋她的美貌,经过她多年的观察,以及年轻时,有一次与林振青喝得烂醉如泥与她同床共寝时他无意间冒出了一个字,就是那一个字让她知道了,林振青居然敢觊觎前皇后,他好龌龊啊!
皇帝的女人他都敢想?
其实,那兰汐芝与前皇后也仅有几分想象而已,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兰汐芝都远远没有前皇后那样美。
可是这个林振青,竟是连只有几分想象的人都不放过,他这是得有多爱那个女人才能做到如斯地步?
她忍了多少年了,现如今说了出来,这都是被他逼的,被逼的!
“放肆!”林振青一步上前捂住谢玉芳的嘴,说道:“混蛋,这个名字是不准提起的,你是想死么?你是想我林家满门抄斩么?”
谢玉芳气愤得不得了,气急败坏之下竟是脱口而出,当林振青捂住她的嘴时,她方才清醒过来,一旦清醒过来,她眨了眨眼眸,压低声音说道:“林振青,你不要用这个来威胁我,倘若你把我惹急了,我就将这件事抖出去,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这辈子,她活得太压抑了,一个女子最美好的一生便是遇见一个疼爱自己的男子,可是她这一生都究竟遇见了什么?
竟是遇见了林振青这么一个龌龊的男人!
抱着自己的身子,喊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而那个名字,却是全南临皇朝禁忌的名字!
一个永远不能被提及的名字!
谢玉芳撂下话语后便转身打开厅房的门走了出去。
林振青睨着谢玉芳离去的背影,胸口起伏不定,垂于袖中的手紧紧地交握在了一起,眸色渐渐暗沉。
南临与东琳交界的一个名为晓雾的城镇之中,南宫烨静坐于院中,自西玥与林瑾瑜分手之后他便转而绕道回东琳,本来可以直接从西玥的官道回东琳,他却是绕着道的从南临回去。
冷焱立在南宫烨身侧,抱着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空中传来了轻轻的翅膀震动之声,冷焱听见之后迅速飞身直上,将那飞来的白鸽抓了过来,取下白鸽脚上绑着的信条之后便将那白鸽放走了。
他打开纸条来看了一下之后便颔首对南宫烨说道:“主子,那个谢玉芳又对林姑娘搞小动作了。”
南宫烨闻言,眉头微蹙,问道:“她又做什么了?”
虽然他答应放她自由去思考,但是,待她回到南临之后,他却仍旧派人守护在了她的身边,既然她已回到南临家中,那就代表,她是愿意嫁给他了。
冷焱回道:“她送了一件织锦坊的嫁妆给林姑娘,林姑娘在收到那嫁妆之后命欣儿把嫁妆放在了院中,随后不知道在脸上戴了个什么东西,拿着两把钢刀就在院中拨弄起那嫁衣来,属下派去的人说看林姑娘的脸色,那嫁衣里恐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南宫烨薄唇弯了弯,说道:“谢玉芳送出去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冷焱微一颔首,表示默认。
“林瑾珍的嫁妆是不是也在织锦坊做的?”
冷焱颔首道:“不是在织锦坊做的,是谢玉芳亲手做的。”
自从上次离开南临去东琳送亲开始,主子便命自己着人观察着谢玉芳的一举一动,倘若她一有举动便命人来通知他。
“哼!”闻言,南宫烨低低地哼了一声,似是讽刺。
亲手制作?她就那么爱林瑾珍么?
冷焱默然。
随后,南宫烨又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密切关注林瑾瑜的动向。”
以他对林瑾瑜的了解,那丫头肯定会以牙还牙,去林瑾珍的嫁衣上做手脚的。
冷焱点了点头,南宫烨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了冷焱,继续说道:“待林瑾瑜偷溜进海棠苑之后,你们再将这个药瓶里的药水浸泡在林瑾珍的衣服之上,随后用内力将它烘干。”
冷焱拿到药瓶之后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南宫烨回道:“我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是思辰研究出来的新的毒药,说是效果非同凡响,你便拿去让那林瑾珍试试效果吧。”
听思辰说,这个药效吸收得比较慢,大概需要三个时辰,算算时间,刚好可以在婚礼人最多的时候发挥作用。
冷焱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主子,整人也不带这样的吧,都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就随便往别人衣服上弄么?
再说了,云少庄主,能弄出什么好东西来?
他家主子,再加上那个云少庄主,双剑合璧,当真可谓天下无敌了!
“是。”冷焱虽然心中大有感慨,却也没有再询问出声,只是转身便命人着手去办这件事了。
隔了一会儿后冷焱便转身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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