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西沉,朗诤和媛萱在洞内各自斜靠着一个位置,贪恋着外面的风景,虽然已经看了一天,却怎么都看不厌。洞内堆了日间检来的柴,还有没烤完的鱼,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但多数的时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饿不饿?我又饿了,我们把这只鱼剩下的部分烤一烤如何?”
“好啊,又要我烤?”
“当然。你的手艺天下无双,我还是别献丑了,所谓能者多劳嘛。”朗诤拍马屁地说。
媛萱白了他一眼“懒就说嘛,哪来这么多理由。”她纯熟地生火烤鱼,一边称赞道:“对了,你水性真不错,居然能在水底跟这么大一条鱼搏斗。”
“小时候住在南方,经常在河里、溪里戏水,十几年没玩了,倒也不生疏。”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是他武功精进,憋气工夫及体力都比小时候好得多。
“喔,原来如此。我跟你不一样,小时候我住在北方没啥机会玩水,是跟了师父之后他老人家硬要我学的,说什么行走江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精通水性就少一个被害的机会。”
“说得没错。”朗诤用力地嗅了嗅“好香啊!”“快要可以吃了,鱼虾之类的食物千万别烤太久,否则肉老了吃起来就没那么鲜美了。”她翻转着插在树枝上的鱼肉,然后弄下一块放在树叶上递给他“好了,试试看。”
朗诤吃了两口赞道:“真好吃!谖儿的手艺当真没话说。”
媛萱原本一脸的笑容,但在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后却僵住了,她转过身轻声地说:“请你别那样叫我。”
朗诤停下动作,淡淡地笑问;“那我该叫你什么呢?”
这个问题一方面是在微询他该如何叫她,另一方面也在询问她的真名,媛萱自然听得出来。“我叫段谖,你就叫我段谖,永矢勿谖的谖,你只要记得这个名字就行了。”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朗诤笑道。
媛萱的脸不禁红了“永矢勿谖”便是永远都不忘记的意思,在这种情况下,她只好埋首苦“吃”
“对了,我们认识这么久,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实在太过离谱,我叫”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媛萱捂住了嘴巴“你别说!我不想知道!”她大声叫道。
朗诤拉下她的手握在掌中“为什么?”
“那个姓曾的说得没错,你就算现在还未成名,未来也一定会名震天下的。”
“那又怎么样?”他不解地看着她。
媛萱咬着唇,缓慢而艰难地开口:“我不想以后听到跟你有关的消息就心情起伏不定、不能自己,我不想为你担心、为你悲伤、为你快乐,我不想那样”
她的话让朗诤听得既感动又苦涩,他握住她的双肩激动地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懂,不久前你才说从未喜欢过我,你究竟爱不爱我?你告诉我!”
“我不能我不能爱你”她的泪又如断线珍珠般滚落。这一次,朗诤拥她入怀,再也不放开她。
“但你确实是爱我的,是不是?既然如此,还有什么不能呢?”
捧着她的脸,他以前所未有的狂热吻她,既已确定了她的感情,他对她的渴望就变得更加难以控制。一吻结束后,朗诤拥她在怀,而媛萱也不想再挣扎,虽然在她的内心之中,对石钧崇的承诺与对他的爱在相互交战着。最后,她在心中作了决定
媛萱无力地靠在他怀中,轻声却坚定地说:“我不能爱上你是因为我已有婚约在身了,而我不能背弃这个婚约,所以请你放开我吧。”
“你有婚约?!你爱他?”朗诤如遭雷殛地僵住了身子。
“我是爱他。”
朗诤一听脸色全变了,肌肉也紧绷了起来。
媛萱又接着说:“但那和对你的感情是不同的。我出生后不久母亲就去世了,父亲几年前亦已仙逝,我没有兄弟姐妹,对我来说,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对他的感情与其说是爱情,倒不如说是亲情来得恰当,如果不是你出现,对他的感情如何与嫁给他对我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可是我出现了,情况自然不同了。”
“我不会让它不同的!我不能伤害他!”媛萱坚定地摇头。
“那我呢?你就不想想我的感受?你不能伤害他却可以毫不考虑的伤害我?!”
“我相信对你而言我带给你的伤害是极其短暂的,日后只要你想要,不怕没有好女孩,但是我若背弃他,他将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将会受武林人士嘲笑,我不能这样对他,否则我将愧疚一辈子。”
“可是,嫁给他你脑旗乐吗?”
“可以。”
“骗人!”
“我没有!否则我不会答应这个婚约,既然我做了承诺,就必须完成它。”
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朗诤在心中呐喊,先是夺去我的家人,现在连我心爱的女人都要夺走,为什么你对我这么不公平?!
朗诤故作平静地问:“那我们之间你又打算如何做?”
“我会忘掉你的。”
“你真能忘掉?”
媛萱答不出来,她知道自己忘不掉,但这话她不能告诉他。
朗诤拥紧她“既然你回答不出来,那我就这样抱着你一辈子,再也不让你离开,如此一来就不是你的错了,是你不能回去,而非不想回去,是我对不起他,不是你对不起他,你就不用对他感到愧疚了。”
“真是傻话”媛萱又泪如雨下了。
朗诤自己也知道这是傻话,可是他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难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喃喃着。
她也希望有,可是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媛萱不答话,只是靠在他怀中,无声地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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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正在后院打扫的婢女见着了着女装越墙而人的媛萱兴奋得大叫大嚷,丢下手中的扫帚,便要往雷霆山庄的议事厅跑去。
“香香!”媛萱高声叫她。打媛萱回来后的这几年跟庄中为数甚少的婢女处得都不错,尤以香香为甚。她笑道:“你好好地走,可别摔着了。”
“我知道了,庄主盼你盼得脖子都长了,若知道你回来了肯定高兴得不得了。”她一边回话一边跑,媛萱瞧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不禁摇头失笑。
不一会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后院奔来“萱儿老天!萱儿你终于回来了”
“石大哥!”她展露笑颜,任他冲过来握住她的手,心中不觉涌现一阵愧疚之情,他憔悴了许多。
陪着石钧崇一同过来的香香及朱瑞羽悄悄地退下。
石钧崇拉着她左看看、右瞧瞧“你这一去便是两、三个月,最初半个月还有消息,怎么事情解决后反倒音讯全无了?你可知道这些日子来我是如何的寝食难安,派人到处打探你的消息吗?”
“对不起!害石大哥为我担忧了,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你这些日子是去哪了,怎么不捎个信给我?”他拉着媛萱到石椅坐下,语气中有着些许的责难。
“在回庄的路上被人认出我是回春手宋青的徒弟,硬要我去替人看病,那人伤势沉重医起来较费事,所以”
“是谁这么大胆竟敢逼你医病?”
“有个山寨头子叫曹群的你该听说过吧?就是他派整寨的人马下山‘请’我的。”失踪了这么久也该有个交代的,若石钧崇要给他们点苦头吃,她倒也乐观其成,谁教他们欺人太甚。
“曹群的山寨?前些天我才听闻此山寨被风云堡攻陷,已经变成风云堡的分堂了,此事在江湖上传得人尽皆知,你没遇上吗?”
“是吗?!”媛萱惊讶极了“那山寨可攻可守,要拿下来可不容易啊!这件事一定是在我下山后发生的,这风云堡还真厉害。”
“不错,师父他老人家也曾动过那山寨的脑筋,但因那里易守难攻而作罢,陆朗诤的聪明才智只怕在师父之上。幸好你下山得早,否则遇上风云堡的人马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媛萱想起下山时的情形,隐隐觉得这两件事似乎有些关联,但一思及这些事便会想起那男人,所以也就不再多想了,她已经决定忘了他,不再想起他。
“是啊,还好走得早。”
“对了,萱儿,我们的婚期定在半个月后,原本决定你若赶不回来便延期,如今你回来了,若你觉得太仓卒,还是可以延期的,你觉得呢?”
媛萱淡淡地笑了笑,什么时候嫁对她来说都一样。“你决定吧,只要你不觉得太仓卒,那就行了。”
“我是担心你觉得委屈。”石钧崇握着她的手柔声说道。
媛萱摇摇头,轻声回答:“我知道你会对我很好就够了,我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萱儿”石钧崇十分感动,得此贤妻夫复何求?他情不自禁的低下头欲吻她娇艳的红唇,但媛萱回避地低下头,那吻便落在她的额上。
石钧崇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失望,但他认为媛萱是因为害羞,对她怜惜更甚,也不以为意。
媛萱却很清楚自己是在逃避,她挥不去心中那人的影像,抹不掉他吻她、抱她时的感觉。
她娇俏地朝石钧崇一笑“赶了好几天的路真是累人,我想先回房休息,好不好?”
“当然好,你何时变得这么客气,会先询问我的意思?”他笑。
媛萱笑着站起身“所谓出嫁从夫,我这是预先学习为妻之道啊。”
“那好,日后若你敢忤逆我的话,我可得拿出为夫之道治你啰。”他这话当然是开玩笑的,他怎么舍得处罚她呢?
“非也,非也,我敬你一尺,你可得敬我一丈。”媛萱笑嘻嘻地说。
石钧崇忍不住大笑出来,他最欣赏的便是她迅捷伶俐的反应。
“你想得可真美喔!”
“那是当然的。”她哈哈大笑,转身离去。
石钧崇也回到议事厅,得趁成婚前将工作告一段落才行,这阵子他可有得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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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的房间,思念的苦涩便充满了媛萱的心头。
那一夜她趁他睡着之际让他吸入未用完的迷葯,才能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离开他的怀抱,深深凝视他一阵之后,她毅然转身骑马离去。当时她为自己的决心喝釆,但是内心的折磨却令她痛苦不堪,她不只一次想着他醒来不见她时会有何反应,更有无数次想回头找他,但又克制了下来,就这样一边挣扎一边渐行渐远,远到她知道就算反悔也不能挽回的时候才放弃挣扎,然而那股萦绕心头的思念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后悔不知道他的名字,因为在思念至极时她连他的名字都无法呼喊,她从来不知道要忘记一个人是这么的困难!
她就这样一边调适自己的心情一边准备当新嫁娘,每天都用甜蜜的笑容掩饰落寞的心情,并在有意无意间回避与石钧崇过于亲密的接触,虽明知不可如此,却又无法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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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大婚之日已至,望着桌上的凤冠霞披,媛萱不禁再次问自己:真的就这样嫁了吗?
“小姐,你怎么都还没开始打扮啊?宾客们陆陆续续来了,好热闹啊!”香香倒比她还兴奋、紧张“来,让奴婢为小姐着装、打扮吧。”
“嗯,麻烦你了。”媛萱淡笑道,任香香在她脸上抹粉,然后起身换上新娘服。
在香香为她戴上凤冠的那一刻,媛萱再也控制不住地合上眼睑,任泪水滑落脸颊,她不能再想他了,她也没资格再想他了!她该彻底忘了他。
“小姐,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怎么哭了呢?啊!我知道了,这就是所谓的喜极而泣吧!”
媛萱赶紧拭干了泪,强颜欢笑地说:“傻丫头,我只是想到我爹和师父都没能见到我嫁人,所以有点感伤罢了,什么喜极而泣?你可别乱用词。”
香香吐吐舌头“像小姐这么漂亮的新娘子,香香可是第一次瞧见,可别哭丑了,否则老庄主和小姐的师父在天上瞧了才不舒坦呢。”她只知道这位小姐离家多年是拜师学艺去了,但不知道她拜的是什么师。
“你今天蜜糖吃多了是不是?嘴巴这么甜。”
香香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姐,我去瞧瞧外边的情形,庄主请了咱们洛阳首富周衡周老爷夫妇来主婚,不知人到了没,等他们到了,就可以开始行礼了。”
“周衡老爷子要来主婚?这面子给得可大了,你去瞧瞧吧。”
话才说完,外边马上有人通报:“小姐,客人来得差不多了,庄主请小姐出来完礼。”
“好,就来了。香香,我们走吧。”
香香为她覆上红头巾,媛萱低垂着头,踩着碎步,心中有种任命运摆布的感觉。仿佛走了好几里路似的,她终于站在大厅中牵着红绸的一端,另一端自然是石钧崇了,四周嗡然的细语声在她听来却是十分遥远。
待一对新人站好位置后,朱瑞羽先清清喉咙,接着朗声喊道:“一拜天”
“地”字尚未出口,只听见一声:“慢着!”喝声是由大厅外传人,震得众人耳膜发疼,纷纷皱眉转过头去瞧。
接着便有一行人鱼贯而人,四周又是一阵混乱,连周衡夫妻都怒而起身,媛萱仍是立在当场,但红头巾下的她却也是秀眉微蹙,纳问着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什么人?!竟敢如此鲁莽无礼!”周衡厉声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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