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九叔皱了皱眉,目光轻闪道:“去,树林里看看,保不准躲在那里。”
一群人嘴里嘟嘟囔囔的这才离开,直到声音越来越远,方静好才从湖中破水而出,不停的咳嗽。
不用想也知道,她此刻有多狼狈,发间还缠着水草,整个人像一只落汤鸡。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船沿,可是浑身湿漉漉的,估计比平时重了好几斤,在她的扑腾下,船身也跟着猛烈的摇晃起来。
忽然,她的面前出现一双手,十指修长,骨骼均匀。她下意识的便伸出手抓住,手心传来一阵微凉,她整个人便摇摇晃晃的落在船中央。
落下的那一刻,她看到荷叶下的那张脸,心忽然跳了跳。
她是搞艺术出生的,她的工作每天会接触各种各样的男人,他们是天生的衣架子,可以为她设计的衣服加分,他们各具特色,漂亮的、性感的、另类的。然而这一刻,她还是有片刻的怔忡。
这张露出一半的脸很年轻,尖削的下巴,白皙的皮肤,有女子的清丽,却无一点脂粉气,一双幽黑的眼睛仿佛沾染上了湖面的雾气,湿湿的。
下一秒,她没有忘记自己身处怎样的境遇,瞄了瞄船上的各个角落,一把抓过桨准备划船。虽然她对这个时空丝毫不了解,来到这里之后也从来没有出过村子,可是至少,湖对岸会是另一个地方,她可以不用再面对那段鬼扯的婚事,其他的事慢慢再想也来得及。
但她的手很快被按住,同样的一双手,刚才是救她上来,而此刻,却不轻不重的按着她,让她无法动弹。
“你要做什么?”荷叶下的人问。
他的声音很轻柔,就如这一湖春水,却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
“我”方静好下意识的皱起眉“这位大哥,我有急事要去湖对岸,麻烦你送我一程。”她伸出手,摸了摸胸口,却迟疑了一下,飞快的从发髻上拔下一根簪子,这簪子虽然颜色已经发暗,却是她穿越过来时,前身身上唯一看起来比较值钱的东西。而她脖子上的那根项链,她终是舍不得。
那人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只是手指一动,船桨便被放到一边。
她索性一把抓住他的手,把钗子塞到他手心里:“求你,求你了!”
长长的沉默,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要带她离开的意思。
“帮帮我,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否则刚才也不会拉我上来。”她继续哀求。
“我拉你,是因为不想见到谁溺死在我的船下。”他终于开口,声音还是柔柔的,却让她一下子凉到了心底。
不远处却依稀传来喧闹声,她眼皮一跳,完了,是他们回来了!她如热锅上的蚂蚁,看了看眼前的人,又看了看前方,算了,求人不如求己,总不能再跳回湖里吧?试过一次就够了,那湖水比冰还冷,再待上一会,就算不被抓住也去了半条命。她跺了跺脚,飞快的跳上岸向前跑去。
刚跑了一会,方九叔那张皱纹横亘的老脸便出现在她面前,他呵呵笑道:“静好,你还要往哪里去?”
他此刻极其得意,要不是自己聪明,看出那湖水有些端倪,便不会一直躲在树后观察动静,说不定那丫头早跑的无影无踪了。
那些底下的汉子七手八脚把她拉住,她抿着嘴,一颗心却落到了谷底。
方九叔那张老脸晃在她眼前:“静好啊,你怎的如此不孝,你这一走,你爹怎么办?我们村的脸又往哪里放?你怎么不想想,是谁把你养大的?又是谁让你们一家吃得饱穿得暖的?”
方静好咬了咬唇,挣脱那些钳制她的手臂:“放手,我自己走。”
她根本不是那个什么“方静好”为什么她的债要她来还?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在那个熟悉的世界,她几时被人这样对待过?可是来到了这个未知的世界,和亲人朋友生离死别,再也做不了自己喜欢的工作,以后的日子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一股酸意冲上心头,她回过头,看了一眼船上的人,恨恨的喊道:“你知道吗,你毁了我的一生!”
这个长着一副好皮囊的男人原来只是个空壳子,原以为他救了她上来会好人做到底,没想到最后结果还是一样。
早知道她就不用下水折腾那么久,还搞得自己那么狼狈。现在,她要怎么办?逃过一次,想逃第二次便难了吧?
一群人终于吵吵闹闹的散了。湖边的小船上,那人轻轻掀起头上的荷叶,目光落在手心中。他的手心里,安静的躺着一枚发簪。
漆黑的眼眸像是凝住了,看不清是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