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平凡夫妻隐居于此，那该是件多幸福的事，生平第一回如此渴求，只因为她。但，可能吗？她会愿意留下吗？他想着无解的问题，就这么注视着她良久。

    夜渐深，四周更显寂静。

    独孤绝没有惊醒她，离去的脚步，如来时般了无声息。

    就在他离开后不久，方止情霍地睁开清澄水眸，轻巧地起身走出屋外。

    只见皓月当空、星光灿烂，深夜的空气带着一丝沁人寒意，一股淡淡花草香幽幽拂来。方止情不禁深吸口气，让那阵清香盈满整个身心。

    忽地，她美丽红唇扬起不可置信的轻笑，那笑是这般地惑人心神。

    想想，这可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无眠。

    以前她四处行医，看过也遇过不少江湖上复杂的人事，却从不曾有过如此沉闷的心情。她平静无波的心，明显的因独孤绝而改变了，第一次，她对自己做下的决定感到怀疑。那有着一双冷魅邪肆黑瞳的男子，她该怎么对他才好？他的强烈执着令她感到害怕，这样深浓的情感是她从不曾遇过。她怕自己无法回应他，更怕自己到头来会令他伤心难过。或许，离开他是唯一的方法。

    只可惜，在还没改变他之前，她无法离开

    此刻，她那双澄澈水眸，亦同他方才一般，流露出复杂难解的光芒。

    而夜，真的很深了。

    dreamarkdreamarkdreamark一早，看着空荡无人的竹屋，独孤绝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走了？他原该为她的离开感到高兴才是，毕竟，是他自己让她做选择的，更何况，他不想勉强她留下。但，为什么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失落，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掏空了似的那感觉糟得令他想好好发泄一番！该死！亏她还口口声声说要留下来，想不到才过了一夜，她便迫不及待地离开。既然她无心留下，当初又为何那般信誓旦旦地对他许下承诺？他早该知道，所有人说的话，全是不可相信的。是他的错，他不该如此轻易相信她的话！霎时，一股恨意自他胸口延烧而上，他发狠地动手摧毁眼前所见的一切，原本精致幽静的竹屋内瞬间只剩片片断竹残屑，满目疮痍，惨不忍睹。这么做仍无法子息胸中的怒火，他冲出屋外，直朝林中奔去。

    心想柔弱如她，想必仍走不远，他还有机会追回她！才刚人林，一道娉婷窕窈的身影便跃人眼底，他停下飞奔的脚步，朝她一步步靠近。方止情察觉他的出现，带笑走近他。

    “怎么，不过才一夜，你便想逃了吗？”独孤绝眼神灼灼地凝视着她，邪魅黑瞳里闪着压抑的冲天怒火。她终究还是怕了他，不敢待在他身边。

    “我说过，我不会离开。”方止情毫不闪避地迎视他，唇角温和笑意仍旧不变。“即使我要离开，我也会同你说清楚再走。”“是吗？那你为何一大清早到这地方来？”这可是出黑树林唯一的路径。

    “我不过是出来采些野菇、野菜罢了！”方止情将手中竹篮抬高。“你瞧，我采了不少呢！”独孤绝这才知道自己冤枉了她，胸中怒火霎时烟消云散。

    “走，咱们回去用早膳吧！”方止情举步便往竹屋的方向走。

    “你为什么还留在这儿？”独孤绝浑厚低哑的嗓音自她背后传来。“我不留在这儿，那我该上哪儿去呢？”方止情回头浅浅一笑。“难不成，你真想要我离开？”“我说过，去留全由你决定。”独孤绝快步地走到前头，不让她看见他闪着狂喜光采的眼瞳。“直到你不需要我的那一天，我自会离开。”

    闻言，独孤绝霍地转身面对她，他拧紧浓黑剑眉，语带阴沉地开口。

    “若我一辈子需要你呢？”

    “这”方止情无法掩饰自己的为难。

    独孤绝黑瞳更冷。“算了，我不为难你。”

    方止情默然不语地跟在他身后，她无法给他他想要的承诺。

    走了一小段路，独孤绝忽地停下脚步，侧耳细听周遭异样的声响。

    “怎么了？”方止情看见他警觉的神情，心中涌起不安。

    独孤绝忽扬起一抹诡魅的笑容。“有人闯入林中。”

    “请你别伤人！”方止情想也不想地便紧抓住他的衣袖。

    “少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和善的模样，我不吃这一套！”正好有机会发泄他心中的怒火，他又怎会轻易放过！“就算你真的把人全杀了，你也不会开心，不过是徒增杀孽罢了！”看来，让他服下化功散确实是必须的。“我想怎么做不劳你费心！”独孤绝冷道。“我警告你，若想再继续待下去，就别多事，否则，我会让你后悔莫及。”“你这又是何苦？让自己过得快乐些不好吗？”她真没有把握可以改变他呵！“住口！在外面那些人眼里，你是圣女，但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别以为就凭你三言两语，便能教我改变！”独孤绝厉眸里闪着邪残光芒。“我是人见人怕的嗜血邪魔，任谁也无法改变这事实。”“真的改变不了你吗？”方止情直视他的眼。

    独孤绝凝着她的眼，知道自己的回答若令她死了心，那么，她定会头也不回地离开他。“要我改变，除非”他愿为她改变，只求她能永远待在他身边。

    只是，她肯吗？“除非什么？”

    “你做不到的！”独孤绝黑眸微眯，却难掩心中渴望。

    方止情凝视着他的眼，心里十分清楚他的要求。

    “哼！让开！”见她这表情，他已然知道答案。

    益发用力地抓着他的衣袖，方止情朝他断然开口。“不，我答应你，永远陪在你身边，绝不离开你。”虽然有些迟疑，但她还是说出了她的承诺。

    永远。

    这是多么珍贵的承诺，更是他不敢奢望的梦想。

    像他这样一个人人惧怕的邪魔，竟轻易得到恍如仙女般的她的承诺？！不！他不相信！这一定是她为了救那群不知死活的人，随口谌骗他的谎话！但，为什么她的双眸却是这般澄澈坚定，教他无从怀疑她的真心。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倘若她敢骗他，他定会教她后悔今日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只要你答应我，从今而后绝不枉杀一条人命，我便永远陪在你身边。”方止情用着坚决的口吻说道。“你当真不悔？”独孤绝冷冷地开口，可眼神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态，他多害怕她真的就此转身离开。凝视着他的眼，方止情清楚地看见他不为人知的孤单、寂寞。

    既然上苍让她遇见了他，而他亦执意要她，那么，就让她留下来陪他吧！“既已许下承诺，断无反悔之理。”

    “你知道违背承诺会有何种下场吗？”他冷戾的眼神教人不敢逼视。她是为了他人的生死而答应他的要求，她的人愿意留下伴他一生，可她的心呢？又是否会属于他？“你放心，绝不会有那么一天！”方止情给了他最坚定的答案。

    闻言，独孤绝湛黑瞳眸不觉染上狂喜光采，唇角更扬起一抹满足的笑。

    见他心喜，方止情亦跟着漾开淡淡笑容。

    伸出纤纤素手，她握住他厚实的大掌。

    “咱们回家吧！”

    独孤绝心下一震，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一步步走向她口中的家，心里早不将那群闯入林的人放在心上。今日，看在方止情的分上，就放过他们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