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大学毕业在北京工作后,我很长时间没回湘西南了,趁到长沙出差之际,我回了趟老家。一路上飞机、火车、汽车、摩托出租车,我似乎没走什么路就到了那个久违的小山村。多年没回老家,很多地方都大变样了。最大的改变是一座正在修建的快速铁路高架桥从村庄不远处通过。
村庄里不知谁家的几条狗对我吠叫,我也懒得理它们。搁二十年前,谁家的狗这样对我,我定会用弹弓把它打怕。
事先我也没给家里打电话,父母不知道我要回来,都不在家,大门紧锁,估计是到外面干农活去了。农村不像在城里,干农活很随意,不知在哪块田地上,也没个时间限制。我也不太确定父母的去处,这得问问。
“婶婶伯娘打发点啰!”我靠在叔叔家门口说。
“是哪个啊?”婶婶出门一看是我,骂道:“这不是文斗子(我的小名)吗,你甲短命鬼,竟敢作弄你家婶婶!刚到家的?”
“是啊,一路上没时间买东西,两手空空,下次补上!”我解析道。
“有这个心意就行了!回家看看我们这些老帮菜,我们就很高兴了。”
“对啊,回家看看父母是不是又长高了!”我还是没大没小继续开着玩笑。
“你怕有好多年没回来了,这次得让你父母杀头牛炖给你吃。”婶婶也对我开玩笑说。
“哎呦,炖牛、牛顿都不要,有一小块牛皮就够我吹嘘的了!”
“要不先进我屋坐会等你父母回家。”婶婶说。
“不了,我直接去田间地头看看。”我答道。
“你父亲是个勤快人,一大早就下田里干活了,大半天都没回来。你去甸里找找看!”婶婶说。
我沿着田间(也叫田埂)小路去找父母。
多年生活在大都市里,我已经很不习惯这些窄窄的高低不平的田间阡陌小路了,况且刚下过一场小雨,路面泥泞湿滑。我张开双臂找平衡以防自己滑倒。张开的双臂如同展开的翅膀,思绪也展开了翅膀,飞回到十多年前。
那年我高中毕业了,接到了北京某医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这本应该是件好事,可全家人一点也都高兴不起来。父亲愁眉苦脸,只能对着墙壁叹息。是啊,我知道家里太穷了,上中学都是很费劲的,交不起大学昂贵的学杂费,更何况还有生活费交通费
“把刚晒干的谷子全卖了吧,家里还有点去年的存粮,应该够吃,不够还有红薯。还有家里喂的那头猪也卖了,不够再找亲戚借点!”父亲对母亲说。我知道家里喂的那头猪还没到出栏的时间(没到足够的生长时间)也不太肥,这时卖了是有点可惜。父亲是个地道的农民,上过高中,因家庭出身有问题,一直没机会参加高考。上大学的梦父亲一直做了几十年,只好希望儿子去实现。从小父亲对我要求很高,我总听见父亲说:“考不了第一名,回家就消灭你!”我很庆幸自己这么多年也没被他消灭。
“他爹,通知书上说孩子要上五年学(医学院校都是五年制)呢!”母亲提醒道。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先过了这个坎再说。”父亲长叹道。
其实母亲没什么太多的想法,她只希望我多吃饭,长高大点有力气好帮父亲干农活。可我不太爱吃饭,长得也很瘦弱。从小学到中学一直坐第一排,因为个子太矮坐第二排就被人挡住了,看不见黑板。记得上初中,有个老师讲课爱喷口水,都喷我头上了!我只好从家里偷了十个鸡蛋在地摊上换了一顶黄军帽。年少时的我觉得戴军帽确实是件神气的事。母亲没上过学,看得懂的只有画着花脸唱的大戏。她把鹌鹑蛋说成安全蛋也没人跟她计较。她只知道辛勤付出必将有回报,就像种地一样,她教导我读书也应该如此。其实,世上的道理都很简单,复杂的东西那可能不叫道理。
夜间,没电了,煤油灯豆点的光,飞蛾围着那点光亮不停地转啊转,我感觉自己就如同那只不要命的不停地转啊转的飞蛾。昏黄的灯光照在父亲满是胡渣的脸上,照出了他的侧面轮廓,身后影子斜斜投影在土墙上,显得异常高大,昏黄的灯光也照出了他一脸的郁闷。父亲他今天向所有的亲戚都借钱了,可什么也没借着。上午舅舅借了二百,下午舅妈就跟到我家把钱拿走了,说这钱是要买化肥用的。还亲娘舅呢!我无语。其它亲戚也学样,都诉苦。
“他爹,是怕咱们不还呢,要不打个欠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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