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她被邀出席。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她悄悄溜出来,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躲在花园里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嗲了跟烟,贪婪地吸着,十分享受。正在忘我境界的她忽然被一阵响声惊动,她抬头,好似鬼魅缠身,不能动弹。
仿佛是踏着月光而来的男子,浅笑着,望着满脸通红的她,只那一眼,就望出了此后的交缠。他说,我们一起逃吧。
她上了她的车,他温和地问,刚刚那种场合你一定没吃饱吧。我知道一个餐厅,味道很好。一起去吧。姿姿像个孩子一样大叫,哇,太好了!刚刚在哪个鬼地方扮淑女,什么都不敢多吃,饿死我了。他腾出右手,爱怜地拍拍她的头。
她问,你叫什么名字?他专心地开车,周森墨,我不是坏人,不会拐卖你的。她侧目盯着他,良久,她呵呵笑出了声,森墨,你真好看。
那间餐厅的食物很可口,他们两个都完全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姿姿暗自笑,果然是做大事的人,不拘小节。在那样正规的宴会上也能遭遇志同道合的人,可见是天意。末了两人又去酒吧,东拉西扯的敬酒,喝得烂醉如泥。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身上衣裳依然完好。她懵懂地走到客厅,森墨正好段着一碗皮蛋瘦肉粥出笑着说,我可没有对你怎么样哦。姿姿连忙摆手,我没误会,没有误会。
粥的味道很好她小口小口地喝着,忽然发现森墨正深情地望着她。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哽咽着,姿姿,我等了好久,这些年来,你在哪里。
只这一句,心之为摧,魂只为夺。姿姿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于是真的和他在一起了。每天下班一起做饭。有时在夜晚牵着手一起去散步,他给她买棉花糖和冰激凌。她不装矜持,大口大口地吃。他们每个周末都起钱柜唱歌,带上单身的安。大肆挥霍着好时光。他唱一生有你送给她。在夜阑无声的时候对她说,一生有你,再无遗憾。
她的第一次结束在他家中舒适的大床上。那是尖锐的,疼痛的。也是美丽的,飞翔的。他看着床单上那一抹刺眼的鲜红,感动地包住大汗淋漓的她。
姿姿,我会一辈子都待你好。
哪个时候,就是死也没有缺憾了,她要他送她givenchy的小熊宝宝。别的男子都不懂她,chanel,cd送给不停,却不知道她是这样纯真。
森墨诧异,你也喜欢小熊宝宝?她疑惑,什么叫“也”?他笑着,没事,你喜欢我就送你。
行内人占卜,告诫她,阳性双子搭配阴性处女,是绝对的错误。她不信,就算全世界都不祝福他们,那也没关系。只要她爱他就可以了。
有爱,就可以了。
[五]
虽然屡次被拒,可亦晨和姿姿到底还是熟络起来了。节假日的时候也一起出去玩,遇见熟人打招呼都要问一句,亦晨,这是你女朋友么?好漂亮啊。
亦晨总是窘迫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倒是姿姿大方地问好,我是他妹妹。人走后,亦晨无限惆怅地说,要真是妹妹也好,偏偏又不是。姿姿,你天生来折磨我的。
她大笑,哈哈,那就继续折磨,走,请我吃饭。
亦晨知道,他对于姿姿是普通的,可有可无的。他的存在填补了她寂寞时的空白,可是没他,她的日子也一样地过。他隐约察觉到她的内心必然有一段让她无法面对的沉痛。他想修补,却不得要领。他笃信自己有足够的耐力,却也知道,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
她的伤口太深,那个黑洞,没有光。
这样暧昧的关系维持了将近一年,他陪着她,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之间会开花结果,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可他知道不会,这一年来,表面上两个人相亲相爱,事实上他们的距离还是一样的远。
她在台上面无表情地走秀,他在台下聚精会神地观望。冬天他握着她的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借给她一些些的温暖。他们一起看电影,逛街,吃饭,旅行。像所有的情侣一样出现在人前,被人称做一对璧人。可他知道,这不是爱情。
她是从来不害怕失去他的,有时他几天不给她讯息,她也是淡然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牵挂和担心。不害怕失去的,那能叫爱情么。
圣诞节的时候,他陪她lv专柜买礼物给安。转了几圈他们看见一个男子牵着一个孕妇的手,也在挑东西,那个孕妇的脸上漾着喜悦的微笑,眉目间竟和姿姿有说不出来的相似。他感觉到姿姿的身体有一阵颤抖,非常细微,可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她顿时意兴阑珊,随便拿了一样挽着他就走。与那对男女擦肩而过的时候姿姿的眼里迅速盈满了泪水,却始终没有落下。
那一晚他们第一次有了肌肤之亲。看似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可是亦晨失望地发现,自始至终她都是紧闭双眼的。他瞬间明白了一切,前前后后地联系,在lv专柜遇见的那个男子,应该就是让姿姿因噎废食的处女座森墨。而她之所以与他交换身体,也不是因为爱情,只是因为她悲伤需要外界的力量安慰她。
到底是输了,他自嘲地笑。确实是改放弃了。姿姿温柔地说,亦晨如果你不是处女座的就好了。他们眼说话,也知道说什么都是多余,他终于决定要死心而去了。
她有说,亦晨,人生再好,怎如初见。
他亲吻她的额头,安然入睡。他没有告诉她,明天他就要前往驻德国的分公司了。本来他想为了她留下来,可当他看见她眼里波光粼粼的那一刻,他彻底明白了,她真的不需要她,再纠缠无非也是她的累赘,还不如趁一切都还美好的时候撒手离去。
接到安的电话已经是很久后了,姿姿机械地回答,祝他事业有成。挂上电话她脸上一片温热的潮湿。
他是对岸的一屡阳光,亦是彼岸唱响的一阕天籁。她原本是可以泅渡过去轻易获取的。可她不要,她偏偏亲手毁了那支供她摆渡的小舟,灭了两个人的希望。
就这样吧,亦晨,这一世,我们只能如此。愿他日重逢,我已再世为人。
[六]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她最爱的那个人是用怎样残忍的手段对待她的。
那日,她去他家中看见他抱着一个女子,言谈甚欢,仿佛是晴天里的一声霹雳,她哭着哀求他给他一个解释。他那么骄傲,连撒谎都不屑,清清楚楚地叙述了事情的原委。
天蝎座的女子,陪他熬过了最艰难的创业时期,在他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忽略了她。不甘寂寞,她转身投入了别人的怀抱,反复强调,今生最爱的是你,可是我寂寞。
他成全了她,只说愿意等待,如果有一天她一无所有,只要她愿意回来,他依然要她。
在她走后,他不断地与别的女子发生感情或关系,只要她们身上有一丝她的影子。直到他遇见了姿姿,惊讶,t台上那个鲜亮的女子眉目间分明就是她的神采。他接近她,追求她,得到她,更加惊喜地发现,原来她们有那么多相似的地方。她们都爱棉花糖,都喜欢天蓝色,甚至都用小熊宝宝这款香水。连他自己都怀疑,应该是爱上姿姿了。
呵,错了,都错了。冷傲的天蝎带着一身的伤口回来了,他的最爱,迷途知返了。原版回来了,翻版就该功成身退了。
可天真的姿姿,她不愿意,她不甘心,她不舍得。原本是情场狭路相逢可她动了真心,她破坏了游戏规则。曾经那么多男子臣服于她她不屑一顾,可面对森墨她溃不成军。她绝食糟蹋自己,他无动于衷。她发短信给他,他不回。她打电话给他,他关机。她坐在他家楼下整夜整夜地等,他进进出出不看她一眼。
她不明白,怎么说不爱就不爱了呢。
可事情有了转机,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傻气的她呵,竟以为这是上天赐予的契机。她冲进他的公司,兴奋地告诉他,森墨,我有你的孩子了。
他震惊,他愤怒地逼她去堕胎,他给她分析道理,姿姿,你是模特,你知道怀孕会让你付出怎样的代价么!
她不在乎,只要能留下他,她什么都可以牺牲。她不懂,他不爱她,她所有的牺牲和付出都是对他的威胁。他看着眼前声嘶力竭的她,歹念丛生。
他送他回家,帮她热牛奶,他说你现在是要当妈妈的人了,要补充营养。她很开心,以为他真正回心转意了,没有防备地喝下。单纯的她,怎猜得透这其中的玄机。
那是一杯怎样的毒药啊,夺走了她的孩子。森墨开车把她送去郊区一个设备落后的小诊所。在那里,没人知道她是谁,对于他来说是安全的。她的下身不断涌出粘稠的鲜血,医生责怪她,怎么可以自己乱吃药,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有生命危险!
她没有解释,也没有哭,坚强的双子女子,不轻易流泪。在那个简陋的手术台上,她永远地丧失了做母亲的权利。
安来照顾她,买杂杂志给她看,帮她去跟公司请假,炖汤给她喝。半个月后她出院,再也没有见过森墨。她心里的怨恨已经将他千刀万剐了不知道多少次,可表面上她依旧不动声色地继续她光芒四射t台事业。没有人知道她发生了些什么,遭遇了些什么,失去了些什么。
那一年,她23岁,躺在病床上为别人的男人承受痛不欲生的绝望。她不知,那一刻她究竟是脱胎换骨还是粉身碎骨。就像她不知,什么肝胆相照只换来肝肠寸断。
可她发誓,今生今世,绝对不会再对处女座的男子言爱动情。双子敌不过处女,这是定数。
几年后,模特界那个一颦一笑颠倒众生的女子黯然引退,在一条街上开了一家假吧,名为“天荒夜谈”她抽摩尔,喝血腥玛丽。天荒夜谈偶个奇怪的规矩,不接待处女座的男宾。
安笑她,真是时刻防备啊。她也笑,是啊,连亦晨都防住了。一辈子总不能犯两次同样的错吧。
可说着说着,就有液体从眼角滑落,她们都知道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