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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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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日于对柳清秋而言是一场浑浑噩噩的梦境。

    罢开始是在一个海风吹拂的岛屿上,很多人在她身边奔来跑去,焦急的在她身上摸索,时常灌一种苦涩的葯草到她嘴里。

    只是她总是吞不下去,没多久又全呕了出来。

    恍馆之间只知道,她胸口那阵存在了十多年的莫名疼痛终于许她生病了。那疼痛从十多年前,那日攀在莲雾树上看着他拥吻另一个女孩的一刻起,就酝酿在她的胸臆间,直到此刻全然爆发。

    她听见哭声,有小孩子们的,也有少女们的,听得清楚些,桔梗的哭声也夹杂在其中。男人们用她听不懂的语言吼叫,而流转的海风像是一个女子的喁喁低吟,在她耳旁诉说着一些安抚的话,那语调里有温柔的悲哀,却让她在焦躁的梦里感到舒服些。

    在她的梦里,唯一没有改变的,是一双始终紧抱着她发冷身躯的坚实手臂。有人把她抱得好紧,让她贴在一个宽阔的裸胸上,仿佛怕她会感到孤单害怕,所以不分昼夜的,他始终抱着她。

    那人的目光是痛苦的,那样深沉的痛苦,看得她的心好疼好疼。有好几次她几乎想开日哀求他不要再那么悲伤,他黑眸里的绝望掩盖了一切,连最微小的希望都消失了。

    她在梦里呻吟翻滚,想要挣扎的伸出手抚去他眼中的痛苦。她实在不愿意看他自我折磨,在她来到这个岛上后,他才稍微有了笑容,才愿意偶尔离开、忘怀那些恶梦。而现在,她这段时间的努力仿佛都白费了,他再度陷入更深的地狱里。

    柳清秋也跟着绝望了,她努力了好久,非但没有让他敞开心房,反而把他推落更痛苦的深渊里。

    就像小时候一样,她的热诚总是愈帮愈忙。

    奇伟,别这样

    她想要安慰他,却无法开口说话,只能无助的在内心里喊着。她的身体不像是刚开始那般火烧似的炽热,反倒逐渐变得冰冷,像是血管里流动的不再是温热的血液,而是冰冻的雪水,让她的四肢百骸麻木。

    然后,梦境改变了,她的身体仍旧在他的怀抱里,只是不停的晃荡着,随着波涛缓慢的起伏。她看见一个宽敞的舱房,在她身上摸索的人换成了穿着白衣的医生和护士,似乎还听见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在某些时候下着命令。

    她想了很久,才想起那是公爵的声音,只是比较起平常与她聊天时的轻松,公爵此刻的声音带着令人折服的力量。

    对了,她在网路上认识的公爵并不是普通的男人,他是“暗夜”的雷厉风,一个有着黑暗背景的男人。但是她并不怕他,公爵把她当成朋友,甚至愿意与她分享想法与内心。

    我好累好累了。柳清秋在梦里摇晃着头,几乎想要沉进那甜美的黑暗中,她因为绝望而想放弃。再也不愿意爱得那么辛苦了,她已经做得太多,而他愿木愿摆脱那些桎梏,对她伸出手?

    梦境再度改变,她被推进一间有着雪白墙壁的房间,有更多的力量干扰她的睡眠,他们不肯让她安稳的睡去,尽全力想要破坏她长长的梦境。葯水一点一滴缓慢的流进她的身躯里,替代了她这些日子来偷偷流下的眼泪。

    有一只男性的手始终握着她,偶尔在与雷厉风争吵之后,他会短暂的放开她。然而,在她无意识的寻找他时,那双手会再度紧握住她的,脸庞紧贴着她冰凉的脸颊,男性的气息吹拂在她脸上,对她焦急而保证的低哺某些安抚的字句。

    有时他拿着沾了水的棉花,润泽她干燥的唇。一字一句的对她说话,固执的想要把她唤回来。

    “小柳儿,小柳儿。”他固执的呼唤着,暗哑的声音里有着无尽的痛苦。

    你要不要我?若是不要我,那么又何必留下我?不要唤醒我,让我更增添痛苦。让我睡去,让我睡去她推拒着,不愿意醒来,就如同他当初推拒她的真心一般。

    是不想要我死去,所以才想留下我,或是你真的想要我,所以不愿我离去?

    柳清秋在梦里重复着自己问不出口的问题,她慢慢的发觉,即使她不愿意醒过来,自己的梦境却愈来愈清晰。那些甜蜜的黑暗逐渐消褪了,许多人的力量将她从长眠的边缘拉回来,不许她就这么坠入那无尽的深渊里。她感受他坚持的紧握,还有那阵神秘海风的持续吹拂

    在某一个夜晚,她终于挣脱了那些黑暗,缓慢的睁开眼睛。

    房间里只点着一盏微弱的灯,大部分的光亮来自于各类怪异的仪器,仪器分析着各类数据,许多光点随着她的心跳而跃动着。

    她感觉自己的手空荡荡的,掌握不到东西,在梦境里那种几乎不可或缺的紧握在此时反而不见踪影。她绵长的呼出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呼吸着,测试呼吸是否会造成胸口的疼痛。

    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乏力,就连呼吸都是费力的,她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此刻的她软弱得像是没有骨架的泥娃娃,随时有崩塌的可能。只是,那种可怕的疼痛消失了,她明白自己不再有性命之忧,死神已被打退。

    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窗前,整个身子都被黑暗所笼罩。

    柳清秋眯起眼睛认了许久,不太确定的唤道:“公爵?”

    雷厉风马上回过头来,男性的薄唇弯成一个笑容,快速的走到她的床边,弯下腰来。

    “终于醒了,我还在怀疑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医生说你早就该醒了。”他拿来一块沾了水的棉花,轻拍她的唇。

    “我怎么了?”她仍有些恍惚是一个身体已经醒来、神智却还有些混乱的人。她试着动动手指,感觉自己仿佛是一个太久没有上油而生锈的机器。

    雷厉风的绿眸一暗,闪过些许忧虑,但那种忧虑很快被他轻松的态度掩饰。就好像这场与死神争夺的战役打得十分轻松,他从不怀疑能够救回柳清秋。

    其实,他曾经是没有把握的。好几次医生与雷厉风都要放弃了,是那个始终守在柳清秋身边的冷奇伟固执的不肯松开手,一次又一次的在死亡边缘拉回柳清秋。在某些时刻,雷厉风以为自己真的看见某种连死亡都无法斩断的关联,那种深刻的情感,让~个男人能够不畏惧死神的威胁,执意救回自己的女人。

    “你在船舰上打斗留下的内伤没有治疗,造成身体虚弱,所以一遇上那个岛上特有的疾病时,抵抗力自然低弱,那些病菌乘虚而入,几乎要了你的命。”雷厉风说道,一面接下传呼铃,要医生进来。

    “我没有死。”她哺哺的说着,有些难以置信。

    ‘如果是在几年前罹患这种疾病,是非死不可的。但是这些年来我的组织时常在那附近诲域徘徊,自然也对这种疾病有所研究,要是急救得宜,还是能够救回一条小命。”他指指一旁桌面那台淡绿色的笔记型电脑。“那个岛上的族长瀚?玫缒酝ㄖ宋遥缓笪遗纱叭ゾ饶悖涯愦健狄埂ㄉ璧囊皆豪铩!?br>

    “奇伟呢?”她虚弱的问,顺从的喝着他喂到她嘴边的水。

    “我逼他暂时去歇息,这半个月来他几乎没有离开过几步,一直握着你的手,疯狂似的紧盯着你的脸,好几天连一滴水都不喝。有好几次,我必须强制要求他休息,不然等不到你醒来,他大概也跟着倒下了。你要是再不醒来,我们大概会像两头急疯的野兽,因为焦躁而先把对方解决掉。”雷厉风摇摇头,难以理解那个焦急而疯狂的男人哪来的体力,夜以继日的守着柳清秋,还能跟他争吵。

    柳清秋闭上眼睛,只是一想到他,她的心又疼痛起来。她仍旧记得那些呼唤,一声又一声,固执而绝望‘别又睡着了,我不想再经历一次这种感觉。”雷厉风不满的说。

    她很快的睁开眼睛,用力眨了眨,好让自己清醒些。“你皱眉的表情连死神都赶得走。”她若有所思的说。

    “我的朋友不多,每一个都弥足珍贵,就算是死神也不能妄想从我身边夺走我的朋友。”他举手拍拍她的脸,态度亲呢而温和。“我马上叫冷奇伟过来,你等等。”雷厉风温和的说,五富深刻的脸庞上有着释然的笑容。

    柳清秋勉强自己举起仍旧虚软的手,制止他离开。她笔直的看进雷厉风的绿眸里,清澈的眼睛没有波澜。

    “我不要见他。”她坚决的说。

    雷厉风挑起浓眉“绿柳,你病得糊涂了吗?那男人守了你半个多月,不眠不休的跟死神争夺,好不容易才救回你,而你竟不肯见他?”

    “我没有糊涂。”她虚弱的说,只是摇头,伸手抓住他的衣角。“帮助我。”

    “只要你开口。”雷厉风承诺着。

    柳清秋深吸一口气,要自己狠下心来。她是一个剩下极少筹码的赌徒,在此刻也只能孤注一掷,难以预估最后是全有或是全无。不论如何,不能再如此暖昧不明的纠缠下去,一切总要做个了断。

    “我不想见他。现在见他的话,什么事情都没有改变,我与奇伟的一切还是陷入胶着中。”她眨眨眼睛,猜测自己是否还有些不清醒,不然怎么仿佛还能听见海风传来女人的轻柔笑声。那阵笑声愈来愈让她感觉似曾相识,就像是从久远的记忆里浮现出来的,还伴随着一双温柔的手,抚去她因摔下树来而产生的疼痛。

    “你要我把他送回那个海岛?雷厉风问道,虽然觉得柳清秋的要求有些匪夷所思,却也没有开口询问她是何用意。

    “不,我要你在最快的时间内安排找回台湾。”

    “你现在身体太过虚弱,不适合长途奔波,再说治疗还没有结束。”雷厉风皱起眉头,绿眸里满是不赞同。

    “你能安排一切的,不是吗?我不相信有什么事是你办不到的。”她简单的说,把责任全都推到他身上。

    ‘为什么要那么急?总该等身子养好些。我可以先通知你姐姐,让她不至于因为找寻不到你而担心。

    柳清秋缓慢的摇头“我等不及了。事情总要告一段落的,我放下一切前来寻他,付出了太多。要是他愿意要我,愿意舍弃那些恶梦,他自然会克服那些过去的梦魔,回到台湾来找我;然而,如果他不愿意回到台湾,那么我跟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那些过去横亘在中间,再见面只会增加我的痛苦。”她的眼眸里有深切的悲哀,有看透一切的空寂。

    要是他不肯前来,那么她的一生就是如此了。两个无法聚合的半圆,注定要残缺一生。

    ‘好吧!我帮你联络柳洁绫,也要你的主治医生跟着你回台湾,让他负责把你医治得跟以往一般活蹦乱跳。”雷厉风点点头,站起身去安排一切。

    柳清秋缓慢的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心在此刻反而变得平静了。

    谁知道这样的孤注一掷,会是全有或是全无?

    他要不要她?他会不会来寻她?

    寂静的巷道里流转过许多岁月,门外的木模花墙年年绽放着红花,像是没有任何忧虑。不解人世间的愁滋味。木楼的花气熏然,随着月色蒸发,带着神秘的氛围;在柔和的月光下,玉兰花也从高高的树上旋转飘下。

    多少人在这里来了又走,多少人离去了又回来,景物也有所改变。几年前道路拓宽时。那棵牵系着她记忆的莲雾树被铲除,地面铺了柏油,仿佛那棵树木曾存在过。

    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语泪先流。

    柳清秋静静的坐在开满木模花的门廊前,凌乱的发绑成一束马尾,五官精致的脸庞十分平静。月光与街灯洒落了她~身,她的身影笼罩在一片光晕中。风吹起她的发,像是在等待什么。

    终于能够明白,任何事情都会被改变,除了记忆。因为时间的流逝,一切终究变得人事全非,只有过往的记忆会永远的存在,不能轻易的磨灭。

    她不顾医生与两位姐姐的反对,在身体好些了后,就执意搬回家中居住,每晚坐在门廊前,静静的思索也静静的等待。一切从什么地方开始,也就该在什么地方结束,有很多东西是在许久前就已经注定了。人世间的千回百转,在最错综复杂的情节里,还有着最简单的牵系,由得一条红线纠缠。

    雷厉风遵守了诺言,在最快的时间内送她回到台湾,移交给二姐洁绫。或许是平日身体还不差,醒来后她的体力恢复得极快,回到台湾一个礼拜后,身子已经好了许多。

    只是,身体恢复了,心上仍有个缺口,需要某一个人来填补。

    一个风尘仆仆的高大身影从巷道的那头走来,急促的脚步有着焦急的情绪,足音一声声敲击在她的心上。她微微抬起头来,第无数次的感觉希望在心中燃起。

    他快步顺着那片花墙走来,经过那盏路灯,对五年不曾回来过的家门观而不见,急切的往柳家走来。

    推开花墙边的那个木栏矮门,他发现了她,猛然在门前停住脚步,就这么睁着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她,像是从来不曾见过她般,想把她的面容深深的刻在心上。

    柳清秋抬起头来看着他,直到胸口发疼时,她才发现自己一直是屏住呼吸的。他似乎瘦了许多,衣衫凌乱得像是流浪汉,满是胡渣的脸上,那双黑眸正闪闪发亮,黑眸里的绝望不见了,取代的是急切与某种类似思念、渴望的情绪。

    “你怎么能够这样?他的声音粗哑,努力隐忍着即将溃堤的心。“你不让我见你,把我远远的隔开,还以最快的方法离开我的身边。”

    她沉默的看着他,许久之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这是最好的办法。直到在那段几乎死去的日子里,我才看清楚单方面的付出并不能改变什么。我太过天真,以为只要强迫你接受我,你心里的恶梦就会消失。我付出的太多,你反而麻木而逃避,始终迟疑不前。”

    柳清秋再度感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咬咬粉红色的唇,她强迫自己不要流泪。“如果你不肯走出那个恶梦,把你的心给我,试着学习接纳我,那么我的付出都是枉然。跟在你的身边,就如你所说的,我将会一再的试凄。”

    他走近几步,伸出手仿佛想拥抱她。“你离去之后,我也回到岛上。我企图告诉自己,你已经没事了,我在你缠绵病榻时所感受到的焦虑与痛苦,是因为对你的责任心使然。”他苦涩的笑着,干裂的唇扭曲。“我试过了,真的试过了。我企图忘记你,不断的告诉自己,你的离去是最好的结局,毕竟我已经没有心能够给你,再难承受你的爱恋。”

    柳清秋看着他,紧握的手悄悄发抖。她的心强烈的鼓动着,万分期望他能够拥抱她。他也是受尽折磨的,毕竟要再次敞开心房,抹去那些心魔,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我的心一直疼痛着,因为见不到你而痛苦,日夜反复的煎熬,热烈的想要见你。”他的黑眸里有着困惑,专注的看着柳清秋,观察这段分开的日子里,她究竟好不好。“我不明白,明明已经没有了心,为什么还会感觉心痛?像是再不见到你,我就会再死去一次,然后从此在地狱里万劫不复。”

    她颤抖的站起身来,靠着门廊的木柱。太多的情绪在她身子里来回冲击,不敢一下子投入太多的希望,就怕有了太多的希望,再度失望就将是彻底的绝望。她的心太过脆弱,禁不起撩拨与虚假的机会。

    一个赌徒最后的赌注,全有或是全无,代表着天堂或是地狱。她是输不起的,输了就会心痛一生一世。

    “你要不要我?”她的声音没有平常的自信,只有颤抖的不确定。在爱情面前,她竟然也如此胆怯。“如果不要我,就别来找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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