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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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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他声铿铿锵锵,响一声顿两秒,再响一声,活像坑谙气的畜牲嘎呱在乱叫,一小节都没弹完,就叫人鸡皮疙瘩先掉光。

    “givemeabreak!阿蛮,你能不能别再弹了?”黛咪最先受不了,皱眉吊白眼,夸张地表示地快被搞疯掉。

    谢阿蛮无所谓的耸耸肩,肥吉他丢在一旁。反正她也不会弹,祇是等得有些无聊,杀杀时间而已。再说,她也同意黛咪对她乖戾的批评:她弹吉他的技术比杀猪还糟糕!

    “黑皮到底怎么搞的?到现在还不回来!”黛咪向来没耐性,不耐烦等待的枯燥。

    他们这个鸟乐队一个星期固定练习一次,大都窝在黑皮家。这回固定练习的日子还没到,黑度就吆喝他们来,他自己反而不知鬼混到哪里去了,难怪黛咪等得忍不住要发飙了。

    “黛咪,你能不能安静几秒钟,别在那里晃来晃去?你整个人跟团火一样,我都快被你搞烦了。”小沈,国立大学的黑羊学生,懒懒地瘫在黑皮的床上说道。

    黛咪将满头红燥的鬈发编成十几条的辫子,一一系上妖冶的红丝带,再戴上一顶火艳的棒球帽,搭配身上一袭血鲜热辣的迷你紧身小洋装,整个彷如着了火,性感又狂野。光是用眼角扫一眼,就逼出一身热汗。

    黛咪拿眼角睨小沈一眼,不理会他烦躁的抗议,变本加厉在四处走来晃去,晃得谢阿蛮闭上眼还是躲不掉一团团的红晕。

    “黛咪”她忍不住出声,黛咪反应比她更快,转过头来一脸挑衅,眉毛挑得老高,表示说她现在心情很不好,没事少惹她。谢阿蛮摆个非战手势说:“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不爽,但你再这样晃来晃去给你一个良心的建议,当心小腿变粗了。”

    黛咪眉毛挑得更高,作势想发作,转而重重皱眉,一团躁火顿时泄下气来,在谢阿变身旁歪坐下去,满嘴牢騒念个不停说:“damnit!这个死黑皮,把我们叫到这里来,自己却到现在还不回来,搞甚么嘛!”黛咪一生气,习惯性吊出舶来话骂人。不过,他们这个鸟乐队里,除了黑皮,她吊弄洋文没人理她。

    火爆的气氛持续了几秒,罪魁祸首黑皮终于回来了。他不察一屋子怪异可疑的气氛,一进门就嚷嚷乱叫,挥着手中一纸传单,兴奋异常说:“嘿嘿!你们猜我手上这是甚么?”

    没人理他发神经,三个人,六只白眼,全部冷冷瞪着他。他这才有点自知之明,涎着笑脸讨好大家说:“别这样,我有好消息要告诉大家。”

    “那就别秀了,有屁快放!嘿!你如果还有点智商,就应该知道我们已经等得很火很不耐烦,对你很呛了!”谢阿蛮推开黑皮涎凑过来的验,嫌恶地瞪他一眼。

    黑皮跟那只公孔雀一样,都是那种叫她看了倒胃的男人。不过黑皮更槽。黑皮是另一种没品味,一年到头不分四季不管晴雨身上就裹着那么一件黑色皮夹克,散发出一股腐朽的霉味。pud里一堆没脑袋没眼珠的女孩,把黑皮当偶像崇拜,对黑皮一成不变的黑夹克俯地膜拜,说甚么又酷又有格调。她听了在心里暗笑,天晓得黑皮甚么都有,就是没有格调。

    不过,这算是她个人乖戾的偏见,反正全天下的男人,她没有一个看得顺眼。男人如果像唐伯夫那样,那么騒、那么爱打扮,那像甚么话!但如果跟黑皮一样,一年四季老是裹着一件皮夹克,没死先发霉,又情何以堪?如果像她爸那不如干脆被阉掉。总归一句话,好男人全都绝种死光了。

    “你们听我说”黑皮扬扬手中的破纸张,压低嗓音,制造吊诡的气氛。

    “不必说了!”黛咪一把将纸张抢过来,很不给黑皮面子。“这甚么?第一届金唱奖全国歌唱大赛”她边念边侧头去看黑皮。

    “嘿嘿!没想到吧?”黑皮得意洋洋,一脸贼笑。

    他吆喝大伙来就是为了这档事。某家唱片公司和民歌西餐厅联合主办歌唱大赛,优胜的队伍将得以和唱片公司签约;决赛当天,并有电视台到现场实况录像转播。

    “好像满有意思的!”黛咪显得兴致勃勃。她做甚么事都先不计成败,祇管有趣无趣,不会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

    谢阿蛮倒没那么热衷。参加比赛是很花时间的,她才没那种美国时间陪他们穷磨。她祇是瞄一眼,不感兴趣地说:“下个月就要比赛了,来得及吗?报名期限怕不早就截止了。”她不置可否。黑皮做事一向显前不顾后,下个月就要比赛了,现在才搞到消息,能成甚么气候!

    “安啦!绝对来得及!”黑皮拍胸脯挂保证。“还有一个月才比赛,以我们的实力,绝对没问题。”

    “对啊!又还没尝试,怎么知道成不成?”黛咪有点不以为然地瞧着谢阿蛮,跟黑皮一鼻孔出气。

    小沈伸伸懒腰,跳下床说:“你们真的要玩?这可不是在办家家酒,一个没搞好可是很丢人的”

    “没甚么丢不丢脸的,就是一个比赛而已不是吗?”黛咪一副跃跃欲试的蠢动,就是爱现。

    “既然你们要玩真的,那我也没意见,痛快就好。”

    小沈投下他的票,三个人一致转头望着谢阿蛮,六只眼凝聚出一股无形的力,奋力逼她上梁山。

    “你们这样看着我做甚么!”谢阿蛮侧肩弓了弓胸膛,提防甚么似地回视他们三人。“我不管你们怎么瞎搞,就是别把我算上。”

    没人理会她的“但书。”三人头一转,成放射状三角形靠成一团,自顾自商量起来。黛咪抢先发言说:“我们首先要取蚌团名,嗯,我想想叫‘飞行船’怎么样?”

    “太老套了!”黑皮摇头摆手,另外提案说:“命名取号是有学问的,不但要叫起来响亮,而且还要让人觉得有股气势,听起来就是大牌的感觉。所以,我建议用‘黑色摇宾’这个团称,震撼力够又有分量!”

    这么驴的名字祇有黑皮想得出来。谢阿蛮在肚里暗暗嗤笑。她聪明的不表示任何意见,既然不想膛这混水,还是撇清得彻底一点好。

    “甚么‘黑色摇宾’,难听死了!”黛咪“嗤”一声,泼黑皮冷水说:“这种发霉的名字,亏你想得出来。”

    “‘黑色摇宾’有甚么不好?叫起来响亮又有气势”黑皮反复他那一套自以为是的陈腔滥调反驳黛咪,一边朝小沈拚命猛递笑脸,寻求支持。

    小沈转向谢阿蛮,意思要地决定。黑皮反应快,马上涎着脸皮,黏向谢阿蛮的脑门,谄媚说:“阿蛮,你一向很有格调,品味独出,所以你”“少恶心了!”谢阿蛮一巴掌拍向他的下巴,嫌恶地将他推开。“我说了,不管你们怎么瞎搞,就是别把我算上。”

    “可是,我已经报名了。”黑皮见情势不利,采哀兵姿态,带些莫可奈何,可怜兮兮地纤悔自白。

    “甚么?”谢阿蛮闻言跳起来,皱眉说:“黑皮,你怎么可以不先问过大家的意见,就擅自作主替大家报名了?还取了个烂团名,未死先发霉,搞个屁啊!”她就知道黑皮做事一定出纰漏,总要这边那边破烂几个洞。黑皮那呆子,就凭着一股傻劲在做事。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哪知道,你们会有这么多意见”黑度为自己找理由,一脸无辜可怜相。

    黛咪和小沈交换一眼。他们本来就赞成参加比赛,既然木已成舟,也就没甚么好为难黑皮。黛咪说:“算了!既然都已经报名了,再争吵也没甚么意思。‘黑色摇宾’就‘黑色摇宾’吧!要发霉就大家一起发霉了。”

    “我不管!”谢阿蛮?怠!澳忝潜鹣肷字蟪墒旆贡莆疑狭荷健也恍械摹!?br>

    “为甚么不行?阿蛮你太没义气了!你这样还算是我们乐队的一分子吗?”黑皮为谢阿蛮的“?怠蓖葱募彩祝纯嗟嘏踝判淖鑫奚膮群啊?br>

    其它两个人虽然没像黑皮那么夸张,但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下子成为千夫所指,谢阿蛮祇好老实招认,表示自己真有为难,并不是那么不够义气。

    “你们不必这样看我,我是真的不行。”她说:“礼拜四和周末我有打工,无法配合乐队练习。”

    “打工?我怎么不知道?”黑皮觉得稀奇。

    从他认识谢阿蛮开始,这种话还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这就像听到鲨鱼学走路一样,完全不对盘。

    “你又不是我肚里的寄生虫,怎么会知道?”谢阿蛮呕他一句,才解释道:“这个周末才开始的,在一家俱乐部驻唱。”

    “驻唱?”混声三部大合唱。这下子不祇黑皮,连小沈和黛咪都觉得不可思议。

    “驻唱?你说真的?哪家pud敢花钱请你去吓走他们的客人?”黑皮狗嘴吐不出象牙,开玩笑一向没尺度。

    谢阿蛮半习惯半不理睬,横他一眼,挥个手不甚在意说:“叫甚么‘维瓦第’的吧!”

    “‘维瓦第’?”小沈吹了一声口哨。“那家高级俱乐部?他们聘请的乐队和歌手部是一流的,不是会员还不给进去。阿蛮,你是怎么混进去的?”

    对小沈夸张的言词,谢阿蛮以翻个白眼做为答复,大言不惭说:“想也知道,当然是以我性感的身材和妩媚的嗓音‘混’进去的。”她搔首弄姿,做作地摆个身段。

    “没想到你这种国中生的体型和破铜烂铁的声音也有人欣赏。阿蛮,你还真不怕丢脸!”黛咪就是嘴巴贱。

    “黛咪,你少酸了。”黑皮不识时务,回驳黛咪一句,惹她一声鼻哼。他习惯黛咪这种阴阳怪气,不以为意,回过头,粗鲁地打谢阿蛮一掌说:“你干嘛没事跑到‘维瓦第’卖唱?跷家了是不是?”

    谢阿蛮老爸恼她告他“不伦”状,当她是弃婴,除了喂钱甚么都不管。这些黑皮也知道谢阿蛮的事,他几乎没有不知道的。黛咪还笑他是个包打听,其实这件事他们乐队没有人不知道。

    “你神经啊!谁跷家了!”谢阿蛮揉揉发疼的肩膀,一脸晦相。认识久了!交情变老,黑皮越来越不拿她当女人看,没事就动手动脚,痛的不是他的肉,他一点都不心疼。

    她根本不想回答他的话。打工还要有理由吗?如果做甚么事都要有理由,那么她甚么都不必做,就祇等着发霉发烂死了。

    “我已经从实招认了,所以”她乱七八糟比个手势说:“你们别把我算进去,另外找个人”

    “甚么话!少了你还有戏唱吗?”黑皮不等她说完,半认真半夸张地挑眉斜眼,一点也不让她置身事外。

    一个乐队里最耀眼的通常是主唱,是舞台上众所瞩目的焦点,也是整个乐队灵魂所在。但谢阿蛮可不认为她这个半调子“主唱”真是甚么了不得的“灵魂人物”她充其量祇算是一具“僵尸。”

    “我说不行啦!我不能配合练习时间”

    “没问题!”黑皮俨然以团长的姿态摆出一副鸟架势说:“礼拜四跟周末不能练习是不?那好办!乐队的练习时间就定在其它五天,直到比赛结束为止。怎么样?各位有没有甚么意见?”他环顾周遭一眼,询问小沈和黛咪。

    两人都没意见,耸耸肩表示赞同。既然他们都没意见,那么理所当然的,谢阿蛮也不能有意见,否则祇怕会死得很难看。她识趣地不再噜苏,反正丢脸丢定了,省一点口水也好。她在一旁安静听他们争论不休,忍不住插嘴说:“别忘了,我们还少一个鼓手。”

    一句话惊醒一窝呆瓜。她不禁摇头,抓起薄外套,晃晃脑袋说:“你们慢慢商量吧,我先走了。”

    这种“高难度”的事,还是留给他们去伤脑筋。祇是,一想到下个月抛头露面还不够,还要丢大脸让人指指点点,她就感到胃一条一条抽起筋来。不过,话转回来,她既然有勇气到“维瓦第”卖唱,甚么金唱奖歌唱大赛,想想也不是甚么了不起的场面,横竖是要丢脸,心一横就没甚么好提心吊胆的了。

    *****

    “小姐,要不要来根烤香肠?”路旁炭烟迷荡,肉香四溢,掩暗在烟雾后的笑脸,态热地招揽着谢阿蛮。

    “嗯给我两这甚么?”谢阿蛮一边吩咐摊贩,一边漫不经心的掏钱,眼光不经意地扫到炭烤架旁一台斜躺着的手控玩具台。

    不等回答,她马上明白那玩意是甚么及它的功用任务。

    “我不要买了,我要用‘打’的!”她觉得很有意思。一般香肠摊都是买卖双方互掷骰子比大小定输赢给钱或香肠,这一家特别不一样,他弄了台手控钢珠台,过五关斩六将,打个“天霸王”才算数,给双倍的香肠。

    这是对人性的勾引,谢阿蛮一下子就上钓了。一根烤香肠不过二十块,算算,她“送”给老板的钱足够买十根香畅。可她就是不死心,非得打到“天霸王”不可。

    “我就不相信!”她从口袋又掏出个铜板递给老板,抓住右下角的弹钮往后拉,然后用力一弹,小爸珠像火箭一样条地往上窜去,碰到顶,然后咯咯地一弹一弹地往下弹落。

    她大声地吆喝,紧张地注视小爸珠的跑落点,正当她双眼大睁,就要大声欢呼时,突然一双手搭落在她的肩膀,紧紧锁住她的肩骨,像抓小鸡一样将她甩到墙边。

    她来不及反应,先就在盈满肉香、蒜臭和炭烟味的夜气中,闻到了一股呛鼻反胃的古龙香水,然后就是那朵在她眼前摇晃不定,存心让她眼花的恶心黄玫瑰。

    “你想干甚么?”运气真背啊!谢阿蛮哭丧着脸,一脸倒霉相。以前怎么碰,都撞不出交点!怎么一不小心窥知那“秘密”以后,街上随便走就这么好死不死地撞上这只公孔雀?

    “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像你这种小毛头,我连闻的兴趣都没有。”唐伯夫轻蔑地扫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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