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大哭。
凄厉哭声终于震醒了伊崎。
“你”她在做什么?
“你这个笨蛋、傻瓜!”她哭得惨兮兮。她从不知道,原来自己是会流眼泪的。打从有记忆以来,她就不曾哭过。不管面对多么恶劣的环境,她都会咬牙撑下,从不会哭泣的。
然而,她今天却破了例,为伊崎哭,为他悲。
“不要哭了。”他掬起她的下颚,食指触上她的颊,一滴一滴地替她抹去湿圆的泪珠。
“呜”断绝不掉泪泉的出路,她抽噎得更严重。
“别哭了。”他呵怜的吻飘落在她苍白的脸庞上,吻着、吮着
她昏昏沉沉,却仍是啜泣着。
“别哭了。”他将她锁在胸怀内,紧紧束住,似要将她揉进身体内,再也不想分拆。
“我不是阿回,你也不要再理会阿回了好不好?好不好?”她使尽全部的力气了。
他无语。
半晌后,季粲黎气虚无力地道:“我好累好累”泪水虽然仍淌在她颊上,却终于不再有啜泣声。“我不想再说话了,我真的好累、好累了”
不再逼她,他不忍心再让她难过,只轻声安抚她道:“睡吧,你先睡一觉,好好休息。你睡吧,不要再说话了。”
她既倦又累,直接靠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他望着她疲惫的脸蛋许久许久,而后,抱起她,将她放在柔软的床褥上,自己也跟着侧躺在她身边。
静静凝视她良久良久,修长的指尖轻抬起,仔仔细细地滑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指尖所碰触的一切皆属季粲黎。
她是季粲黎,是季粲黎!
翌日清晨。
莫桐在遍寻不到伊崎的行踪后,走进办公室套房,门推开上马上看见床上相倚偎,且一脸幸福睡相的人儿。
“不会吧?”莫桐瞪眼,双手不自觉地揉了揉眼睛,但那对倚偎的人儿仍然清清楚楚地映入眼中。天哪!这景象这相拥而眠的景象,跟四年前几乎一模一样啊!“又来一遍?同样的情境又重演一遍?这是怎么怎么回事?怎么一回事?”
莫桐亲自买了两份早点放置在办公桌上,伊崎也从套房的衣柜里取出西装换上,这间附属在办公室内的套房本来就是为了让他休息时随时可以使用的,自然就有齐全的换洗用品。
“要不要叫醒季粲黎?”莫桐已张罗好早餐,摆在主子面前。但,仍然在床上大睡的季粲黎要怎么“处理”?他请示着。
“不用叫醒她。”昨夜的她所经历的情绪波动该是她这辈子最强烈的一次吧?
狂哭的季粲黎、痛骂他的季粲黎,在在散发出一股强烈的魔力来,这股不知名的吸引力正一步步地蚕食掉阿回的影像。在那一剎那,他清清楚楚地视她为季粲黎,而非阿回。
“昨晚昨晚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吗?”莫桐试探地一问。能让三少爷突然取消英国行,还出现在公司,内情肯定不单纯。最不可思议的是,季粲黎也同在,这中间的过程他当然要好好地“追究”一下。
伊崎笑了笑,敷衍了事般地回他一句。“我陪她睡了一晚。”
“少爷!”莫桐翻了记白眼。“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为了她特地取消和梁韵前往英国考察的行程,这其中肯定是发生了重要事情。”能让三少临时取消英国行的理由,绝非一般。
伊崎放下手上的刀叉,不再逗他,直接道:“二哥捎来讯息“东川集团”再度展开了行动,他要我小心防范。”
““东川集团”?又是“东川集团”!他们真不死心,缠功了得。”莫桐眉头紧锁。此家财团是“幻隐国际集团”的最大对手公司;而“东川集团”也视新窜起的“幻隐国际集团”为头号敌人。其领袖石川灵为了自家企业的胜利,无所不用其极,且专走偏门手段,这两年多来,两家公司在抬面下厮杀得极为惨烈,而对方的
手腕总是卑鄙到令人不敢恭维。““东川集团”这回又想搞什么花样?”
“石川灵派遣间谍潜伏在公司内部,打算伺机偷取新研发的超限机密。”
莫桐轻蔑地哼了声。“真不入流,不选择正常方式与我们正面交锋,一天到晚尽是使用阴险手法在背地扯我们后腿,这回又派遣间谍潜伏,想偷取超限机密,我呸!”
“不阴险就不叫石川灵。”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男人手段之毒辣、之阴险也是他生平仅见,当初创立“幻隐国际集团”时,便常常遭受对方无情的打压与攻击。
“不过,他每一次的讦划都是以失败做终结,我想这回也不会例外。”莫桐原本得意的笑容突然僵住,脸色缓缓沉肃下来。““东川集团”的行动跟季粲黎有关联?”口气倏变严厉。“那个潜伏的间谍该不会就是季粲黎这妮子吧?她昨晚行动了?”
伊崎吃着早点,没有回话。
“三少爷!”他猜中了。
他淡淡应道:“我取得了梁韵的谅解,过些天由你前去英国视察厂房。不过在你出发之前,先帮我做一件事。”
“三少爷?”他选择避而不答的原因是有意纵放季粲黎?
“先替我把这事办好。”伊崎的声音沉硬了点。
莫桐深吸口气。
“是,请吩咐。”三少执拗的个性极不容易被说服,这点莫桐非常明白。
“帮我刊登寻人敢事。”
“寻人启事?三少要找谁?”
“阿回。”
“三少!”莫桐几乎要昏过去。
“用季粲黎的照片找寻阿回的下落,那么胆敢上门确认者,必然是阿回本人。”这是伊崎的计划,也是最后一步的作法。
莫桐一凛。这方法之下的涵义是否说明着三少爷已经把阿回与季粲黎分离开来看待了?是以两个个体在看待两人,而非重叠在一起?
“我无法确定她是阿回,或者她不是阿回,但,我现在是把季粲黎当成季粲黎看待,没有与阿回混淆。”
“然后呢?”莫桐追问。“寻人启事的工作我立即执行,但季粲黎的部分又要怎么处理?”
伊崎沉默了下来。
“她的间谍罪行要如何处理?”这可是重点。“季粲黎所做的行为必须接受严厉的处罚,我不赞成无谓的纵容,”
“是啊,莫先生说得对极,你们是不该纵容我,是该好好处罚我。”季粲黎落寞的声音从门的那端传过来。她睡醒之后,发了好久的呆,却很清楚地知道,现实生活不容许她模糊或者逃避下去。昨夜偷窃公司机密的行为已经属于严重犯罪,他们不可能漠视。“请直接把我送交警察局处置。虽然这结果并非我所愿,但我已经
有了心理准备,请你们处置我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今她为这句名言做出了最切合的印证。
“醒了。”伊崎却是先关心地询问她的身体状况。“还累吗?你昨晚哭了一整夜,体力都尽失了吧!”
她极力冷静,她熟知他野兽般的噬血天性,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就饶过她,而且还关心地问候她。
“我不累,也不敢喊累,我知道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我不敢、也不会利用任何的理由来为自已脱罪。”
“你清楚后果就好。”莫桐插了一句。
她低下头来。
“后悔吗?”莫桐再问。
她摇头。
“什么?你不后悔?”莫桐脾气正要发作,伊崎忽然骤下一道指令。
“你先回去。”
季粲黎惊愕地抬头,不敢相信耳朵所听到的命令。“回去?你叫我回去?你要我回哪儿去,”
“你家。”
奥?
“不愿意?”她化石般的表情真是有意思。
“你应该把我送进警察局去才对吧?”
“你应该把她送进警察局去才对吧?”
季粲黎与莫桐竟然异口同声地提醒伊崎。
说完后,两人互看一眼,季粲黎惭愧地挪开了视线,垂下粉颈,根本不敢再看向伊崎。
伊崎浅勾微笑,抽纸巾擦拭着双手,不在意地说:“要追究也不急于这一时,反正你也逃不掉。”
她愣了下,旋即同意地点头。“是,总裁说得对,我是逃不掉。”
“三少爷?”莫桐却不作如此想,他有预感,三少是不会再去追究。
“你可以走了。”伊崎示意她离开。
“是。”
“三少”
“马上离开。”
季粲黎不敢逗留地立即转身,走到门前时忽然又停了下来,顿了一会儿后,回头又问:“如果我们从未相识,你会不会觉得开心一些呢?”
“为什么这么问?”伊崎缓缓敛去笑容的表情令人难以解读。
“突然有的感触吧!我昨天晚上的行为想必彻底毁掉你对阿回的美丽幻梦,我总觉得,我应该向你道歉。”他一直错认她,一直当她是天使般的阿回,但她表现出来的却是个奸诈狡猾的女奸细,与他心中的纯洁天使恰巧相反。
伊崎一定很生气吧!他找不到阿回就已经够呕、够受伤的了,而与阿回神似的她竟然一次又一次地摧毁阿回的纯洁形象,甚至还做出最不可饶恕的背叛行为,再一次狠狠地毁去他的美丽回忆。
“请问你是用谁的身分在向我道歉?”伊崎冷冷地反问她。“你又不是阿回,凭什么使用阿回的身分向我道歉?”
她顿时哑口。
是啊,她又不是阿回,她凭什么?她太自作多情了。
“对不起。”她喃喃道着歉,迅速开门离去,离开这不属于她的地方不,是没有资格久待的圣地。
满肚子怨气的莫桐恨恨地瞪视她的背影。纵容的下场未必会有好报,尤其季粲黎滑溜如狐狸,并不好掌握。
“三少爷当真要原谅她的罪行,不再追究了?”过度的放任反而会招来危机的。
“我是不打算去追究。”伊崎说出了他的最终决定。
“少爷──”他想做最后抗议,却被伊崎给制止住。
“不好吗?你觉得不妥当?莫桐,你不要忿怒,真正该生气的人是我才对,但昨夜里,我却没有毁掉她的念头,一丁点儿都没有。相反的,她勾起我死寂已久的
思绪,她替我制造出许多趣味,我喜欢跟她相处的感觉。”
“就如同当年的阿回一样,季粲黎对你的影响也深入骨髓了。”莫桐再度了悟他完全没有插手的余地,一如当年他对阿回事件也毫无介入的空间。“我明白了,我不会再发表意见。”
“莫桐,我清楚你的担心,但你应该知道我可以应付得过来。”他微笑,劝他别操心。“开心点,事情没有你想象的这么严重。”
“好,我会放松心情,不要把事情想象得太严重,这么吧,我干脆就把你们之间的纠葛与曲折当作戏剧看待好了,这样可好?”莫桐转为幽默,也算是宣泄怨气的一种办法。“我出去工作了。”他起身,退出。
伊崎垂下眸,自嘲地微笑起来。把他们两个人当戏剧角色看待?也好,这样也好,是可以轻松一点、愉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