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朝颜别担心,我只是只是想弄清楚一切。这真的是一团乱不是吗?”云纱继续仰视著向漠岩,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不回答呢?这个问题当真如此之难?唉,你不说,我也明白的你心中纵使有我,那又如何?终是及不上朝颜千万分之一”
她忽地捂住嘴,拚命咽下窜上喉头的哽咽,眨著眼,怎么也不愿让眼泪流出,可那氤氲的泪雾存心与她作对,她越是眨动眼睛,视线便越模糊;透过漫开的泪珠,她瞧不清楚他了,她脸好热,心却是冷的。
不知,有时是一种幸福;洞悉了最不该明了的真相,反而成为凌迟。他怜惜她又如何?她不要他同情,不要他怜悯!
忿忿的,云纱用力推开了向漠岩,不假思索地往离自己最近的马匹奔去,翻身上马,动作俐落完美,是这阵子她苦练的成果。这一连串的动作迅速无比,向漠岩无法反应了,被她的话震得心魂欲裂,脑子一片空白。
“云纱!你听我说呀!”见云纱骑马朝一片旷野飞奔而去,朝颜同时挣开丈夫的怀抱,跟著翻上另一匹马,缰绳却让向翰海扯了住。
“别妄动!你受了伤,还想去哪里?”他的眉心纠结。这局面真是乱!
“当然是追云纱去。我这是哪门子伤?云纱受的伤比我痛上千万倍,可有人怜她吗?”朝颜大喊著,极端不满地瞥了向漠岩一眼“别人不管她死活,我管!我要去追她,还要劝她,这辈子别嫁给姓向的!”
说完,她扯回马缰,一夹马肚,如风的奔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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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色淡粉衣装伏在青青草原上,怜弱的肩头颤抖著。云纱把脸埋在臂弯里,乌丝披散了整片背脊。她任著马儿茫无目的的奔驰,走去哪里一点也不重要了,就连何时滑下马背,她都不清楚了。
脚踝或许伤著了,她模糊地想着,却一点儿也不想动,只是静静的伏著。眼泪如清泉般不住地涌出,溢出眼眶,滑过颊边,然后再一颗颗滚入青青草地。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好傻,竟那般坚信著自己能占据向二哥所有的心思和情爱。她因他的情深意重而尽倾芳心,也因他的情深意重而伤痕累累。她信他,一直是坚信不移的,但如今,竟怕他与她的誓言会不堪一击,尽昂神明。
朝颜悄悄步近她,蹲在她的身旁,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瘦弱的肩上。
“漠岩无心,你别在意。”对漠岩的情意,她一直是无能为力。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铃是漠岩自己套上,能解脱他的,除了他自己,再无别人。
云纱将头偏向朝颜,她眯著眼,似乎在笑。“无心的举动,往往最真。”
珠泪浸湿了脸庞,她小小的脸涨红著,微微地喘气“他喜欢你,始终是喜欢你多一些。他很可怜,往后,你要好好待他”她头好昏啊,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紧抓著朝颜的衣袖。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漠岩发疯,你也跟著胡涂了不成!”朝颜生气了,用力握住云纱脆弱的双肩“云纱,看着我,你清醒一点!”
云纱瑟缩了下,被动的望着朝颜,精致的容颜楚楚可怜。她的眸中和嘴角闪烁著捉摸不定的浅笑,让人心疼又心惊的笑。
她爱漠岩,一定爱得很深很深,相对的,也承受了深沉不可测的伤害。朝颜在心中诅咒了一句,如果漠岩错过了这个女子,肯定是此生最大的不幸。这一世,他是白活了,注定孤独,注定成天下第一大傻瓜,无可救藥的傻瓜!
“我是他兄嫂,我只爱大哥一人。当然,我也爱漠岩,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就像亲兄妹一般。感情是勉强不来的,当初若我对漠岩生了一丝男女之情,我绝不会嫁给大哥。我和他们两兄弟之间的事,你一定多少耳闻到了,我没有错,不必对漠岩的感情负责,这一切,全是他自己作茧自缚。”爱笑爱闹的脸难得认真,朝颜的神情凝重,口气严肃而坚定。
“是啊向二哥同我一样,他没有错,是我作茧自缚”云纱恍惚地低语,怔怔地对上朝颜的目光“这样爱人好累,我觉得好累呀”
越瞧云纱这模样,朝颜越心惊不安。“你绝非一相情愿。漠岩对我或者有情,但在他心中,他对你的牵挂比我还多。我们打小便认识了,而你与他只短短几个月的相处,便已占据了他的心。由他瞧着你的眼神,你还无法感觉出来吗?他从未拿那种怜爱又疼惜的眼光看我。你们俩早已陷入相互编织的情网,陷落得多深,彼此都不知道吧?也难怪人家说当局者迷了。”
云纱固执地摇头,眼泪挂腮“为什么还要骗我?不是这样,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我希望他快乐,也以为自己给得足他要的东西,但我不是你,他不要的他待我好,从不曾以暴怒相向,尽管方才神态狰狞,至少让我看清了事情。他对你对你”话尾渐渐隐没,朝颜不知道再说些什么,而云纱也不愿再多谈。她双手胡乱抹掉脸颊的湿润,狼狈又可怜兮兮的启口“对不起我真失态。”
朝颜面带忧色的看着她“回去吧,他们一定担心死了。”
她扶著云纱站立起来,随著一声痛苦的呻吟,朝颜察觉到她紧皱的眉。
“你脚踝扭伤,不能再骑马,我们同骑吧。”说完,她欲以哨声唤来马儿。
远处地平线尘土飞扬,一小队人马朝这边过来。一开始,朝颜以为是丈夫和向漠岩一行人,正开口招呼,便知不对了。
脚下这片土地是啸虎堡地域的边陲,而那批不明人士正大刺刺地由外围入侵。
“云纱,快走!”朝颜奋力想把云纱送上马背。
懊死的!向家的巡逻守卫混到哪里去了?朝颜心中忍不住大骂。
在追逐过程中,对方有意将她们逼离向家地域,朝颜不服输,越要往驯兽场方向冲。这样的比试她丝毫不惧,只担心护不了云纱。
倏地,一匹马打斜里抢出,马上的大汉挥动著刀,朝颜的坐骑受到惊吓,突然扬起前蹄,伴随尖锐的鸣啸,两名女子被摔下了马背,还是没来得及逃开,给团团围在中间。
“朝颜!”云纱惊惧地唤著,只知道不能让朝颜又受伤了。她急急移动身躯靠近,脚踝的伤更痛了。
“我没事。”朝颜挡在云纱身前,扬起头怒瞪著不善的来者。对方约莫七、八人,利用壮硕的马身将她们围堵。扫了一眼,朝颜泼辣的开口“你们好大的狗胆,是瞎了招子,还是嫌活得太久,竟敢在啸虎堡势力范围撒野!有种的就报上名来!”
马身略微让开,一匹栗褐色的马踱出,背上的男子体型精瘦,衣著十分讲究。他蓄著山羊胡,眉、发和胡子的色泽偏黄,生得三角眼,目光是锐利而算计的。
“我是交了好运道,一举逮到一双美人。”他捻捻胡须,眼神极为无礼。
“哪里来的缩头乌龟?连名字都不敢说,尽吧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们这一群混蛋到底想干什么?”唉,好久没这般生气,今天真是伤身。先是让漠岩的冥顽不灵气得七窍生烟,接著是这群欠扁的王八。
黄须男子表情微僵,却迅速地按捺下来,焦点定在朝颜身后纤弱的女子。他眼中精光一闪,试探性的问“平云纱?”瞧见对方惊愕的神情,男子冷哼了一句“你便是流袖织的平云纱。”
“你找错人了,我才是平云纱。”朝颜抢在云纱开口前回答,猜不透他意欲为何。无论怎样,她得拖延时间,希望能遇上巡逻守卫。
“是吗?”男子挑高一边眉“传闻平家姑娘柔静温婉,你嘿嘿,真不像。”
“是我。”云纱缓缓出声,初时的讶异己然消失。
现在,我要你的亲口承诺,说你会懂得保护自己,别再依赖他人,别给人添麻烦!
向二哥的话语犹在耳边,望着马背上的人,云纱无惊无惧即使有,也深藏在平静的脸孔下。
“我是平云纱。”她不理朝颜的制止,身子更行向前“敢问阁下贵事?”
她直直盯住陌生男子,不敢看朝颜一眼,怕勉强激起的勇气将消失殆尽。这群人是为她而来,她只知道无论如何不能让朝颜也身陷险境,绝不能!
“若不是得知林家寿宴上,啸虎堡赠与一面流袖织出手的织幛,还不知道哪里找你。我不想怎样,只不过请平姑娘到府上做客几日,将平家染织技巧说出来切磋切磋。”
“哇,好不要脸呀!”朝颜挖苦著,却被云纱扯紧衣袖。
云纱心里雪亮,此事无关乎啸虎堡,眼前这男子要的是她,是流袖织祖传的染织技艺。
“你是冠彩坊的裘老爷。”她语气确定而低缓,飘忽地牵动唇角。一边的手握住朝颜,她指尖轻轻发颤,察觉朝颜也同她一般,隐隐颤抖。
朝颜你别害怕,我不会再让你因我受伤。在心底,云纱起了誓。
“你这小娘子倒也聪颖。喊我裘大爷吧,我不老,才五十来岁,不愿做老爷。你若愿意,我收了你做九姨太?冠彩坊的势力加上流袖织的染织法,必在当世独领風騒。”裘元霸眯起利眼,得意的打量著云纱。
“作你的春秋大梦!”朝颜胸口起伏,愤恨地骂道。冠彩坊的来历背景,她不十分清楚,但瞧着裘元霸的模样,简直令人作呕。
听了裘元霸一番话,云纱似无动于衷,只是惨白了脸蛋。她身子晃了晃,受伤的脚踝疼意逼迫上来;她好想任身体滑落,任由著去吧!但她必须确定朝颜的安全这是属于她自己的麻烦,不可以再连累朝颜。朝颜小能受伤,有人会心痛、会不舍,会终其一生恋著一朵爱笑的朝颜花
***
心脏宛如刺入利刃,她为自己的用情之深哀悼。真傻啊!云纱。
“你害死我阿爹。”云纱闭了闭眼,再度直视著裘元霸,出乎意外的平静。
“我不想。”裘元霸淡然坦承“我要御用选丝的名号,容不得流袖织专美于前。毁了流袖织参选的布匹,以为你们没出赛便够了,坏就坏在皇帝老爷只中意流袖织的染织,在最后一日御用选丝决选会竟未御临,还下了圣旨取消选会。看来,非得到流袖织独家的染织法,无法得到我要的封号。冠彩坊必须永世不败,名留千古。”
“放这位姑娘离开,你要的人是我。”方才她骑乘的马已经自动奔回驯兽园,她和朝颜只剩一匹坐骑,想闯出围堵是毫无胜算。
不能再依赖著别人了;流袖织的毁败、阿爹的枉死,她终要和裘元霸了解。此生,她是无能为力重振流袖织了,负了阿爹的交付,往日在阴间与阿爹相会,她将无颜面对他老人家。还有向二哥牵挂的身影浮现脑海,云纱苦涩地吸了口气。这样未尝不好,她与他不适合的。纵使朝颜已成人妻,未来还很长久很长久,他定会觅得更好的姑娘
“你敢动她一根寒毛,啸虎堡不会放过你们的!”朝颜出声恐吓,心下衡量逃出的方法,悄悄在云纱耳畔低语“你能自己翻身上马吗?”见云纱微微点头,她继续又道,音量微忽“待会儿,我会抢下他们一匹马,我们各骑一匹,你跟在我后面,一起朝驯兽园方向冲,离开边陲,我们就安全了。”
不等裘元霸反应,朝颜忽而拉高声音,双眉飞扬,习惯性地噙著笑,讥讽地嚷:“哼!本姑娘想走,你拦得住吗?什么人养出什么模样的畜生,马和人一般,令人憎恶,瞧了就讨厌。”
一名手下忍不住气,放松缰绳,任坐骑去咬朝颜的肩膀;马儿喷著气,仗势咧开了嘴。朝颜握紧拳头,猛的一拳击在马头,只听马匹哀呜一声,登时人仰马翻。
抓紧机会,朝颜夺下马缰,却见一个身形抢将上来。云纱忍著脚上的疼,一鼓作气翻身上马,紧紧抱著马匹的颈项,用发簪在马肚上狠狠一刺,马儿吃痛,狂嘶一声,朝颜掌握不住缰绳,一放手,马儿负著云纱横冲直撞起来,越过人群,以足够跌断脖子的速度狂飙,往啸虎堡驯兽园的相反方向而去。
“云纱!你回来!”趁著情势混乱,朝颜俐落的跨上驯兽园的马,一面呼喊。
“别理我!快走!”风里飘扬著云纱的声音,与朝颜渐离渐远。
她把自己当饵,孤身引开敌人。
这个呆瓜!朝颜气得流泪。
到了嘴边的肉,怎能任它飞走?裘元霸的人自是驱马追赶起云纱,却有两名手下向朝颜而来。一时之间,朝颜心头也没了主,身下的马经过严格训练,一遇危急,自能辨清驯兽园的方向,放蹄狂奔。她任著马带领自己,又不住地回首,视线越过追捕她的两个大汉,想看清云纱的身影。可是不可能了,因为云纱已引走一小群人,奔得好远好远,远离了啸虎堡地域。
她撑不了多久的笨云纱!以后要好好骂她一顿,一定要!朝颜气苦,转回头不再张望,动作配合著马匹的速度,甩掉敌人,全力朝安全的方向狂奔。
她知道,唯有自己脱离险境,才能救出云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