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性格稳重,又不像其他高中生一样毛毛躁躁的。你就给他一个机会嘛!”
“从实招来,你收了人家多少钱来帮他说项?”凭老妹的个性绝不可能做没本钱的买卖,可见其中有诈。
“这是我出自肺腑的诚心谏言。”她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先收了一百五的“订金。”
是喔!砚琳的肺腑是论“金”秤两的。墨玮懒得揭穿她。
“小玮”杜母高八度的台湾国语从厨房传上楼。“你们两个下来帮妈妈跑一趟。”
眼看又是个赚外快的机会,砚琳二话不说拉着姊姊便往楼下跑。
杜母略微发福的身影闪进客厅,一个劲儿催促两个女儿。
“小琳,酱油用完了,你帮妈妈跑一趟杂货店,零钱归你。”知女莫若母,只要有钱赚,小琳一定没问题。“小玮,你去看看欧阳云开回来了没?叫他晚上过来吃饭。”
“请他吃饭?”奇怪,今天的太阳并没有从西边升上来呀!爸妈和老妹一毛不拔的天性在邻里之间已经传为“佳话”好端端的,怎么可能破费请房客吃饭?
“你懂啥米?”杜母的算盘打得可精呢!“厨房水管又堵住了,现在请工人来修一定贵得要死,好几百块跑不掉。你叫那个欧阳仔来帮我们修一修,请他吃晚饭的菜钱可能连一百块都不到。”她喜孜孜地走回厨房。“最好先叫他过来修好水管,我们再请吃饭,这样才不会吃亏。”
姜是老的辣!显然老妹的功力比起母亲仍然遥遥落后一大截。
墨玮敲了敲薄木板门。“杜家小套房”由储藏室改装而成,设备简陋,所以租金比其他地方便宜,也因此欧阳云开才承租得起。
“欧阳,我是杜墨玮,自己进来喽!”出入自由是他特别赋与她们两姊妹的权利。
“玮玮?”
她先听见他惊喜交加的呼喊,然后耐心等待两秒钟啷!玻璃碎裂声不负期望地响起来。
唉!她暗暗叹息。
“你没事吧?”基本上这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反正他成天出状况,她也该习惯了。
“没事没事。”高高瘦瘦的人影飞也似的从浴室里冲出来,是她!她主动来找他了!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脚太长,不知该往哪里摆才好。“玮玮呃,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一起吃饭。”
“你找我吃饭?”他呆掉了!哦,莫非是老天终于垂怜他的一片痴心,以广大神通感动了她?
“不,是我妈找你吃饭。”他的表情真是呆透了,她好不容易才拿出应有的教养,没当场对着他笑出来。“不过有个交换条件,你必须替她修水管。”
噢!他的满腔热诚霎时退烧一、两度。算了,没鱼虾也好,能和玮玮同桌吃饭也足以聊慰他的相思之情了。
“请稍候,我拿个钥匙。”他才刚转身,膝盖便踢中矮凳子,啊的痛叫一声,接近七十公斤的体重当着她的头压下来。
“哎呀!小心!”她根本顾不得保持淑女风范,抱头鼠窜要紧。幸好自己从来不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来自我期许。
“对不起,对不起。”他晃了两下,终于稳住身子。天哪!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偏要让他在心上人面前出尽洋相?他竭尽全力想在她面前表现出最好的一面,但是每次都弄巧成拙。
为什么老天爷硬是喜欢扯他后腿?
“妈,欧阳来了。”墨玮推开家门轻喊。
坐在客厅的砚琳从存款簿中抬头,瞧见老姊那副想笑又不太好意思笑、想脸红又不太好意思脸红的表情,再看看后头一脸踢到铁板、郁卒得不得了的欧阳大哥。
唉!不消说,这位在台南一中叱校园的风云人物肯定又在她老姊面前吃瘪了。难怪咱们古代文人郑板桥会留下一句至理名言
“男的”糊涂啊!
“如果三角形ab相似于三角形df,那么角a”
“欧阳大哥,你再这样下去不行的。”砚琳丢开笔杆,既摇头又叹气。
云开不理她,继续把鼻子埋进数学课本里。“专心上课,这题我再讲一次。角a和角b”
“哎呀,别再上了,家教费又不会少给你。”她着实服了他的敬业精神。目前为止,和她做过生意的“客户”大多合作愉快,银货两讫、童叟无欺,偏生他老兄蹩脚得很,简直严重影响她的商业声誉。“老兄,不是我爱说,你连个女孩子都追不上,简直在砸我招牌!我已经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别家商号派来踢馆的。”
听听她说的什么话,好像他天生喜欢在墨玮面前当小丑似的。
“你以为我喜欢哪?”他已经烦得两、三天念不下书了。
“不管你喜不喜欢,反正为了维护我从来没让客人失望过的良好信用,来!”她摊开手指头。
“干什么?”好一只挖空荷包的手。
如此简单的手势也看不出来?难怪他追不上老姊。
“五百块卖你一套完整的泡妞秘诀,无效包退。”她露出一副“可让你赚到了”的神色。
“又要钱?”这丫头没搞错吧!“是谁收了我一百五却什么事情也没做?”
哇塞!伤感情的话他也好意思说?
“兄台,您搞清楚情况好不好?一百五是拿来当说项费的。我一天到晚在老姊面前拚命夸奖你,说得天花乱坠,连孔子都比不上,偏偏你自己这头不争气,怪得了谁?”
居然把他的过失转嫁到她头上来,实在太可恶了!“你瞧瞧我多么可怜,为了微薄的五百块,甘愿做个不忠不义之人,连姊姊都舍得出卖给你,你居然还不感动?”
“感动什么?”墨玮俏生生的身形站在门外,手上托盘里端着两碗热汤。
轰隆!非常神奇地,云开的椅子自动滑出去,一屁股跌坐在榻榻米地板上。他的表情茫茫然,还没理解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呃,欧阳大哥,你介不介意换个地方坐坐?”砚琳好心提醒他。“我向来觉得椅子坐起来比地板舒服,不晓得您的意下如何?”
椅子?啊,原来他跌倒了!何时发生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我,对,我,这个”怎么会这样?他根本不敢看玮玮的表情,局促不安地扶好椅子坐回去。
“欧阳,一起喝汤。”墨玮的芳心首次对他产生感觉同情感。可以想见,他的身上应该伤痕累累。“妈刚炖好一锅四神汤,叫我端上来给你们尝尝。”她放下托盘。
其实,另一碗汤是给她喝的,欧阳云开没份。她母亲才不会做这种亏本生意,既付家教费又请喝汤。幸好她还有点同情心,奉献自己的那一碗。
“哦,对不起。不不不,应该说,谢谢。”他的舌头莫名其妙地打结。又来了!他就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得正常一点吗?
受他的连带影响,尽管她努力压抑,丝白的玉颊依然透染出粉嫣嫣的淡红。他当场看呆了!
她真的好美、好美、好美。容貌、气质、身材、涵养无一不令他欣赏。她的中等身高站在他身旁恰到好处,她的长发飘飘宛如凌波仙子。她的浑身上下都绝艳得令人无法置信
“不打搅你们了。”墨玮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奔出他痴迷爱恋的视线。
他陶醉的眼眸纠缠着她的窈窕背影。
“欧阳大哥回魂喔过桥喔”耳畔阴森森的嗓音唤回他的注意力。
不得了!倘若情势继续胶着下去,她的欧阳大哥难保不会变成失心疯。
不过他们男生看女孩的眼光似乎有点问题,虽然她姊姊长得眉清目秀,模样儿挺讨人喜欢,却离“美若天仙”、“沉鱼落雁”有一小段距离。而且个性那么别扭,一天到晚忧来愁去的。真搞不懂他怎么会迷上她,还迷成这副德性。
“大一娇、大二俏。老姊正值娇俏女时期,难保中途不会杀出程咬金。”她咋咋舌头,一副不胜惋惜的模样。“大中文系的美女,光是娶回家做‘观赏用途’都很赏心悦目,其他不思长进的人可要当心喽!”
懊死的小水蛭!云开猛瞪着她,多盼望能就此将她瞪得消失。
“投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的恐吓成功了。他可不能冒险让宝贝玮玮被人追走。“让我赊欠一次吧!我是你的固定客户,记个帐也不行吗?”
她起身踱方步,考虑了好几分钟,脸上的表情充满挣扎和痛苦,最后重重叹了一口气,似乎好心疼、好舍不得。
“好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她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惨痛。“交换条件是,你必须替我解答一个疑惑。”
“当然,第几题?”他翻开数学课本。
“不是那个啦!”她啪一声合上数学课本。“我觉得很奇怪,姊姊又不是特别美丽,你为什么神魂颠倒地迷恋她?”
又关她什么事了?他好笑地瞥了瞥她。
“我也觉得很奇怪,你的妙计又不见得特别灵光,为何我甘心当羊牯出钱买它?”
只要不是在她老姊面前,他辩论校队级的口才就恢复水准了。既然这么厉害,还来光顾她的商号做什么?她嘀嘀咕咕地抱怨。
“算数学,小表头!”他笑骂。
有时想想自己也觉得无奈。面对心爱的女孩,他就像老鼠遇到猫一样,惯有的沉着稳定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比兵败如山倒。
唉!没法子,儿女情长
盘根错节的老树,即使生命力已侵蚀到尽头,枯干笼罩的势力范围仍然令人无法忽视。
刘律师正襟危坐的姿态充分表现出对这株“老树”的敬畏。不仅他,任何硬汉前来“觐见”风烛残年的辛几龄时,还能虚张声势的人并不多。他偷偷喘口气,平缓体内近乎窒息的慌乱感。
“他咳咳他最近怎么样了?”气喘咻咻的呼吸声伴随着苍老的嗓音传来。
刘律师赶紧回话。“还是老样子,短期之内没有苏醒的迹象,医师们也不敢断言他能不能醒过来。”
“好一群医生。”浓浓的讥刺味听进耳里极不舒服。
“是是。”刘律师必恭必敬地应答。
“这几年来家里频频出事,全靠道安花费心力,才把公司上上下下打点得有条有理。”辛几龄停顿下来调匀气息。刘律师没有搭腔,他深谙何时应开口、何时该听话的原则。“可惜,道安不是辛家的人。你也明白,外人无论表现得多么好,辛家的事业还是只能由辛家人来继承,是不是?”
听起来仿佛是问句,其实坚定的语气显示他不接受否定的答案。
“是是。”刘律师唯唯诺诺的。
“你想,道安会不会很气我一直将他视为外人?”他的询问含有察觉不出的疲惫。
“不会的,温先生一定能了解您的苦心。”
“那就好。”他似乎安心了。“你回去吧!下午叫道安过来一趟,我想知道公司最近的营运状况。”
刘律师如蒙大赦,匆匆道别后,提起公事包离开了充满压迫感的房间。
随着房门重新掩上的喀哒声,室内陷入一贯的冷肃幽暗。
辛几龄突然对着别无他人的空间开口。“晏,你那方面有什么进展?”
角落暗影中抽离出一道瘦削的身影“复天企业”的首席调查员缓缓步入视线内。
“有消息,那个人应该在南部,或许是台南。”简洁有力的回答。
总算有点进展了!辛几龄合上疲惫的眼,难以抵御的无力感最近越来越常侵袭他。
他了解,自己再撑也不过几年了。
“继续查,别打草惊蛇。”
“嗯!”晏无声地退回暗影中。
二十年已经过去了,好漫长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