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毕洛整装下楼时,她便由一位女仆伺候,躺在床上,喝一点薄粥。
她可以从女仆的眼神中感觉出来,佣仆对这“娇弱不胜”的新女主人并没有认同感。只除了家里还有大人在,他们不敢太怠慢。
岂只奴仆而已,婉儿从老夫人和其他人眼神中,也看出一模一样的不赞同。
呵呵呵,没关系!姑娘我还在修身养息,趁现在你们能欺负就多欺负一点,以后可没有这种好日子了!
喝了点稀粥,她遣走女仆,继续从事她新培养出来的嗜好昏睡。
她时睡时醒,神思迷离著,直到一只温暖的大掌印上她的前额,唤醒了她。
“几点了?”婉儿睁开美眸,困顿地打个呵欠。
房间内光线暗沉,毕洛只扭开一侧床头灯。
“十点半。”他坐在床沿,亲吻妻子的玉颊。“对不起,吵醒你了。”
“醒来也没关系啊,现在给我再长的时间,我都能睡。所以待会儿你不必怕我睡不著。”婉儿露出调皮的笑。“你闻起来好香,有白兰地的味道。”
“你闻起来更香,有老婆的味道。”毕洛低笑,埋进她颈窝里嗅闻。
夫妻俩腻在彼此怀里,交换几句嘀嘀哝哝的体已话,沉醉在小两口的时光里。
“你今天没下楼是对的。家族里几位大老消息真地快,今晚全挤上门吃这场团圆饭。你的身子还未硬朗起来,幸好不必去应付那些老油虫。”毕洛干脆褪去外衣,钻进她身旁的空位,将她搂进怀里。
“我才懒得理那些闲杂人呢!只比较同情我老公。”婉儿舒舒服服地枕在老公怀中,暗笑道,他也学会她的习惯,开始用“代名词”称呼讨厌的人了。
“你老公怎么了?”她该不会要跟他翻名字的帐吧?毕洛小心翼翼地问。
“可怜了我老公,新婚第一个月就进入禁欲期。”婉儿很宽宏大量,不追究一些闲杂事。
毕洛宽了心,俯在她耳畔低笑。
“放心,我若真的忍不下去”他故意一顿。“还有双手万能。”
“如果你的双手不够用,我这双也借你。”要比暖味,婉儿向来不输任何人。
“别再说了,你这个邪恶的魔女!”他呻吟一声,瘫软下来。
“今晚的鸿门宴吃下来,结果如何?”她很好奇。
“我答应他们,等你身体好一些,就回公司看看。”
“不用等了,我这又不是生病,两三天就会好,最坏的情况顶多拖到孩子生下来。你还是去忙你的正事吧!”婉儿很体贴的说。
毕洛吻她脸颊一下。“多陪你几天,我比较安心。”
“也好。”婉儿知道,他也感受到宅院内隐性的不欢迎。其实有他在,其他人的礼貌也只是维持在表面而已,不见得能改善多少,他又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陪在她身畔。
但,这是老公的心意,所以她并不阻止。
“答应我,如果你受了委屈,或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一定要告诉我。”毕洛执起妻子的手,严肃的说。
婉儿皱皱鼻子,咬他的手一下。“现在不只外头那些人瞧低我,连你都把我看扁了。”
“话不是这么说,你的状况不比往常。任何时候你想玩什么都可以,但你有孕在身,精神和体力都不比往常,我容不得你身旁出一丝差错。”
她眼眶一红,忽然哭了起来。
“还说你会爱我比爱宝宝多,你看,你现在就比较关心宝宝,不关心我。”
毕洛被她哭得手忙脚乱。
“我没有!我是担心你受委屈,可不是为了肚子里那个小表,你不能冤枉我。”他抱紧妻子轻哄。
“真的吗?”婉儿吸吸鼻子。奇怪,为什么她现在变得这么爱哭?
“真的!”毕洛连忙保证。
“好啦,原谅你一次。”她收乾了泪,腻回丈夫怀里。
“答应我你遇到任何状况都会跟我说。”他也寻求她的承诺。
“我答应,如果有人太过分,让我没有饭吃,没有衣穿,心情不快活,我一定跟你打小报告。”婉儿甜笑着点头。
她的承诺让毕洛不甚满意,不过还是接受了。
夫妻俩开始了他们在罗氏庄园的生活。
第一个月起,毕洛就陷入前所未有的忙碌。
老公在公司忙什么,她从不过问,除非夫妻俩睡前,毕洛拿出来和她闲聊。
这是他们俩的默契,男主外,女主内,随时给对方最大限度的支持,但不互相干涉。
在老公动员戡乱期间,她便尽情放任自己,当一只逆来顺受的米虫。
她已经联络过台湾家人,将有孕的消息传回去。她老妈以过来人的身分告诉她,当年怀她时,也是被孕吐折腾得死去活来,幸好三个月过半,症状便开始减轻,到怀孕第四个月起,又是龙腾虎跃大复活了。最后反而是她老爸适应不良,明明老婆前一刻还病恹恹的,下一刻已经吵著要去高空弹跳,半条老命差点被吓掉!
不过,高空弹跳这倒是一项挺有趣的运动,呵呵呵,等她身体好一点,一定要叫洛陪她去玩玩!
婉儿微笑,丢一颗黑橄榄进嘴里。
“夫人,您要的果汁来了。”女仆应承她的需求,神色却冷淡得紧。
“谢谢。”婉儿瘫在阳光下,浑身晒得暖洋洋。
女仆将托盘放下,心中真有些轻视。
这个少夫人,除了每天坐在日光室里晒太阳,实在看不出还有什么用处。
家中的事仍然由老夫人定夺,她一点说话的地位都没有。若说她仗著二少爷宠爱,将来有可能恃宠而骄嘛,他们也不觉得二少爷有多爱她。
每天晚餐,都只是二少爷下楼用餐,偶尔见他们一起出席,少夫人顶多用餐到一半,便不适地退席了。而二少爷呢?既不会追上去,也没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继续吃他的饭,只在席间,意思意思地询问一下少夫人当日的饮食状况。
已经有许多人在私下猜测,二少爷会不会是奉子成婚,才不得不娶这个台湾女人?否则两人怎都看不出来有任何亲爱之感?
基于主仆伦理,大家虽然不至于对这少夫人恶脸相向,只是平时冷淡的言行,有事召唤时故意慢半拍等等,少夫人自己应该知道她的不受重视。
另外让人更怀疑小夫妻感情的还有一点如果二少爷有心疼老婆,即使没亲眼见到他们的怠慢,少夫人少不得也会在枕畔间抱怨吧?可是他们也没见谁被二少爷叫去骂过,想来连他自已都不太关心,既然如此,他们也就比照主子的风向球来办理了。
婉儿啜一口葡萄柚汁,翻涩的胃舒服许多。
“南西?”她叫住迳自走开的女仆。
“少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南西也不走回她身旁,就站在日光室门口问。
“请帮我拿几片苏打饼乾来好吗?我有点饿。”婉儿按著胄,歉然对她微笑。
“我很乐意,不过麻烦您下回把想要的东西一次说完好吗?这样我就不用走两趟了。”南西顿了一顿,八成也发觉自己的语气稍嫌不敬,连忙再加上一句“这样您也能得到更完整的服侍。”
看不出来你这么“有心!”婉儿若有似无地牵动嘴角。
“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的。”她不以为忤,闭上眼,怡然做她的日光浴。
不急,来日方长,先将自己养好再说。
婉儿愉快地张开眼睛,迎向晨光。
头昏目眩,不见了!强烈的反胃感,不见了!四肢发软,不见了!
活力四射,呀比!
怀孕进入第四个月,她肚子里的小家伙终于决定尽一个为人子应尽的责任孝顺长上,不再折磨他(她)可怜的母亲。
她哼著小曲儿,踏在地毯上,踩著轻快的舞步进浴室内梳洗。
再世为人的感觉真好。
“今天要下楼吃早餐吗?”她从浴室出来时,毕洛从背后拥住她。他已发觉近来妻子的状况日渐改善。
“好啊!你先下去,我要梳妆打扮一下。”婉儿踮著脚,啄丈夫的下巴一记。
邋遢了一个多月,她终于可以化点小妆,穿件清爽的春衫,迎接英伦清晨!
毕洛轻笑,点了点头先出房去。
婉儿也不急,细细从衣柜里挑选。打扮是为了让自己快乐,不为别人。
半个小时后,她离开房间,翩然下楼,走入餐厅。
众人看见孱弱不堪的她竟然会出来用早餐,都吃了一惊。
“大家早。”婉儿像往常一样,轻声细语地打招呼。大家不自在地回她一个笑,飘几句零落的“早安。”她今早的气色不错,眉目间似乎多了点什么。
毕洛坐在餐桌一端,另一首主位由老夫人盘坐,婉儿欠了欠身,坐进老公左边的位子。
“老公,我要吃培根。”她甜甜撒娇。
毕洛还来不及反应,长桌那一端已经有声音。
“公开场合,称谓还是正式一些,比较妥当。”老夫人瞄了四周的下人一眼,拧眉向她示意。
“不能叫老公啊?对不起哦,洛。”那也不能叫“老虔婆”罗?婉儿心里犯嘀咕。
她嘴巴上很委屈,眼底的调皮却瞒不过丈夫的眼神。毕洛明白,那些得罪过她的人,麻烦大了。
“南西,给少夫人夹培根。”他把笑容掩饰在咖啡杯下,若无其事地继续看报纸。
发现他对于妻子的出现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旁边几颗惴惴的心也放松下来。
南西替她摆好餐具,放上几片培根。一堆主子在场,她当然不会笨到怠慢婉儿,只是脸上也没什么亲切的表情就是了。
“我还想喝茶。”婉儿细声细气地说。
“不行!”不等佣人上前服侍,毕洛马上喝止。怀孕的人还敢喝含咖啡因的饮料?
对喔!婉儿想起自己微妙的状况。好讨厌,以前住在吴氏公寓里,一天到晚被繁红阿姨拿上好的红茶喂,已喂出瘾头来了。
“一杯就好?”她可怜兮兮地求老公。
“不行!”毕洛神色很严峻。这种事也能商量?他白妻子一眼。
其他旁观者看毕洛给她钉子碰,在心里暗笑。
“好吧,那改喝果汁好了。”婉儿心不甘情不愿地让步。
一杯果汁很快送到她眼前。
婉儿啜了一口,突然拿起餐巾全吐出来。
“怎么了?”毕洛赶紧抽起自己的餐巾替她捂住嘴唇,她还会害喜吗?
“这杯果汁是超市买的吧?味道好怪!我只喝现打的新鲜果汁。”婉儿努力咽下反胃的感觉。天哪,她讨厌包装饮料的味道。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南西收到男主人凌厉的视线,慌慌张张地跑进厨房去,请里头的人再榨一杯果汁出来。
“谢谢。”婉儿又细声细气道谢。“能给我一个蛋吗?不要太老。”
另一个女佣觉得她很烦。要吃什么也不一口气说完,就要这样害人家分批做事!
家中人口众多,口味不一。有人喜欢吃全熟的蛋,有人喜欢吃半熟,因此早餐桌上向来准备两种鸡蛋。女佣替这怯弱的女主人从桌中央夹起一颗蛋,放进餐碟,递到她面前,也没去注意是从嫩蛋或老蛋的盘子上夹的。
婉儿拿起叉子,戳著硬邦邦的蛋黄,喃喃轻说:“老公,你家厨子做的口味,我吃不太习惯呢!”
众人稍微侧目了一下。以一个逆来顺受了大半个月的小老鼠来说,她今早的要求可不是普通的多。
每个人都暗自观察毕洛,看他会怎么回应。虽然这只是一件小事,却可以让他们明白这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他会如何安抚她呢?
“你先将就著吃吧。”毕洛脸色还满和缓的,却没见他打算对妻子的抱怨做任何回应。
“噢。”婉儿吸吸鼻子,委屈自己先吞这颗蛋。她再不吃点东西,宝宝又要作怪了。
大夥都放了心。这个东方女人对他们没有威胁性,连她自己的丈夫都没把她放在眼底!
毕洛继续看报。婉儿继续吃蛋。世界继续和平。
只有夫妻俩知道,她不是在抱怨,而是在“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