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会这么想?”李墨生的注意力集中在戴军的后一句话上。“那我们的工作是什么?不就是消除这些危险因素吗?”
“这正是我不理解的地方。”戴军看着李墨生。“我们的部门看上去权力很大,可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开始去真正干涉自己的平行部门。如果真的需要你这样做的时候,你从上面得到的许可又能够给你提供多少保护?当你全力在自己的路上冲刺时,你怎么能够确定不会有人后面扯你的后腿?墨生,我们现在所做的工作仅仅是指出谁是我们的敌人,而如何制裁敌人,我想那不是我们的工作,我们也做不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墨生听出了他的话里的隔膜。
“我的意思是,当我们知道对手是陆军这个庞然大物后,这可是我们这个小团体应付不来的大灾难。知道为什么我们还能够生存?因为对方很可能没有把我们当成真正的对手。他们应该在第一次失败的时候就有所反应了,可是什么都没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挫败地把手里的一个烟头扔向空气中。
“这意味着他们是专业的对手,墨生,以我的经验来看,这是极其专业的对手。他们不但知道如何对付突发的危机,而且事先知道如何去避免危机的发生。在这一点上,连我们上面的老头子都失算了,他以为对方只是一个人或者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要稍惟加压力他们就会手忙脚乱,可现在看起来,我们所做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算不上意外。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什么?”
失落和沮丧是这样分明地表现在戴军的脸上,也深深地打动了李墨生,以至于他无法进行自己的思考。思路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贴近了戴军,所以他才会下意识地这样问。
“这说明,我们的控诉很有可能毫无意义。”戴军的声音低沉起来。“秘密工作是双刃剑,你可以采取非法的、极端的手段去对付对手,对手同样也可以这样做。我们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任何想把这些事情搬到光亮里来都会造成我们自己的被动,而对手就不会有这样的担心。对一个政府来说,出现内讧本身就是失败,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人想在合法的范围内解决这件事情。我想,这也是为什么到头来我们会发现路越走越窄。”
李墨生对此不以为然。
“我们有最高权限,戴军,这个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自己就身处旋涡的中心,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什么问题吗?如果船翻了,我会和你们在一起,所以你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戴军看着李墨生,慢慢地在脸上露出一个微笑,眼神也变得玩味起来。
他的笑容是这样亲切,他的眼睛里甚至带着一点亲近,亲近中的那点无奈像极了小时侯他调皮时父亲看着他的目光。看到这样的表情,李墨生知道自己的话里一定有什么幼稚的地方让戴军觉得好笑。
“干吗笑成这样?”他的脸有点发烧。“有话?*党隼础!?br>
“我想说,上面让你出来做这个办公室主任还真是找对了人。”戴军看来想回避这个问题,目光又转向训练场上的人们。
“你不用跟我卖关子,戴军。”李墨生愠怒地看着他。“我不喜欢这些貌似高深实际上无聊透顶的谈话。你是一个男人,你有什么话就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你在对什么不满?”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好吧,不说这个。”戴军还是看着训练场。“要是你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职位上,那不管我怎么解释你都不会明白,而且你也不需要我的解释。墨生,我们对事情的看法不一样,所以在这种问题上我们之间没必要交流。”
戴军说话的时候没有看着他让李墨生感觉自己受了轻视。
“没有必要交流?”他的嗓门忽然变得大起来。“这算是你对我们之间工作关系的定义?戴军,我发现你太武断,太自以为是,你和别人之间不是没有必要交流,而是根本就缺乏交流!”
听了他的话,戴军的头深深地垂了下去,简直就要埋到膝盖中间。李墨生开始还以为自己的话刺痛了戴军,所以声音也放低了一些,可当他说完时,戴军抬头看着他时,脸上挂着的却是懒洋洋的坏笑。
“你说得很对。我的确武断,我的确自以为是,但人们不喜欢我是因为到头来他们发现,我的武断和自以为是都是正确的。而且我根本不会去在乎这些人的感受,我为结果工作而不是为了什么人的什么白痴感受。别人的感受不妙,可他仍然能够活下去,我的工作出错了完蛋的可是我自己。你觉得我自己更关心哪一样?”
这还是戴军第一次表现出自己的傲慢,但让李墨生气馁的是,他也不得不在心里赞同戴军的话有道理。武断和自以为是只是别人的感觉,有这些感觉的人会自动忽略事情的结果,如果戴军武断、自以为是,那谁来解释他的那些成绩,正如他所说的,别人的感受对他来说不值一文,他要负责的是自己的生命。
所以他的指责对戴军来说完全无效。
而你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李墨生在心里对自己说。
戴军不信任任何人,包括他在内。这不禁让他想到,当戴军面对枪林弹雨时总能表现得挥洒自如,可当他回到自己人中间时却总是像个警惕的刺猬竖起了周身的硬刺,难道真如他自己所说的,他更愿意相信敌人而不相信身边的人?
“你不会误会敌人,因为你知道他唯一的目的就是让你死。而自己人就让人迷惑,因为你很难确定他在想什么。”
这是戴军无意中说过的一句话。在李墨生住院的时候,他守护在他病床前,有时会和他做些简短的交流。李墨生已经发现,戴军其实并不像他表现得那样洒脱,当他独处时,大部分的时间里他都会显得心事重重。也许戴军不得不伪装自己,他必须表现得很强硬,因为他知道有些人还在指望着他。
看着戴军的眼睛,李墨生不知道自己眼中已经流露出一丝怜悯。
“我很抱歉,我这些话都是无意的,只是因为我觉得你的说法有问题。”李墨生停顿了一下,然后决定说出真相。“被轻视不会让人觉得愉快,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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