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对你有兴趣,再者我也不是要救你,别有在我这儿会比在公主那儿舒服的想法。”冯京莲顿了顿,对那个没有好脸色的男人,用人畜无害的笑容说:“你只是我养的一条狗。”
水禺跟在仲孙袭身边学习,很快便学会了冯京莲交代下来的那些“肮脏事”该怎么做。
他比较不懂的是,这个新主人明明说自己只是一条狗,却不像对待狗那样打骂他,反而让他学习许多以前从未见识过的事物,虽然她说是为了让他能帮上忙,他还是觉得很奇怪。
仲孙袭曾经说过,那是因为他的眼神令她想起一个思念已久的人。
他不是个爱搬弄是非的人,所以没有问那个人是谁,只想着要快点赶上她给予的程度没办法,人家给他多少,他便还多少是他的坚持。
“水禺,你杀过人吗?”那一天,冯京莲这么问。
跟在冯京莲身边替她处理大小事的仲孙袭听见这个问题,忍不住抬头看她。
“依你的身手,不可能没杀过人吧?”冯京莲双手交叠放在下颚,笑咪咪地说。
每当看到她这样的笑,总会令水禺忘记她其实比自己还小。
“我没听过哪户人家养的狗除了要学会识字,还得兼杀人的。”水禺板着一张脸回答。
“嗯总是会有需要的时候,例如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啦、拉屎的时候忘记带草纸硬要跟我对分的人啦、拉屎的时候忘了带草纸结果旁边的也忘了带的那个人啦总之有很多情况的。”冯京莲抓起自己长长的发尾,一边玩一边说。
“我完全搞不懂大人是跟茅房有仇还是跟拉屎的人有仇了。”许是跟冯京莲相处有一段时日了,水禺也学会这种吐槽的说话方式。
“呵呵,横竖你会挥刀吧?”
“如果有刀的话。”
“仲孙,麻烦你替水禺拿把刀。”冯京莲交代道。
“是。”仲孙袭随即回答,这其间还替她处理公事,以及分类从其他大人送来的请柬、密件和为她在暖炉里添柴火。
水禺从没见过仲孙袭拒绝冯京莲的要求,但看得出来,并不是因为冯京莲用上那种人人无法拒绝的笑容,而是仲孙袭自愿的。
“拿去。”冯京莲交了封信给他。
水禺立刻明白是有事要他去办。
“水禺,今天晚上你跟仲孙一起出去。”他前脚刚踏出书房,冯京莲的声音跟着追了出来。
“是。”水禺应声的同时,人已经不见踪影。
仲孙袭走过去把门关上,一边数落“他老学不会关门。”
“也许再过一阵子吧。”冯京莲不怎么在意,话锋一转“今年,岁时他们会回京过年,你知道吗?”
七年前,她在太平公主的帮助下,以“冯守夜”这个名字,重新假扮男人入朝为官,隔年张昌宗诬告魏元忠与太平公主的男宠司礼成高戬,使得前帝大怒,将魏高两人下狱,太平公主和二张的关系彻底决裂。
神龙元年正月,前帝病重,李氏拥护者,以宰相张柬之为首发动兵变,她和太平公主同盟的最大原因张氏兄弟,在那次事件中遭受诛杀。太平公主因为诛杀张氏兄弟有功,受封镇国太平公主,而她则是太平公主身后的一抹影子。
那时候她只想杀了害雍震日半死不活的张氏兄弟,对权势地位还不迷恋,却积极的想让太平公主拔擢雍震日。
她的想法很单纯:官越大,他越安全。
如今在她的暗中帮助下,雍震日已为正四品上的忠武将军,由于边关的大小战事不断,所以他们总无闲能回来,回想起来,自从一心想着要成为朝臣,保护他之后,他们也有七年没见了。
她让仲孙袭捎去许多封信,得到的回音却很少,大部分是由仲孙袭转述他和大伙的近况给她听。她不是没想过到边关去看他们,手边却总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人脉,也不能有一日疏忽,毕竟这是个黑吃黑的地方,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在她算计别人的同时,自己可能也已在对方的算计中,她无法一日不知道朝中动向,别说懈怠,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也许,她是变了。
但在这个利欲薰心的世界里,谁能永远保持纯真不变?而她早就决定,为了守护最重要的东西,双手血腥亦无所谓。
“我很想说怎么会不知道,偏偏我又非常了解你提起这件事的原因。放心吧,我会负责安排其他师弟,让你和年时有一整晚的时间相处的。”仲孙袭正经的脸上难得出现笑容。
“谢谢。”冯京莲放心的笑了,那是只有面对一路陪着她的仲孙袭才偶尔会出现的。
为了这抹笑,要他做什么都值得。仲孙袭暗忖。
“啊还有一件事。”处理公事到一半,冯京莲又道。
“什么?”该不会是想要求延长和雍震日相处的时间吧?
冯京莲觑着他,挤眉弄眼的说:“你该记得他叫岁时了吧!”
“将军,看得到城门了。”
听见前方传来的消息,骑马跟在雍震日左边的蓝桂,开口道:“将军,你送给妻子的礼物准备好没?”
在右边的万二模仿蓝桂的语气“是啊,将军,听说夫人今年特别来长安陪你过节啊,你是准备好没?夫人会失望的。”
“夫人要是失望的话,一定会拿刀砍你的。是说小京应该也配上真刀了吧?”蓝桂的问题没人能回答。
在武馆谁有资格配上真刀,是由师父决定的。
“小京有在信里提过吗?我想她一定非常想用真刀问候你吧,到时候我们要闪远一点了,小桂。”
“小二,放心,我会闪很远的。附带一提,我不是看不起小京,我从头到尾看不起的都只有二师兄而已。”
“喂,前面和后面的话根本没关系嘛!”一直默默任由他们说的雍震日终于忍不住开口。
许是边关战事出现议和的曙光,他们才会放松许多,而且越接近长安,越能感觉到令人怠惰的平凡,从他们改变的称呼和越来越多耍笨的情况来看,雍震日敢断言,他们已经完全松懈了。
“啊!抓到蟋蟀了!”万二甚至开始抓起蟋蟀。
“启禀将军,我发现一个在偷懒的家伙,请用第七百五十二条军法,严办他。”蓝桂指着万二说。
“你先告诉我第七百五十二条军法是什么。”雍震日白了他一眼。
“嗯就是把蟋蟀身上所有的条状物拔掉以后再”
“欺负蟋蟀的人都是坏人!”万二以正义的铁拳狠揍蓝桂。
被揍得摔下马的蓝桂从地上爬起来,慢吞吞地摆开架式“我有没有听错?平常欺负蟋蟀的人不就是你吗?”话落,换他以飞踢踹向万二。
“别吵了,我们要准备进城了。”眼见城门出现在眼前,雍震日捺着性子说。
“启禀将军,他们两个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
雍震日的额头青筋怒暴,一边怒吼一边冲向他们
“你们是叛逆的小鬼头吗?故意装做没听见娘亲的话的小鬼头吗?啊这么说来我是娘亲吗?不对,我叫你们不要再闹啦!不要让我说上两次!”
“事实上,你也只说了一次。”一道清脆、难以辨别男女的嗓音虽然没有明显的高低起伏,却穿透了所有杂音传入他耳里。
比雍震日先看见来人的蓝桂和万二纷纷露出久别重逢的开怀大笑,绕过他朝冯京莲跑去。
“小京!你真的来了!看看你还是一身男装成什么样?穿女装啦!你穿女装很漂亮耶!”蓝桂拉着她的手,兴奋的语气里夹杂着嫌弃,这是他高兴时特有的说话方式。
“穿男装比较方便,况且你说什么我穿女装漂亮?我记得我穿嫁裳的时候你们明明惊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冯京莲虽然是对着蓝桂说话,但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在不远处的雍震日。
她能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寸都在渴望着他,渴望见他,渴望和他说话,渴望听见他的声音,渴望碰碰他。孽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