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跑的趟数不同,可一天跑上五十趟的只有冯京莲和雍震日,这理所当然是出自冯京莲的比较心态使然。
在武馆内待不下去的冯京莲仰起头,望着找不到终点的长长阶梯,做了一下暖身运动,正要往上跑的时候,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现在她视线里。
冯京莲眯起眼,站在原地等着那道人影。
她大可跨出步子,往前走没几步就能更快看清楚对方,但是她一跑便不会停下来,而且她有预感那道身影是自己认识的人,还非常熟。
当他跑下最后一阶时,冯京莲心中闪过这三个字。
雍震日。
上半身打赤膊,晒成古铜色的结实身躯布满汗珠,气息有些微不稳。依照他脸上的疲态来看,他应该是跑了四十九趟,也就是说下一趟是最后一趟。
日常大小事都要和雍震日比个高下的冯京莲,不知何时已经练就出光看他的样子,即能猜出他做了什么事。
因为她总是追寻着他的身影。
“等等跟我比一场。”在雍震日转身准备跑最后一趟时,冯京莲充满挑衅地说。
雍震日仿佛没听见,迳自跨出步伐。
冯京莲挑高一边眉,不悦地追了上去。
“喂,我在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直视前方,雍震日默不作声地跑着。
若非了解他,冯京莲可能会以为他累到不想说话,偏偏以往他们一起跑的时候,累得说不出话的都是自己,他反而会故意从第一趟开始找她说话,藉此表现出她与他还差得远的事实。
“喂这位大爷,喂你耳朵出问题了吗?有听到我说话吗?被辣酱塞住所有洞噢!”尾音未落,冯京莲转变成痛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揍了她脑门一拳的雍震日趁她速度变慢之际,转眼超前她老远,步伐轻盈得不像跑了四十九趟的人。
莫名其妙被揍,冯京莲可不甘心,提了口气,双手成手刀挥动着,很快又追上他。
“雍震日!你要是继续装耳背,小心我拿木刀捅你屁眼喔!”
他还是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加快速度。
“你是吃了浆糊不成?干嘛不说话啊?”她不死心,也跟着全力冲刺。
还好这是第一趟,如果是第二十趟还用这个速度的话,明天甭想走路了!
回答她的仍是一片沉默。
以全速赛跑,他们很快到达那座庙前,做过雍玉鼎规定的简单参拜后,雍震日率先折返,冯京莲只好随便拜一拜,又跟了上去。
这次,她没有再试图和他说话,而是看也不看他一眼,拚命想超过他,打定主意要在他之前抵达山下。
尽管冯京莲尽了全力,两人几乎是同时到达山脚的。
他并没有急着走,而是拿起旁边早已准备好的茶水一口灌下。
冯京莲挡在他面前,静静地燃烧怒火。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他娘的该剁成十八块下十八层地狱被业火烤八十次不跟我说话的原因了吗?”
雍震日完全没有正眼看她,更别说开口了,简直把她当空气。
这个也是,那个也是,他们都是!
是女人又怎样?很重要吗?有比她和他相处了七年的时间来得重要吗?就因为她少了什么,他们就不和她说话,故意排挤她,把她当不存在,很有趣吗?
喝完了水,雍震日不疾不徐地用干净的布巾擦拭身上的汗,然后重新穿好衣裳,准备离开。
冯京莲咬紧牙根,往他离去的方向一站。
雍震日被迫停下,接着往另一边走,冯京莲跟着转过去,于是他又转个方向,她再挡两人重复这种动作好一会儿,雍震日终于受不了了。
“碍事。”他的目光短暂停留在她脸上,冷冷地吐出这句,却不经意瞥见她眼角上翘的弧度。
他认得这个表情,每当她感到难过,又不允许自己掉泪的时候,就会像这样子拚命把眼泪逼回去。
以往他总觉得有趣,越是倔强的人,欺负起来越有意思,偏偏现在,除了“一点点”有趣的感觉外,更多的却是烦躁。
他讨厌被人欺骗到了深恶痛绝的程度,他却“她”却骗了他七年的时间,亏他一直特别喜欢这个勇于挑战他的小师弟,现在呢?现在要怎样?改口叫她小师妹吗?
不!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骗了他。
“如果你在意我是女的就说啊!”冯京莲对他咬牙切齿地说,好像自己才是受害者。
铁灰色的深眸盈满冷冽的光芒,雍震日眼神鄙夷地睨着她。
“永远,不要再跟我说话。”
一瞬间,冯京莲的五脏六腑好像全挤压紧缩在一起,比初潮来时还要更难过、更痛,使她无法反应,任由他擦身而过,却只能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
他要走了
她只要一转身,又会看见那道讨厌的背影。
是啊,她明明很讨厌的,一直、一直非常讨厌的他的背影总是给她一种被抛下的感觉,怎么努力也追不上。
所以她不会回头的,因为不想见到他的背影,因为自己竟然因为他的一句话,难过的迸出泪来。
谁都可以,她就是不想被他瞧不起!
雍震日臭着一张脸回到武馆,在武馆门前发现一个背着比人还高,又比寻常的刀还要细的长刀,一头长发披散在身后的男人。
“如果是来找师父单挑的话,他前几天受伤了,到现在还不能动。”他随口询问。
“受伤?怎么了?”那人没有回头,正经八百的语气中夹杂着震惊。
“吃坏肚子猛拉,于是犯了痔疮的老毛病,屁眼痛到无法走动。”
“噢,那我就安心了。如果是被人打败,我还得去找更厉害的人挑战才行,但是我短时间内不想再四处寻访那样的高人”长刀、长发,身材修长,这个令人不断联想到“长”的男人转过身,看着面前的雍震日严肃地问:“可以暂时让我住下来吗?方便的话,最好立刻煮上一桌好菜,饭要多一点。啊方便的话,请务必替我好好推拿一下,舒缓舟车劳顿之苦。”
雍震日大步走过男人仲孙袭的身旁,不再和他瞎扯淡,直言:“大师兄,你可以继续耍笨没关系,记得去和师父打声招呼就好。”
武馆内照年纪排行,十九岁的雍震日是二师兄,在他上头还有个已经独立的大师兄,仲孙袭。
“哎呀,这不是费时吗?许久未见你毛都长齐了吗?”跟雍震日不过差两岁的仲孙袭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这么问,虽然他的表情很严肃。
“是岁时。”雍震日走回他身边,笑咪咪地勒住他的脖子“不要告诉我,你出去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就忘记师弟们的名字了。”
“呃,一年多就是超过三百六十五天,超过三百六十五天就是超过十二个月,超过十二个月就是超过你在我心中的日子,会忘记是理所当然的!”仲孙袭用力想扳开师弟紧扣的十指。
“大师兄,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喔。”雍震日低沉的嗓音加上可爱的语气,听起来真是毛骨悚然。
如果说万二是少根筋,仲孙袭就是真的笨了。
偏偏说他笨也不对,该聪明的时候他可是非常精明干练的,所以这种会令人怀疑他是故意装笨,还笨得很自然。
“快、快放手啊年时会、会死人的”仲孙袭那张脸越来越红。
“你真的有求饶的意思吗?”刚好,他心情不好,可以藉机发泄一下。
“岁时,放开采生吧。”雍玉鼎轻笑插进两人之间。
雍震日低啐了句可惜,才放开仲孙袭。孽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