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注意到,愈是这么强调,愈显出她心里有鬼。
易海-听出了些端倪,她徐徐地瞥视李和欣,随口问道:
“你口中‘讨厌的人’该不会是席济民吧?”
就是他!李和欣当然不会直接承认,但嘴上却不由自主地数落起他来:
“像他那种位高权重的人,成天闲闲没事干打电话过来,我才懒得跟他说话!”
“闲闲没事干?”易海-秀眉一挑。“和欣,你这句话就有失公允了。试问一个闲闲没事干的总经理,会常常加班到十一、二点吗?他平时还要应付公司自立为王的小团体,然后想尽办法整合公司各部门南辕北辙的意见,以维持公司和谐稳定,我相信这些就够他忙了。”
“啊?他们公司内部还搞分裂啊?”想起诗仙名句:相看两不厌,只有八卦山。一听有八卦,李和欣眼睛就亮起来,她就知道那个席济民果然领导无方!
“比较详知内情的业界人士,多少都有耳闻名传电信分为总经理和副总经理两大派,这就要从名传的体系开始说起了。名传只是名盛集团旗下的一个关系企业”
“名盛集团?是那个涉足建筑业、化工业、电子业、金融业,现在又投资电信业的集团吗?”小齐插话,这倒引起他的兴趣。
“对,”易海-继续叙述:“所以名盛集团下的公司,几乎都是家族企业,由该集团董事长的各房亲戚主持。然而,名传电信却反常地用了毫无背景的席济民当总经理,真正有亲戚关系的人却成了副总,导致他们现在内部斗争不断,副的拼命想把自己扶正,正的只好极力压制副的。”
李和欣听得张大嘴巴。“我以为我以为席大少是那种衔著金汤匙出生、不知人间疾苦的阔少爷,光坐在办公室签签名就可以赚大钱的人哩”
“看来你对他还真是有天大的误会。”易海-摇摇头,坐在办公室签签名就可以赚大钱?要有这么好康的工作她也想做。“席济民还在读书的时候父母就过世了,所以他从高中时期就在名盛企业打工,这一做就是十几年,名盛体系下的各关系企业他几乎都待过,职位从搬货的工读生慢慢晋升到领导阶层,之后公司看他是可造之材,还培养他到美国念管理课程,直到名传电信成立,他才有机会一展身手。”
“难怪他年纪轻轻的就当上总经理。”小齐若有所悟地点头。
原来席济民还有这种过去!李和欣的心里对他有些改观,同时却又不禁酸溜溜地想,有真才实学、稳扎稳打起家,又运气好遗传到一张英俊的脸,怪不得那家伙对自己的条件那么自负,骄傲得**都快翘到天上了
“易姐,你对席济民的事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小齐不明就理的发问,也不明就理的在桌下又被李和欣踢了一脚。
倒是易海-不在意地笑了笑,神色自若地回答:“因为我以前和他交往过。”
“要追得上易姐你,不简单吧?”小齐无视李和欣送他的第二脚,横冲直撞地又问了一句。从他到峰食品上班以来,对这个美丽又精明的女上司只有钦佩二字可以形容,所以他很想知道席济民那两把刷子长得什么样,能追求到条件这么优秀的女人,最好能顺便学几招。
“席济民对每个女人都很温柔,而且体贴入微。”易海-毫不扭捏地谈论自己的前男友。
温柔?连只狗都养不好,还天天嘲笑她“娃娃脸”那家伙哪里温柔了?李和欣在心里埋怨起席济民的差别待遇。可是说真的,要说他不体贴嘛,昨天那块苹果派几乎是全进了她和金毛的胃
“还有,他出手很大方,而且人很理性,只要不激怒他,什么事都好商量。”
出手大方?要人家帮他养狗,只送了一支玫瑰,大方个屁!若非她喜欢金毛,她一定会拿起那包狗食朝他头上砸回去!李和欣又忍不住暗骂,但仔细一想,昨天参观他家时,她不小心打破一个看起来所费不赀的花瓶,他哼也没哼一声,似乎真是万事好商量的样子
“易姐,既然他条件那么好,你为什么现在没和他在一起了?”小齐也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有点过火,可是好奇心还是驱使他问了出来。
“他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自负了。”易海-反正现在有了叶毓桐,谈席济民就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而且也因为他条件好,所以桃花帐一堆,我受不了就离开他了。”
“原来如此。”那他要好好警惕自己,小齐领会地颔首。
“好了好了,上班上班,别再聊天了!”
李和欣乍然喊出这么一句,让全办公室的人都吓了一跳,没想到她也有说这句话的一天。
因为她惶恐地发现,她心里对“坏人”席济民的认定,因今天的对话而严重地松动,其实他,好像也没她想像得那么坏
送了苹果派到隔壁之后,李和欣对金毛的诱拐行动并没有停止,所以李母对隔壁“席先生”补偿的举动也没有停止,每个礼拜变换不同的花样叫女儿送过去,奶油泡芙、水果布丁、蛋塔、蓝莓慕斯
对李和欣而言,这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她对席济民的印象不再像以前那么差,更重要的,李母用来敦亲睦邻的西点蛋糕,最后还是都回归到了自己女儿身上。
便宜他,还不如她身体力行做好回收工作!
“席大少,快开门,今天是香草玛芬!”又到了星期天,李和欣杵在隔壁大门前朝著对讲机鬼叫。
今天她身上穿的只是轻松的休闲服,反正打从知道隔壁的人是席济民以后,她已没有了想穿晚礼服来按门铃的兴致。对他?穿睡衣来也一样!
“娃娃脸,有点淑女气质好不好?”隔著对讲机的席济民每次开门前总要跟她交战个一两句。“整条巷子的人都知道你来找我了!耳膜都快被你震破了!”
“哈!我正好为民除害!”手中香草玛芬清新的味道正不断侵蚀她的大脑,唾液很配合地不断分泌。“你到底要不要吃?快点开门啦!我要找金毛啦!”
每回送来的食物,不全都是被她吃了吗?席济民笑着按下开门钮。“好,我马上出去迎接大小姐芳驾!”
之前住在这儿的前一任屋主,想必非常喜欢英式庭园造景,院子内有小小的仿罗马式喷泉,广阔的绿地上点缀著花团锦簇,还有一套纯白色供人休憩喝下午茶的雕花桌椅,气氛宁静悠闲。而席济民搬进来后,并未对院子有太大改装,仅仅重新粉刷及定期请人修剪花草而已。
当初李和欣几乎是第一眼就爱上了他家的花园,她想像过数百次隔壁偌大院子会是个什么德性,想不到事实呈现的又比她想像得美好许多。
“席大少,今天天气这么好,你可不可以在院子里吃香草玛芬?”踩在他的地盘上,当然要客气一点,不过,他也没什么拒绝的余地就是了。
“随便你。”今天天气确实很好,和风送暖,不太热也不太闷。席济民在心里暗自忖道,她正确的问句应该是:今天天气这么好“她”可不可以在院子里吃香草玛芬吧?
像她这样大摇大摆地带著食物到他家院子享用,呃,还有一只狗,哪像是在敦亲睦邻?根本是来郊游的!
“那,开动喽!”
坐在庭院的欧式雕花椅上,李和欣欢呼了一声,先将其中一个玛芬切成小块放在金毛专用的盘子里,递给那只垂涎欲滴的狗,接著自己也执起叉子,朝其中一个玛芬叉下去
“咦?你不吃吗?”
“你先吃。”他要是吃了,她吃的份量就不够了。
席济民对甜食其实没有多大的兴趣,但她吃东西时的满足神采给人一种幸福的感觉。懒懒地摊坐在阳光下,他,正在享受这种幸福。
“喂!席济民,来你家这么多次,怎么都没见到有女人来找你啊?”塞了一嘴的玛芬,李和欣含糊不清地问。
“为什么要有女人来找我?”不甚在意地回答,席济民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不是有一堆女朋友吗?我在这里不会妨碍你啊?”她还记得,以前易海-还和席济民交往时,他为了搞定几个女朋友的行程,还常常对易海-爽约。
“谁说我有一堆女朋友的?”席济民霍地坐直身子,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明明就有啊!我想想那个常在电视上走秀的名模特儿茱莉,不就是你花名册中的一员吗?易姐以前还说过什么珍妮之类的哇!你干嘛这么凶神恶煞地瞪著我?”
李和欣差点被口中的食物噎死,她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被她一提醒,席济民眼光放柔了一些。这些话从李和欣口中说出来,不知为什么就是让他觉得刺耳,心里头不舒服的窒塞挥之不去。
“我和茱莉分手很久了,而珍妮是我表妹!”皱著眉头,他不懂自己干嘛解释得这么清楚。
女朋友?他现在已不轻易将这个名号许给别人。当然他身边还是不乏女人陪伴,可是对他而言,那就只是纯粹的陪伴,离爱情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花心和谎言曾让他失去了心爱的女人,如果他再让历史重演一遍,那他就是个无药可救的笨蛋!因此,对于身边的女人,他不会承诺其中一个是“女朋友”也不再说“我爱你”除非,有人值得他说。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清心寡欲的过日子?”见他不点头也不摇头,该是默认了吧?李和欣凝视他的眼光突然多了一抹同情。“席大少,易姐和你分手,真的给你这么大的打击啊?”
席济民闻言一呆,打击?打击可大了,毕竟她是他到目前为止感情下得最深的女人。从那一段感情之中,他得到了切身之痛的教训,花了整整一年让时间冲淡一切,他才好不容易能毫无芥蒂的面对易海-和叶毓桐。
只是寂寞的感觉萦绕不去。
看淡了男女关系,他不敢在女人身上放下感情,可寂寞却无时无刻环绕著他,逼得他喘不过气来。好像身边总要有一个人,他才不会觉得自己是孤独的,所以即使陪伴身边的女性索然无味、言之无物,他也可以勉强忍受。
他不敢说自己清心寡欲。
可是,有了她们,为什么还是寂寞呢?
“喂!怎么不说话?”李和欣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迳自下了断语:“易姐果然给你很大的打击。”
听见她下的结论,席济民也没有反驳,只是从容地笑笑:“我现在和海-只剩单纯的朋友关系。”
“少盖了啦,你一定很难忘情于易姐吧?”这项认知令李和欣心头闪过一丝难以形容的情绪,不过她不愿去探究那股情绪是什么,总之是不太愉快的。“我才不相信你说的话,易姐以前常说你扯谎骗她,狗改不了吃屎啊!金毛,我不是在骂你反正本性难移,我要是相信你,金毛都可以在天上飞了!”
“我承认,我以前是会撒些小谎,那是因为我不想让女孩子难过,女人都是值得好好珍惜的。”
圆谎也是很累的,现在他已不再做这么费力气的事。席济民又拢起眉头注视李和欣,因她的不信任,他原本清朗的眸子蒙上一层阴郁。
“和欣,你可不可以不要透过海-的眼光来看我?能不能用你自己的眼睛和心来观察?”
用自己的眼睛和心?李和欣专心咀嚼著这句话,没注意到他改了对她的称呼,不再叫她“娃娃脸”无意识地朝他脸上看去,没想到这一看,却被他眼中释放的某种讯息给震慑住了!怔了几秒钟,她偏过头,想忽视心湖不寻常地波动
“好啊,观察就观察。你不是说女人都是值得好好珍惜的?我不是女人吗?我怎么老觉得你常常在欺负我?珍惜个鬼唷!”
她语气中隐含的暧昧气味使席济民眉头一舒,或许她自己都没发现这点,他注视她的眼光又添了点柔和:“你和其他女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腿特别粗?脸特别大?特别爱吃?还是特别粗鲁?”李和欣斜睨了他一眼。
“其实都有。”又开始有了逗她的兴趣。
“就知道你心里偷偷骂我是男人婆”听清楚了他说的话,李和欣才骤然反应过来,杏眼圆睁:“你说什么?席济民!你不想活了?金毛,咬他!”
顺著她的手势,金毛跳到席济民的身上,庞然的身躯将整张椅子带人扑倒在地,拼命舔著它的主人;而趁著他被制住动弹不得时,李和欣则张牙舞爪地作势掐住他的脖子:
“你完蛋了你,敢骂我”
“哈哈哈,别闹了”席济民狼狈地躺在地上任一人一狗蹂躏,口中却发出大笑,这种狼狈,在阳光下其实也蕴含著浓浓的温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