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说,原本还担心轩辕营在遇上了女娲营将会很棘手的顾长空,想到只要能将女娲营的军力分散,不但对尔岱与女王大大有利,对得亲上战场的余丹波他们,也减轻了不少威胁,他霎时安心了不少。
“接下来就轮到咱们了。”袁天印站起身扪拍他的肩。
彼长空皱着眉“咱们要作什么?”他们不是奉玄玉之命,在断了凤翔的粮草后,得留在石守-面监视巴陵,一面保护九江吗?
“拿下巴陵。”认为机不吋失的袁天印,决定为凤翔雪上加霜。
彼长空有些犹豫“手无圣谕这成吗?”
“宣王已反,人人得而诛之。”袁天印莞尔地问“这不就是宣王卫杀太子所用的借口?咱们个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玄玉怎么说?”在看过太子之例后,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这正是他托给我的小事?”袁天印吧脆把袖中的信函扔给他,让他亲自确定一下。
“既然如此”在石守闲着没事干太久,顾长空当下神色一改,跃跃欲试地转首看向有志一同的袁天印、
袁天印有默契地接口“咱们得彻底拆了宣王的退据之地,不能留给宣王一线生机?”
在另一片夜空下,连续奔波了数日的轩辕大军,选择在此夜停军歇息。
被召至行辕中的余丹波,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差人把他找来,却在见了他后一声也不吭的玄玉?
“丹波,我有一私念?”思索了许久后,玄玉终于开口“不知你是否可为我完成?”
“王爷请说?”打认识他以来,也从没听过他有什么请求,余丹波赶忙竖起双耳。
他日光炯炯“代我为霍天行雪恨。”
“王爷?”以为自己听错的余丹波,实在很难相信这种话竟会足出自最是公私分明的玄玉之口?
“这是我最起码所能为他作的。”他紧紧交握着十指,仿佛这样就可以捉住那些从他指缝中如沙般漏去的遗憾+
“王爷曾对未将说过公与私的分别。”余丹波冷静地向他分析“术将不认为这是王爷满足-已之私的好时机。”
女玉深叹了口气“可不这么做,日后我定会后悔。”
余丹波是明白玄玉与乐浪都想找闵禄复仇的原因,他虽定反对玄玉在战场上了结恩怨,但也认为此事并不会阻碍到他们铲平女娲营,可在替霍天行报了一箭之仇后呢?只怕就算是这样,事情仍是没有解决。
他下得不问“就算如此,那太子之死呢?王爷又打算如何对待宣王?”闵禄足名战士,死在沙场卜不会有人感到意外,但宣王可是圣上的儿子,杀个王爷,这罪可大了。
“此事你们不要插手。”早就等着亲自与凤翔一清新仇旧恨的他,不允许任何人动上凤翔半分。
余丹波愈听愈觉得不对劲,他忙不迭地站起身想问清楚。
“王爷?”他该不会是
他的话里没有转园的余地“这是我与凤翔之间的事,我不能假他人之手去办,我得亲自了断。”
闵禄是凤翔手下的人,闵禄的所作所为,皆出自凤翔之意,即使如此,霍天行死在闵禄手中,他不怨凤翔,他只冲着闵禄去,因霍天行身为军人本就该面对生死的风险,但太子不同。
人子若是战死在沙场上,或许就只能说足天意,但太子不是,太子足死在凤翔的手中,在凤翔为拉下太子处心积虑做了这多后,为了避免父皇心软赦了太子谋逆之罪,为了不让太子有半点翻身的余地,凤翔不惜亲手杀死太子好让太子之位虚悬出来,也让父皇彻底对太子死心。
凤翔不能这么对太子。
他不能。
“王爷”理不清玄王与太子之间的爱恨,也探量不出太子究竟在玄玉心中占了多大的重要性,余丹波不禁锁紧了眉心。
“你与乐浪只需截住女娲营,长安有我。”已下定决心的玄玉,以没有商量余地的口气向他吩咐。
余丹波更是紧张“并非末将信不过王爷,只是如此王爷未免也太过冒险了些,王爷要知道,王爷乃轩辕营之帅,若是出了什么岔子”
“当年灭南行军大元帅,我可不是干假的。”已把话说完的玄玉自顾自地定向行辕门口。
“王爷-”
放心不下他的余丹波,本还想再对玄玉说上几句,可当他回想起那些乐浪曾问过他关于忠义与理想之事,那些皇家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血缘与爱恨,他不禁停下了脚步。
还记得那日,袁天印曾靠在他的耳边对他说别拦玄玉,就让玄玉放手去做,他不确定袁天印对玄玉的信心究竟是从何而来,但他知道,这些日子下来,隐忍了太久的玄玉,此刻急需有个宣泄的出口。
信步走出行辕外,余丹波抬首看着已至天明时分,却依旧晦暗加墨的天际,此时,天边乌云密布,隆隆的雷声似乎正预告若,暴雨将至。
雷声连绵不绝,长安以西的罗郡城战场上,女娲营与石寅所率之军,交战方酣。
再次街上前的骑兵,在女娲营箭雨之下成排地被射倒在地,在马儿高声嘶鸣声中,另一批箭啸再次掩盖了战场上所有的声音。
从军这么多年,石寅还是不明白,踏上战场上的军人,究竟是天真还是愚蠢?
明知上了战场,不是活即是死,但还是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地踏上这处杀戮战场,渴望能够藉此拜将封侯,一战成名天下知?但刀枪箭矛下,真能出几个英雄?又有多少人能够平安地踏出沙场安然回故里?
沙场上的烈日下,或许的确是可照出几个英雄的身影,但那也仅限于几人。石寅不知这是幸或不幸,因他今日就见着了一个介于英雄与天才之问的辛渡。
随着大军不断逼近辛渡所占领之城,石寅益加对辛渡刮目相看,早就听闻过辛渡为人谨慎小心,更工于心计,如今亲眼所见,行军布阵中,女娲营一进一退,辛渡都拿捏得妥当自信,他找不到辛渡布军上的弱处得以针对它进攻。如果说辛渡是以战技打仗,倒不如说辛渡是以脑袋打仗。
不愿再让箭兵阻挠我军前进,领军冲向敌阵的石寅一把捉起佩挂在鞍旁的战矛,率队冲向女娲营的前部,坐在马上的他以矛将地面上敌军手中的盾二挑掉,在盾一坠地之时,跟在他身后的骑兵马上将战矛送进敌军箭兵的胸坎里。
女娲营阻拦在城外的箭伍阵武渐渐溃散,当箭兵退下之时,接手的步兵立即上前,两两一组地持着绊马索,利用城门挟窄的地形将敌军的骑兵给绊下马,石寅也同样被迫下马。
处在阵中的石寅,自开战以来一直被女娲营视为头号目标,很快地,他又遭另一波街上前来的女娲营士兵给包围,但他不慌张,逞其豪勇,在敌军靠上前来时,两于两矛地用力将战矛剌进左右两名纠缠着他的敌军的腰中,接着石寅震声大喝,将刺在矛上的敌军一一挑上天空,当下令团团围住他的士兵们吓退数步,
不敢轻易步人他手中战矛的突刺范围内,石寅那万夫莫敌的气势,结结实实地震慑住了未曾亲眼目睹过大将军战功的女娲营士兵。
从天而降的套马索,突自四面拋来,绳口对准了石寅手中的战矛与石寅本身,套中战矛拉紧后,扯着套马索的女娲营兵士奋力齐拉,夺走石寅手中的兵器。脖子、身躯也部被套中了数条套马索的石寅,拉十颐际的陌刀,在围向他的女娲营上兵部举矛朝他刺来前,将身上的套马索一一砍断,出手甚快的他,趁套马索未落地前,使劲将套马索另一头的拉索人拉进圈内,由他们来代他受这些刺来的战矛,在城外与石寅交战许久后,女娲营在辛渡的令下开始往城内的民宅处撤,石寅总觉得其中有诈,并不轻易急追,可是此时另一批早就奉命潜伏在石寅他们后方的骑兵,已操着战矛追赶而至,犹如将鱼儿赶进网里般,与埋伏在两翼的箭兵,来势汹汹地将敌军逼进城内、被迫进人城中巷道后,石寅明白多留在狭地里一刻就是多一分危险,因此他即刻下令全军快速冲锋,以期能够快点抵达城心再战。追在他们后方的女娲营骑兵与箭兵,在他们一进入街巷时即不再追击,改而派出一旅又一旅的步兵,配上战矛与陌刀,与他们在巷里厮杀起来。
不过多久,原本挤在长长街巷里的女娲营步兵,突退至两旁民家前,举竖起一面面巨大的盾牌护己,在石寅明白他们接下来想做什么时,女娲营埋伏在屋顶上的箭兵已朝下派箭,将困陷在街巷上的敌军射死在其中。
惊惶的士兵们在街巷中四处窜逃,但女娲营举盾的步兵却又在此时将战矛与陌刀齐伸出盾外,或砍人脚、或刺人喉,血腥和拥挤迅速造成了种恐慌的心态,深陷在其中的士兵们不顾一切地想往外逃,在挤乱不堪的惨境中,没站稳或是跌在地上的人们,纷遭其它急于求生的人们踩死在脚底下,一处寻常的巷道,当下成了个活生生的血肉炼狱。
带着左翼将军边铲除两旁的敌军边杀出一条血路后,率队逃至城心的石寅频喘菩气,瞪视苦处在城心中,正等着他前来的辛渡,排列在辛渡前一排又一排的箭兵,照着辛渡的吩咐,在石寅他们一冲出街巷时即刻放箭,来不及举盾的人当场死在箭下。在盾下逃牛的士兵来下及挽弓同击,又遭后头杀上来的女娲营步兵陌刀砍杀,进退无路下,一支原本训练精良的军旅,顿时像足被掐去了头的苍蝇,盲目地在原地打转逃不出生天。
背水一战,石寅手握陌刀杀向处于城心中的辛渡,而早就等着他的辛渡亦亲自举刀与他格斗,刀来刀往间,他们俩除了欲置对方于死地外,也皆欲向对方证明些什么。
在正值壮年的辛渡身上,石寅心惊地看见自己的苍老。
想当年,西南一带的外族听见他石寅的名字,都会在马背上颤抖得畏战,如今自辛渡睥睨的眼中他可看出,那定一种炫耀,辛渡正向他炫耀他这匹走遍漠地荒野,识得千里路的老马,下是年轻气盛、方冲出栅栏的骏马的对手,他无青春可与辛渡抗衡,挟带着雨味的南风,把他身后战袍吹得鼓涨,已白的两鬓,不住地在风中飘扬。
他老了。
投效军旅大半辈子了,他在沙场上耗尽了所有的人生,他在沙场上杀出一条没有归乡之道的不归路。住他的背后有可射敌的大弓,鞍旁有可剌喉的战矛,但他无妻无子,他孤单的身后,什么都没有留下,有的,仅是尔岱那一双反抗他的眼眸。
敌我交杂的城心中,石寅的左翼将军在石寅的口光暗示下,四处寻找着能够离开这座血城的法子,无暇分神的石寅无法前去助他一臂之力好让他带着生还的弟兄逃生,眼前的辛渡趁他一个闪神,捉紧了这个机会将手中的陌刀捅向他。
正那-瞬间,石寅想躲,也认为自己必定躲得开这一刀,只是他没料到辛渡的动作比他更快,刀法也更老练狡诈,前一刀只是一探虚实,后一刀才是实刀,而那后一刀准确地猜中了他闪躲的方向,来不及再闪的石寅,眼睁睁地看着辛渡将陌刀送进他的胸膛里。
肌肉的撕裂声、骨头的破碎声,这辈子,石寅还是头一次听得这么清楚,极度痛苦中,他拚上所有力气握刀砍向辛渡执刀的手,辛渡敏捷地往后跃退了一步,立即又街上前旋身在他的身侧再砍上一刀。
这一刀,由旁人眼中看来,深可见骨,同时也似把石寅所有的知觉都砍断了,石寅怔站在原地,不能动弹地瞪视着眼前的辛渡走至他面前,一刀挑去他手中仍紧握着的陌刀后,再走至他身旁抬脚用力踢向他的膝,逼他跪下,而后两手握着刀柄,由上往下将陌刀刀尖紧抵在他的喉问。
石寅仰首瞬也不瞬地看着上方辛渡的脸庞,在他耳边,依稀听见了左翼将军自远处传来的呼喊声,他试着想捡起掉落在地上陪着他出生人死了多年的大刀,但辛渡俯采下来的身躯却愈来愈靠近,抵在他喉问的刀尖也一寸寸地没人,一下子喷散而出的血液染红了辛渡的脸庞,令他眼前一片模糊。
毫不犹豫自石寅颈间拔出陌刀后,辛渡在嘴边挂着笑,静看倒卧在自己血泊中的石寅,四肢不断抽动。
烫热的鲜血自他颈间不断流出,石寅双日睁得大大的,凝望着终于释放出暴雨的天际,在这一刻,他想起还在行辕里等着他回去的尔岱。
倘若,尔岱是生在寻常百姓家,那么这双教尔岱握刀的手,或许会是一双教尔岱握笔写字的手,而尔岱看向他的眼神,也不会自充满崇敬到为反抗而反抗,再变成全面视他为敞。除去了沙场上血染的功名,与权势背后令人渴望的欲望后,他们会是一对平凡且人人称羡的师徒,将尔岱视若己出的他,也不会孤独的在战场上,想藉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尔岱谋求一条生路。
可惜的是,命运万般不由人,人亦各有命。
今后,他得独自面对他的宿命,尔岱则得走出他的翅膀下面对自己的,他再也不能为尔岱遮风挡雨,替尔岱掌着灯在风雨中指引方向。
生在战场上,亦死在战场上,或许这就是从何处来也自何处去,在这释然的一刻,石寅竞不再觉得孤独,他只是有些放不下。
记忆中尔岱那幼小的身影渐渐走远了,滚烫的热泪滑下他两边的眼角,他很想合上眼把泪水藏起来,却连这一点力气也没有,或许是天可怜他,扑面而来的雨水,将他的泪交织在雨中。
拆不开,也再分不清。
久候不到消息,已经按捺不住要拨乓增援的尔岱,烦躁地在行辕里来来回回的踱步。
也不知究竟两军战得如何了,自开战以来石寅没派人捎回一丝消息,就只是让他干着急地在这等着,他知道,依石寅的性子,就算是可能会战败,甚重自尊的石寅也绝不会请求兵援,石寅宁可与敌军玉石俱焚也不愿损及半点声誉。
但他想,石寅绝不可能会战败,从各方面来看,辛渡根本就不是战历辉煌的石寅的对手。石寅到底是怎么了,以至到现在还不回报消息?
帐外的雨势十得又大又急,更足令人心浮气躁。
行辕内的众将军无言地看着帐外的雨势,也同样与尔岱一般心急地等待着来人报知战况,但他们没有等到石寅的归来,倒是随着石寅一块出兵的左翼将军,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下,带着一身的血与雨回来了。
在石寅的掩护下,领着残余的兵马回营,浑身湿透的年翼将军,在步入行辕时脸上没行任何表情,这让原本急欲得知军情的尔岱愣了愣,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左翼将军的声音如雨水般的冷“启禀元帅,我军误入敌阵,死伤甚重,依令不得不退回此地。”
“大将军呢?”尔岱霎时忘光了他与石寅的前仇,为石寅可能遭遇到的境遇感到忐忑不已?
“大将军无力突围。”
行辕中的众人,莫不震惊地倒抽了口气,而站在他面前的尔岱,则是难以置信地瞠大了眼。
左翼将军执意要尔岱听清楚“大将军已在战中殉亡。”
像是要否认他般,尔岱不断地摇首,想自他冰冷的眼神里逃开来,但左翼将军带恨的双眼,却不肯轻易放过尔岱。
“大将军此次之所以主动请命出兵,是要元帅千万别对辛渡掉以轻心,故才以身作例。”左翼将军在他面前大声地道出石寅的心酸“望元帅记取大将军的血肉教训,不要辜负大将军在天之灵!”
再也无法多承受一分的尔岱,拔腿狂奔出帐外。
“师傅-”
回荡在雨声中的悲啸,很快即遭大雨掩去,聆听着潇潇的雨声,尔岱无法阻止自己痛哭失声。
石寅苦苦劝谏他不要看轻辛渡的言语犹在耳,在益州时,石寅要他别急着出兵的谏言也还在他的脑中,还有,那日石寅情愿与他反目相向,也要斩西南公主的厉目他都还收在心底,可如今,石寅却不在了
石寅是代他而死的,倾落不断的滂沱大雨,颗颗击打在尔岱的身上,跪倒在雨中的他,此刻所承受的痛楚,是种远比锥心刺骨还来得深的疼痛,热泪伴着懊悔滑下他的脸庞流进他的心底深处,在冰冷冻心的雨滴中,他总算在热泪中明白,石寅对他的关怀与恩情,以及这份无法挽回的后悔。
尔岱哀伤地抬首看向远方,但大雨蒙去了他的视线,今他在雨中失去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