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薄雾渐起,似梦且幻,模糊了周遭景致,唯有晕黄的月色穿透湿冷的雾气映照在皇帝的寝宫----承乾宫之上,让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孤寂清幽。
我静静躺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只因为我想起了那日我与展扬之间的争执。我还记得自己曾问起过展扬,是不是我封闭了自己的心,对任何事都不再做出任何回应,就像之前我的魂魄游离一样,他就会放开我了。
展扬当时并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而那一眼却让我记忆犹新。他似乎想要通过他的眼神告诉我,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因为那是不管用的,他的决心是不会改变的。虽然明白了他的心思,可我总还是想要试试。
于是,自那日起,我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我是用沉默来抗议展扬的禁锢,我是用冷淡来抗议他加诸与我身上的黄金锁。
而宫里面又开始流传起皇后疯了的消息,并且,这个版本更为离谱,说是皇后要跟着她的旧情人逃跑,却为皇上阻挠,最终皇后的旧情人为皇上所伤,不知所踪。皇后则因为忧虑过度而再次得了失心疯,就连皇上也不认得了。我不知道散布这个消息的人是谁,总之一句话,此人是唯恐天下不乱。
忽然之间,我听到了极为熟悉的脚步声。于是,我阖上了眼。那是因为,我知道是展扬来了。不知道为什么,连着好几个夜晚,他都会伫立在我的床前。凝视我半晌才会离开。不同于白日里的剑拔弩张,这个时候的我多半会选择假寐。夜的深沉总是让我地心情格外忐忑,让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今天也是一样。我尽可能让自己放松,可效果却是不大。
一声低低的恍若呢喃的叹息在这静谧地深宫响起。就好像是在平静无波的水面泛起地一丝涟漪。而发出这一声叹息的恰恰是这承乾宫主人,初登基不久的年轻君王。他为什么要叹息?这叹息中似乎有多少愁思纠结,似乎有多少烦恼扰心。可是,该愁该烦的难道不是我吗?我真的很不理解。
不过,我能想象得出。他一袭金色锦衣加身地样子:身形清瘦修长,容貌俊秀出尘,气质温润如玉,那都在在显示了他是位不可多得的君主。可惜,能做成一位好君主的他未必就能成为一个好丈夫。他就像是一个被抢走了玩具的小孩一样,不顾一切。即使将玩具给毁了,也不惜一切地要将玩具抢回来。而我很不幸地成为了这件玩具,他拥有的时候,并不见得多么懂得珍惜。现在的他只是想尽一切办法要将这玩具留在身边,全然不顾这件玩具已经是伤痕累累。
虽然闭着眼,我也能感觉到他在我脸上逡巡的视线。那么专注,甚至火热。就好像要将我镌刻进他的心里一样。其实。有什么好看的呢?他身边地人儿个个都是人间绝色,而他就是坐享齐人之福的那一个。那么。多一个,少一个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啊!
然后,我感觉到他用手梳理了一下我鬓边凌乱地发丝,姿势之轻,就像他碰的是易碎地琉璃一样。我在心底无声地冷笑,为了他地惺惺作态,为了他的虚情假意,也为了自己地无动于衷、冷情冷心。
然后他的唇如春风拂面般,一一点过了我的额头、鼻间、脸颊,最后停驻在我的唇上。他渐渐加深了这个吻。我心底的忐忑更甚,不安一点点爬上来,上次他放过了我,不代表这次他也会放过我。我开始不安地扭动身躯,就像是发梦一样地呓语出声。他终于停下了攻城略地的进程,可是我依然能感觉到他的子,他一定还是站在我的床前看着我。
然后,我听到了他如同宣誓一样的言语“若柔,即使被你知道我最爱的不是你,即使你已经开始恨我入骨,即使你真的疯了,我也不会放手!你依然是我的皇后,我给你的承诺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年轻君王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几句话后,我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展扬,你最爱的自不必是我!这天下,这皇位,这父皇的遗命,哪一样不比我强?甚至婉婉都比我得到来自你更多的关爱,只因为你信她多过我。
展扬,你自是不必介意我恨你!我的恨最大的杀伤力也不过如此。于你而言,什么都无法影响你。我真想看你惊慌失措的样子,有什么是你真正害怕失去的?
展扬,你自是不必放手!我的疯狂也多是表现为自苦而已。苦的是自己的身,更苦自己的心。我甚至从不曾将恨意化作实际,让你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夜依然暗沉,时间仿佛停驻在了此刻。
刚才还好似沉睡着的人儿,扇贝似的睫毛如蝶翅般开始抖动,我的泪水也随之慢慢地溢出,且越流越急,终于布满了整张芙蓉面。哀痛的呜咽声是始终被压抑着的,莹白的贝齿也紧紧扣住了下唇,我慢慢蜷缩起身子,悄悄滑入衾被中,只露出一只紧握住被角的芊芊素手。
我的手臂没有办法完全放进被褥,那是因为借着月光,你也许能够看见这只裸露着的手肘处戴着的是一只黄金环,而你也许会惊讶于这黄金环还连着一条粗粗的黄金链子,链子的另一头连在寝宫中一根丹朱色的巨柱上。
你若是看到了这一幕,你必定会猜测,为什么年轻君王的绝色皇后竟然是被锁住的,并且还锁在了君王的寝宫。
你也许还会感慨,也许还会不解,可是你却无法改变这一切,无法改变我被锁着的事实,只因,他才是皇上,他才是那个主宰着一切的人。
而这一切又怎是个乱字了得!
夜是那样的深沉,在这暗夜中却又掩藏着那么多不为人知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