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还需要君王和文武百官吗?律令又是立来做什么的?南源多年无人管理,这两大帮派以正义为幌子任意妄为到目无法纪的程度,本王再不杀鸡儆猴,谁才是主人,这群化外愚民都搞不清楚了。”浪风行轻蔑地冷笑.
“王爷打算停留千刹多久?”杜痕问道.
“会盘桓几日吧,沈光这老匹夫是千刹最大的富商,爱慕虚荣又势利,却没遭夜袅和翔鹰洗劫过,本王怀疑他和这两大帮派有牵扯,况且”他浪荡一笑.“连自己的爱妾都不惜奉上,这么盛情的款待和诱人的尤物,本王何乐而不为?”
杜痕,冷扬相视一眼,未再多言.四年前,他们的主人出了岩层地牢后就整个心性大变.不变的外表依然有阳光的粗犷,然而那曾经温暖醇厚的个性早已不再,他偏激,深沈,更变得心狠手辣,上战场杀敌的手段暴虐到令人不忍卒睹,私生活靡乱而荒唐,在朝中的态度狂傲放肆.文武大臣因他身为九皇帝又战绩辉煌而多所隐忍,唯有老宰相看不下去,上谏圣帝,皇上却因对九弟愧疚甚多,总是睁只眼闭只眼地放纵他;没有人能想像得到,四年前以神秘,豪情隐居朝阳楼江湖奇侠浪风行,四年后竟以凶残和婬乱扬名天都王朝!
“她”浪风行片刻的犹豫,才问着:“有消息吗?”
杜痕明了地道:“王爷如果是问晴雪姑娘的下落,还是毫无消息。”
毫无消息!四年如一的答案.浪风行蓦然闭眼,朝身后的人道:“你们退下吧!”
杜痕,冷扬衔命告退.
望着一轮明月,他睁开的眸们复杂的幽邃,拿下颈上的锦袋,里面所放的正是当年那束青丝,在她对他做下再三欺骗伤害后,这束发竟成了她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晴雪!浪风行紧握着这束青丝,紧压在唇上,这名字依然是他的一切,四年来,他和高云朗——一个因征战各处之便而封锁整个边境找人,另一个则有壮大的家族为后盾,搜觅各地,整个中原几乎快被他们翻遍,踏尽,可是这教人爱恨已极的人儿竟像化烟般,无踪可寻,彷佛她从不曾存在过!
四年来,极致的爱,恨,悲,痛,交相折磨着他难以自抑的身心,战场的杀戮和纵情的声色成了发泄的手段,然而,战胜后的凄凉绐终紧随着他,欲望的沈沦令他那受创的心越加空虚,因为没有一个人是她!
没有一个人拥有她那高雅清圣的灵秀,更没有人拥有那双看似无邪的稚子之眸,却是一丝丝,一分分,都带着冷睨世情的残酷.四年的光阴令他更疯狂地想要她,到如今,能满足他的,能填补他那已如无底洞般空虚的,唯有她!无论是他的身,心都渴求着,他要这束青丝的主人,他要这唯一能抚平他爱欲的女人,辗转的相思已灼灼烈焰,快将他焚情而尽!
“晴雪——”他仰空呐喊,将这满腔的狂炽尽倾而出,一声声撼动天地的嚎唤着!
夜晚的天泉山庄在中庭的竹藤下,说是开会,却充满一片品茗的悠然与暗潮汹涌,这种对比的情绪无人讶异,像是每个与会者都见怪不怪的.
宽长的木桌以少室为首端坐主位,非烟凑热闹地抱着堆堆坐在一旁,宝儿尽责地领着几名丫头张罗众人所需.其下是摆开阵仗,各据长桌一边的苏琴守与陆剑仁,两人身后各站着很特别的属下,再其下则为两名特别赶回的堂主.
“咳,我说剑仁,体虚,气弱怎么大半年不见脸上这么多条疤!”少室看着陆剑仁身后的两名彪形大汉,宽广的大脸上布满各式长疤,活像一块缝补的抹布.
体虚,气弱!第一次与会的两名堂主,一听到这个名字皆愕然地盯着剑仁身后那两名巨人般的魁梧大汉!
陆剑仁昂着鼻子道:“这是男人的气概,他们跟着我上山下海杀敌退贼,脸上的疤痕就是光荣的战绩,不像有些人身为男子汉,言行举止却活像个娘们,光荣的疤痕没半点就算了,一张脸比女人还秀气,乾脆待在家里绣花穿肚兜好了!”她意有所指地瞄瞄眼前那眉目如画,肤白嫩肌的苏琴守,连身后的属下也骄傲地鼓鼓他们一身肌肉.她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小白脸型的男人,所以为了今晚的见面,她用毛笔在两个属下脸上划了一下午,因为出场的气势是不能输的!
“哟,上山杀就弄得满脸疤,你这夜袅帮不如归我翔鹰帮管吧!再说一个女人比莽汉还粗鲁,可不可耻呀?我说你也照照镜子,检讨一下吧,是不是太对不起列祖列宗了。”苏琴守优雅地拿起身后之人递来的绢帕,压压他那每见着陆剑仁就必定过敏的鼻子.“学学跟在本少爷身边的冬虫,夏草,虽然是丫环,却刺绣女红样样行,琴棋书画就更不用说了,连一般大家闺秀都还比不上呢!”
同样的,他身后的两名俏女婢也挑衅地朝对方抬抬下巴后,又娇声细语的一福谢过主人的赞美.
冬虫,夏草!两名堂主更是讶异,再转头看着苏琴守身后的两名婢女,娇小秀气的衣着举止,却极不协调的身撼狼牙棒!今日下午同行尚不知这两名婢女的名字,而且也未见狼牙棒呀,怎么一个晚上都蹦出来了?
“谢谢苏兄关心,我陆剑仁什么都没有,就是会通灵,列祖列宗天天托梦告诉我,本姑奶奶是陆家之光!”陆剑仁嗤回应.
苏琴守放声大笑旋又以绢帕掩饰自己的失礼.“我说剑仁妹子,一个人如果能天天见到列祖列宗,不如棺木先准备好吧,命不久呀!”
“想打架吗,死禽兽?”她恼怒拍桌.
“来呀,小贱人!”他亦不甘示弱.
正要酝酿起的战火,被白少室出声打断.“琴守,剑仁,你们的恩怨私下解决,柳堂主与金堂主是负责夜袅帮和翔鹰帮对外琐事的要人,他们长年在外,大家难得一见,今日赶回就是为了下次的行动!”
“我知道,柳堂主和金堂主嘛,真是久违了,还记得在下吧,就是负责夜袅帮的陆剑仁,也是少室老大最,最看重的属下,还望两位堂主往后多指教!”陆剑仁率先跳起抱拳朝两人走去,接着一副哥俩好的用力拍着两人的背.
“是!陆帮主,名震江湖”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在她豪迈的拍击下,两位堂主吐着断层接续的音.
在旁的苏琴守冷讥道:“粗鲁不堪就是粗鲁不堪!一个女人没有外型也多少修点内涵.老大最,最看重的属下?倒没听过这种事还能自封的,打个招呼像在拚内力,我不得不怀疑你意图谋杀两名堂主!”
“你说什么——”
“陆帮主,别生气,苏帮主开玩笑的。”柳,金两位堂主左右拉住正要冲去找苏琴守干上一架的陆剑仁.
“在下看两位帮主都是人中俊杰,身边的属下其属也挺合,一边是体虚,气弱,一边是冬虫,夏草,真是挺特别的名字。”
“对呀,这一凑合,体虚气弱不正好用冬虫夏草补吗?”
两位堂主打哈哈的想圆场,却不知这一讲出口,一直在旁看着的白少室马上一副完蛋的支着额头.
“什么叫做体虚气弱用冬虫夏草补?”这一句话是陆剑仁和苏琴守共同大叫的.
两人一见劝架不成,反陷漩涡,连苏琴守都气势迫人地走来.
“这老夫失言”
“开个玩笑”
两位堂主尴尬陪笑地猛往后退,却被陆剑仁和苏琴守一把揪住衣领.
“本少爷的冬虫夏草是那两个草包配得起吗?”
“姑***体虚气弱那两个丫头能补得起吗?”
“呃”可怜的两名堂主已经连话都不会回答了.
“说呀——”而悬在他们眼前那两张狰狞的脸,是绝不放过的步步进逼!
此时的白少室惯性一叹,对一旁的非烟柔声笑道:“乖,把你的点心和茶拿起来。”
“嗯!”非烟毫无疑问地点头,捧起自己的东西.
少室朝一旁的宝儿弹弹手指,左右两边的体虚气弱和冬虫夏草一见,也马上各自从桌上抄起自家主人的东西,但见宝儿来到桌边,深提一口气,接着轰然的巨响在天泉山庄爆开!
明月清亮,徐风悠送,中庭的竹藤下响起的是宝儿那充满杀气之声.“主人要你们专心,严肃,安静地开会!”她一手插腰,另一手放在长桌上.
完全定格怔住的四个人就见她收起放在桌上的手后,哗的一声,结实而厚长的桌子硬生生被劈裂成两半!
当宝儿那气势腾腾的眼光扫过来时,陆剑仁和苏琴守迅即放开手中所抓的人,各自虚咳着,理理身上的衣服,两位堂主也摸摸自己差点被扼死的脖子,这苏琴守和陆剑仁之间是如何的“不和”他们两人今日可见识到了.
“真是,每次只要你们来山庄,就不晓得要毁了多少东西!”宝儿抱怨连连地指挥仆人将坏掉的桌子搬下去.“小彩,明日再去东村那儿订几张长桌,那木匠光是赚我们就够本了,这是每年必备的消耗品!”
对宝儿的叨念,陆剑仁和苏琴守都很习惯地闭口目视远方景色,哪怕是第一次参与的两位堂主,也能凭着本能学习效法.
直到新桌搬上,桌上又是焕然一新的布好茗品茶点时,气氛又像一切从头.
“好,这一次的会议是柳堂主和金堂主所召开的,就由两位堂主先说吧!”少室直接切入正题.
“是。”柳堂主先起身朝少室一揖后,向众人发言.“镇南王即将进驻麓骊宫,我们得赶紧通知弟兄将藏在那儿的货物给运出。”
“浪风行!”正一把灌下茶的陆剑仁马上呛到咳出,她一抹嘴道:“这可棘手了!”
苏琴守也神情凝重.“前阵子回帝都是听过这件事,不是说年底才赴麓骊宫吗,怎么忽然又改了?”
身为四大家族之一的陆剑仁和苏琴守对镇南王浪风行可一点都不陌生,陆家是武林色彩浓厚的神补世家,苏家则擅收集情报,研制暗器,两人都曾因朝廷之由而和浪风行有过共事,深知这个皇室出身,却名震天下的江湖奇侠,相当厉害难惹.
“而且有消息指出,镇南王一到南源,首要之务便是清除夜袅帮和翔鹰。”金堂主也接着道.
“为什么呀?”这是一旁好奇的非烟提出的.
“立威呀!更何况夜袅帮和翔鹰帮老是和官府作对,不先捉来开刀怎么行呢?”陆剑仁安坐没几分,便又两腿一伸挂到桌子上,害对面的苏琴守赶紧将自己的东西扫过来点,以免被那双满沾泥沙的鞋给碰脏了.“还好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两个帮派的幕后老大都是同一个人。”她笑嬉嬉地晃着腿朝少室道.
“而且还是个身分令他大吃一惊的人!”苏琴守在这时候倒是和陆剑仁挺同声一气.
白少室面不改色一笑,悠然地交叠双脚,环胸道:“也幸好他不知道身为四大家族的陆剑仁和苏琴守竟然就是夜袅帮和翔鹰的帮主,否则这后果”
“斩首示众!”非烟调皮地往脖子一抹.
“对,在本姑奶奶斩首之前,我会先吃火烤心肝与蒸松鼠!”陆剑仁哼声道.
非烟马上跳起来指着她叫嚷着:“你还敢说,居然把心肝的毛剃光了,没有毛怎么叫鸟嘛!”一回山庄,宝儿就捧来只剩一团肉的鹦鹉.“少室哥哥,心肝好可怜呦!”她腻到少室身旁告状.
“喂,不要拿这种琐事烦老大,而且它何必有毛,靠那张嘴就能活了。”反正有没有毛都是只碎嘴八婆鸟.
“啧,女人就是女人,连只鸟都容不下,再怎么想和男人一样强,也学不到男儿气慨的心胸!”苏琴守在旁煽风点火道.
“嘿,女人惹你啦,干么讲得这么不屑!”非烟马上将矛头指向他.
“烟丫头,守哥是替你讲话,怎么反帮那个粗蛮的男人婆骂我!”
“啐!”一旁的剑仁马上反唇.“凭你也配说我是粗蛮的男人婆,看看你这白面的样子,根本——”
“好了,你们几个,不要外人还没打来,已经先窝里反了!”少室用力敲敲桌子,制止快要再起的战火.“赶紧先讨论怎么将藏在麓骊宫的货运出吧!”
“这有什么好讨论的,当然趁浪风行还没到麓骊宫前赶紧将货运出来,唔想想到麓骊宫再加上运货的时间大概七天就成了。”陆剑仁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光想那浪风行从帝都到南源还有大军随行,总要一个多月的时间吧.
“问题是我们没有七天的时间了,因为镇南王人已在千刹!”少室不愠不火地道.
“啥?”陆剑仁差点摔下椅子.“连两天都不到!”
“不然你以为老大召我们来开会做什么,你的脑力不会只有拇指那么点大吧!”苏琴守皱眉拿着手上的绢帕拂开她跷在桌上的腿所落下的沙尘.
陆剑仁横他一眼.
白少室再拦在她要发火前出声道:“所以要问你们两个帮主,将货运出麓骊宫,最快需要几天?”
“最快也得要四天,可是现在两天都不到!”陆剑仁大叫.
“呀,还有一些早期的机密要件藏在麓骊宫的密室里面。”柳堂主忽然击掌大叫.
“这可不好玩了,麓骊宫外围还好,内围现在已经有驻兵镇守了,想混进去颇难!”苏琴守头大地说.
非烟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出声问着:“怎么,麓骊宫是大家第二个家吗?干么东西都放那儿?”
“还不是死禽兽,说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害死人了!”陆剑仁怨声载道地斜睨他.
“姓陆的小贱人,当初不晓得是谁一边堆货,还开心地直夸赞说:这真是一个风光秀丽的好地方,够隐密,够私下,够”苏琴守装腔作势地比着她当初的样子.
“妈的,我还跟你月黑风高咧,谁讲话像你那么恶心呀!”陆剑仁倏然跳起,一脚蹬上桌子呸道:“想打架就说呀!”
“来呀!”苏琴守一捶桌,冲身站起.“本少爷还会怕你这男人婆吗?”
身后的两个属下更是蓄势待发地将兵器握紧.
“好了,都给我坐下!”少室一喝.“要打架先把计划给我提出来,这是你们两个帮主的责任!”
老大一开口,两人怒瞪着彼此,极不甘愿地,缓缓地慢慢坐下,就怕谁先坐到椅子就是输了气势.
“计划当然有,就怕有人脑袋只有拇指般大,讲了也没用!”苏琴守眯着眼,捏紧压在鼻上的绢帕,因为对面的家正示威的猛射利芒眸光,害他过敏的鼻子更加严重!
“我看是有人的计划才真的只有拇指般大,难以启齿,老一副娘们似的遮羞,干么,真的被当成女人非礼过啦!”陆剑仁一掀唇,嘲讽道.
“小贱人——”苏琴守绢帕一扔,切齿着.
“死禽兽——”陆剑仁眉目一挑,喷气道.
白少室见此赶紧拉着非烟和宝儿一退!
“纳命来——”果然一声叱吼,却是他们身后纵飞而出的属下喊的!体虚,气弱,冬虫,夏草,永远是比主人先一步酝酿出肃杀的气焰.
但见身旁传来狼牙棒和大刀挥击声,四条人影忽左忽右杀得难分难解!而当事者犹坐桌边,瞪锁对方的眼,在他们同时竖眉的锐光迸出后,两人双掌猛然运劲抵住桌子,强大的气劲下,整张大长桌被悬空拔起!
“数月不见,你的内力仍没什么长进嘛!”苏琴守将桌子用力推向她.
“彼此彼此,你也好不到哪去!”陆剑仁咬牙猛一吐劲再把桌子推向他.
“输了吧!”他再推过去.
“怕了吧!”她亦使力奉还.
少室支着下巴,知道这第九十八场会议再度宣告失败.非烟则在旁边助威呐喊,反正这两人都很会欺负她,谁打谁都好;宝儿拿着单子开始清算可能打坏的东西,列出赔偿单,身为天泉山庄的管事,第一要务就是精打细算!
当长桌在怒潮的内劲下终于应声而碎时,少室看着开始改为拳脚相向的两人,便吩咐仆人先请两位呆愣一旁的堂主去客房休息后,对一旁的宝儿道:“叫他们两人打完后把计划想出来,否则一个都不准休息。”说罢,便将兴奋吆喝的非烟给拖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