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台北。
斑马线上来往的全是清一色的上班族和学生,太阳穿过绿叶洒在未开门的店家铁门上,印出了不规则的金黄点点,忙碌的都会早晨里,处处都嗅得到属于冬天特有的冷空气。
七点三十分,暖冬太阳照在元已晴所属的办公大楼上,里面的人们早就开始了忙碌的一天工作。
痛痛痛好痛好痛好痛啊!
元已晴穿着深色女套装,一双擦得晶亮的黑色皮鞋,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喀喀作响,直到电梯门口这才两脚暂停。
塑胶黑框眼镜几乎占去她小巧瓜子脸的三分之一,等待电梯来临时,她乘机用手搓揉着自己发疼的太阳穴两边。
她不应该喝那么多酒的,可是昨天晚上实在是难掩悲愤伤感,她对陈约翰的爱情不是一天、两天说放就能放的;谁知道自己的酒力跟悲伤不成正比,元已晴记得自己又哭又闹之后呼呼大睡,醒来的时候已经
“你昨天究竟跑去哪里了?”
就在她双手并用,揉着自己发疼的太阳穴时,只见好友沈蕾皱眉的大特写就在眼前。
“你你别一大清早就吓人啊!”元已晴倒退几步,抚抚自己被沈蕾吓得狂跳的胸部。
“元已晴!”沈蕾咄咄逼人,指着她小巧的鼻子慢慢逼近。“昨天晚上我可是在那间包厢等你等了三个多钟头,就算你便秘、下痢还是痔疮脱出,也不用那么久吧?最后还是人家服务生说要打烊了我才走人,请问你去哪里?”
“沈沈蕾!说话小声点!”一抹红晕飞上她的脸蛋,央求好友别这么大声说出昨晚丢脸的事情。
小脑袋左顾右盼,确定这么大清早没有人经过,她才压低声音说道:“昨天晚上我喝醉酒了,结果我我好像”
“好像什么?”沈蕾挑高眉毛,洗耳恭听。
“我没戴眼镜摸着摸着随便推了一间包厢进去我好像把隔壁厢房的客人当成是你抱着陌生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诉”
“什么?”沈蕾吃了一惊,急忙问道:“照你这么说,那么你昨晚都一直待在餐厅?”
元已晴点头如捣蒜,小小声地说着事情始未。“后来我就睡着了,直到服务生来敲门要我回家我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我们那一间厢房而且那个陌生人已经把帐结清,只留下”
“只留下什么?”沈蕾紧张逼问,就怕自己这个傻不隆咚的好友又被奸人所害。
只见元已晴很快地从手提袋里面,拿出了一件摺好的西装外套。“这是昨天那个陌生人留下来的盖在我身上。”
“这料子看起来挺高级的,看来对方应该也是个有来头的人。”沈蕾摸摸料子,东瞧西瞧地看着,最后才把目光放在好友身上。“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是被人家怎么样?”
“完全没有。”元已晴回忆着昨晚酒醉的片段,一想起来就发窘。“我昨天晚上很糗哪一到包厢马上对人家又搂又抱,还放声大哭”
不过,这件西装外套不只带给元已晴温暖的感觉而已,它还遗留下原本主人身上淡淡好闻的男用香水的味道。
让她在睡梦中都有一种被一个温柔的男人怀抱呵护的感觉
“哈”沈蕾笑了起来。“这也难怪人家不敢对你怎样,因为你已经先下手为强,表演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沈蕾——”她作势要打好友,两个人闹成一团。
当!
就在元已晴作势要打沈蕾之际,只见电梯门恰好开启。
里面走出的人正是陈约翰,霎时间两个女人嬉闹的打斗停了下来。
“早。”
陈约翰见到电梯门口的沈蕾和元已晴,却也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撇下一句礼貌性的问话,就想要她们两人闪开。
就这样?
元已晴心中那股强压下去的难过,彷佛又被陈约翰这句冷冷的问候给打破堤防,她这些年来的付出、他单方面提出的分手、他的绝情推翻了所有她痴痴等待的答案
然而现在的他却可以冷冷地看着她,不带一丝情感,彷佛就像他们从来没有过任何交集,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眼尖的她瞧出他的衣领不整,身上还带着其他女子的余香,嘴角还沾着一抹得意的微笑,想必是昨天晚上他与老董千金不晓得又跑到哪里,花前月下甜蜜去了;哪像她这个傻子,还为了缅怀她过往的一段认真付出,又哭又闹。
她是该觉醒了,这种人不应该再浪费她多余的伤心
“已晴啊——今天晚上我看你要好好打扮一番,再去赴约哟!”
也许是因为看出元已晴失落的表情,只见沈蕾故意在陈约翰面前提高了嗓音,夸张地将袋子中的西装外套拿出。
“人家约你约得这么勤,你就可怜可怜人家,跟人家出去吧!”
什什么跟什么啊?
元已晴用手肘推推沈蕾,示意根本没有这档事,不过沈蕾倒是更故意地提高嗓音说:“哎呀——你害躁什么?反正人家财大势大,又多金帅气,人又诚恳,不是个花花公子陈世美,这种男人到哪里去找?”
沈蕾夸张的说法引得陈约翰停下了脚步,缓缓地回过头来看着两人,那张俊俏的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问道:“已晴有男朋友了?”
“还不能谈得上是男朋友啦!”沈蕾将元已晴推到自己后面,自己应付这个可恶的负心汉,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摇一摇,否定他的说法。
“这个人昨晚体贴地陪着已晴回家,还怕已晴冷,脱自己的外套给她盖上呢!我们已晴还在考虑,不过啊——已晴可是冰清玉洁、楚楚可怜的一朵小白花,谁知道会不会遇到一个花心大萝卜给玷污了!”
沈蕾句句命中心坎,招招见血,陈约翰那帅气的脸庞上微微地青筋浮动,大大的深呼吸之后,缓缓地回答“那真是太好了,希望到时候我的结婚典礼上,已晴可以携带这位英俊多金的男士来参加我的婚礼。”
“好啊!到时候她一定会向全公司的人报告喜讯。”顺便红包给你包个冥纸!
沈蕾甜笑,心里暗骂,见到这个花心大萝卜生气的模样,窃喜不已,总算在口头上修理了这个人渣。
陈约翰带着一记闷棍离开,元已晴急得拉住好友的衣袖。“沈蕾,你在干嘛啊?我明明就没有追求者”
“我在帮你出气啊!小傻妹!”她涂着指甲油的手往元已晴洁白的额头上一点。“难道你不气这种人渣、不觉得他在自己视线范围内都嫌碍眼吗?还是你已经习惯了当一个阿信?”
“可是,我没有男朋友是事实啊”元已晴低下了小脑袋,推推自己那副老气的黑框眼镜以免它下滑,脑海中想到过往的一切,不禁让她觉得镜片又起云雾。
“不过你总不能说谎吧?到时候去参加他的婚礼,不就会被拆穿了吗?”
“那也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
只见沈蕾奋力地用手撑起低头的元已晴,噼哩啪啦地在电梯里面开始精神训话。
“元已晴!我拜托你振作一点行吗?一个多月里面,只要你肯彻底改造你自己,我保证你绝对会是男人心目中的女神,”
“我”女神?她从来没想过这些东西,她只要衣食无缺,外加一个贴心的男人当老公就好了“女神”这玩意儿她可是承受不起。
“你看看你的眼镜!你的鞋子!”沈蕾吃人的目光和咄咄逼人的态度,彷佛就要把元已晴给拆吃入腹。“瞧瞧你这副模样,活像民国四十年代的女教官”
“可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很难去跑新闻啊”呜呜——她是招谁惹谁啊?怎么连失恋都会遭到好友训话?
“请问我们可以上电梯了吗?”
就在元已晴跟沈蕾两个人快要在电梯里面演出全武行之际,外面一个细小的声音,试图打断里面可怕的气氛。
元已晴和沈蕾两人不约而同地往外看去,曾几何时,电梯外面已经是一双双等待进电梯的眼睛,敢怒不敢言地瞪着眼前这两个霸占电梯的女人。
“请请”
只见这两个女人立刻收起了刚刚的全武行,乖乖地让给这些准备搭电梯到各部门的同事去上班。
真是糗毙了!
就在两个女人正想要缓缓地“倒车”退出这个尴尬的场面之际,突然间元已晴的手机大响。
“喂?喂?”元已晴手忙脚乱地从包包里面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慌乱地应答。
真该死,手机什么时候不响,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响起
不过,这一通电话,却令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之中——
“什么?要我到总统府秘书长官邸?”
* * * * * * * *
“你就是元小姐?”一被领进总统府秘书长官邸,只见萧淑梅一脸微笑和善地看着自己。“请进,秘书长等会儿马上就来。”
咕噜咕噜
白色的烟雾袅袅,精心雕花的欧式茶杯被一双冻得红通通的小手紧握着,元已晴没有时间细细品尝咖啡的美味,有的只有壮胆的决心。
光滑气派的黑色皮沙发上承着细瘦的自己,暖暖的暖气从上方的排气孔送入,干净整齐的摆设中西融合,八角桌上的双耳青瓷花瓶,插着绽放花瓣的朵朵白梅,最旁边还摆了一个绘有八骏图的古意屏风。
这样具有中国风味又实用的办公空间,令人感到很舒适,只不过元已晴实在没想过自己会坐在这个总统府秘书长的会客室。
回想方才走进报社的办公室大门时,便见到两个大人物迎面欢迎——老董神情紧张,总编也是。
她明白,自己这么一介平民,原本不应该大摇大摆地走进总统府秘书长官邸,也难怪董事长跟总编会那么紧张,不过这会儿,会被请进官邸一定是因为——她那一篇报导。
个人造业个人担,更何况她可是完全照实报导,说什么她也不怕进得来会出不去。
香甜顺口的摩卡咖啡滑入元已晴的喉咙中,咕噜咕噜的声音让她心疼自己糟蹋了一份美味
可是现在有比咖啡诱惑更令人想要尖叫的事等着自己,没错,那就是等待汤凌霄的到来!
元已晴推推自己粗框的黑眼镜,拿起泛着光亮的公事包,安静坐在柔软的皮椅上,既来之,则安之。
她不停地告诫自己,总统府秘书长也是个人,她的报导也不过是将他不为人知的爱情故事铺在阳光底下。
男未娶,女未嫁,这样的新闻有任河困扰总统府秘书长的地方吗?
她盘得整整齐齐的包头往上一抬,恰恰对上了洁白墙壁上挂着的汤凌霄跟同仁的照片。
照片中的汤凌霄有着不输给电影男星的俊脸,一张有棱有角的个性轮廓配上两道浓眉,黑白分明的眸子,笔挺的鼻加上辩才无碍的嘴,说实话,他微笑的时候,不晓得令多少女人心甘情愿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她记得汤凌霄对外公布的一些小档案,有一堆显赫的学位跟头衔、还有历年来当选某某民代等等诸多战绩,最重要的一点是——
汤凌霄从政以来,从来没有沾惹过一点桃花新闻!
有人曾经质问过他的性倾向,也有人试图去打听他过去的一些情史,不过后来总是不了了之。
他的政绩辉煌,不过情史就像是一本被上了锁的秘笈,没有人知晓,也无从打开。
实在是坐立难安,元已晴忍不住站起身,缓缓地走向八角桌上漂亮的青瓷花瓶,欣赏着恣意绽放的花朵,突然间羡慕起它们的安静跟空白。
她纤细的手抚摸着柔软的白梅花瓣,慢慢地顺势而下。
做人好累心中的思考乱成了一团,倘若可以,她也希望自己就像这白梅一样毫无心思,那么就不会受到感情的伤害
啪擦!
就在元已晴的小手顺势往下的时候,突然之间双耳青瓷发出些微响声,接着,人间惨剧就在她的眼前发生!
双耳青瓷其中的一只耳朵,竟在她这么一碰之下,就跟瓶身分离了!
这谁来告诉她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她又不是什么神力女超人,只是轻轻一拨,这只花瓶的耳朵居然跟瓶身分开?
元已晴好希望自己现在就被天打雷劈、五雷轰顶,这么糗的事情居然会让她在见总统府秘书长的时候发生?这一只花瓶看起来可是像极了骨董珍藏品耶!
必须要有接着剂!
元已晴立刻开始寻找可以将花瓶恢复原状的接着剂,无论是胶水、浆糊、还是三秒胶,只要能够把这只花瓶黏好,她都会感谢上天。
她开始来到汤凌霄的大书桌前面东翻西找,小脸惨白,惶恐不安。
这不晓得要赔多少钱?不过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在汤凌霄进来前就把花瓶恢复原状,否则她可能永远走不出这扇大门
什么声音这么吵?
汤凌霄感到疑惑,他刚刚读着一份关于缺水问题的报告,有点疲累,就躲在八骏图屏风后面小憩一下,现在却被屏风前面***的声音给吵醒。
他偷偷地从屏风后面看出去,只见跟照片上几乎一模一样的老气女人元已晴,已经来到了自己的书房,而且还笨手笨脚地拿着他的强力胶想要黏回那只断耳花瓶!
哎哎哎——
怎么回事?怎么一点都弄不上?
元已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那强力胶好像不太能马上黏合花瓶,这下子该怎么办?只见她慌张地涂在断裂处的强力胶,因为勉强压上去的关系,冒出了黄黄的胶汁,放手了又怕立刻会掉下来,真是气死她了!
她怎么会如此不幸呢?就连个花瓶都跟她作对!
她这二十几年来的人生,好像除了在学校念书的时候平顺之外,出了社会后,她的人生便再也没有“平顺”可言;她其实不要求自己要多么幸运,只要能够过着远离意外跟悲伤的平凡日子就够了
但是上天似乎连这点小小的愿望都听不见。
她遇到了一个只想要玩弄别人感情的男人,一段飞蛾扑火的感情让她吃足了苦头,她没有别人那么幸运,只能够暗自垂泪。
凝视着墙上的相片,她又再度回想起黄韵韵在接受她的专访时,脸上露出的那种幸福表情。
“如果”她喃喃自语道!“我喜欢的人也能像秘书长那样专情就好了”
是的,如果她能喜欢上一个专情的男人就好,她相信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付出绝对不会是一场空。
元已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吐出的全是上好的咖啡豆香跟她的满腔无奈。
她的命运真是粉不顺啊“你又不是总统府秘书长,你怎么知道总统府秘书长很专情?”
就在她沉溺于自己的幻想的同时,突然间一个低沉的男声回荡在会客室之中。
元已晴吓了一跳,没有想到在她身后会传来其他声音,她屏住呼吸,厚厚镜片下的眼睛睁得老大,深色套装下的心脏紧张得快要狂蹦出。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就是在电视上、收音机里,最常听见的总统府秘书长汤凌霄的声音!
“还要再来一杯咖啡吗?”
怦怦怦怦
元已晴好紧张,她不敢回过头去,可是也不敢从花瓶断裂处离开,她虽然访问过很多名人,却从来没有和一个有权又俊美的男人独处过。
“你怎么了?进来我的屋子只会乱翻乱找吗?”嗯——虽然她的正面很抱歉,不过背面倒是还不错。
“不是、不是我是记、记者,总统府秘书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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