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哦,记得安达说你拳脚不错。难怪你诗书念不好,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嘛。”平安找到出气筒,坏嘴讽刺。
“呜珍珠姐姐,平安欺负人。”乌兰巴尔红扑到珍珠怀里寻求安慰。“你看我长得这么瘦弱,哪里四肢发达?”
喂,你搞错重点了吧?平安摇头叹气,这个十六弟不当白痴,实在有辱他的天分。
“呵呵,没事,平安妒忌你活蹦乱跳的,他小家子气,我们不要理他。”牵着他的手,珍珠开心地准备丢下平安。
“珍珠,陪我啦,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会闷死的。”平安惨叫。
珍珠和乌兰巴尔红齐齐地对他扮鬼脸。
“好热闹,好象来得正是时候哩。”第几次情景重复?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男人,靠在背光的阴影处,含笑轻声道。
“大家都喜欢从地底下钻出来吗?”珍珠目瞪口呆。
“呵呵呵”男人放声大笑“平安,你选了个有趣的娘子。”
“好,褒奖的话我听过,你可以滚了。”平安的眉头皱得比黄山还高。
“对我说话能用这种态度吗?我还急急忙忙偷溜出来,只因听说你病了。”男人发着牢骚,当这是自己家,坐下,舒服地跷腿,眼光瞥向乌兰巴尔红“倒茶。”
承泽亲王、安亲王都是自己倒茶吃糕点。珍珠忍不住无聊地对比。
“我干吗要给你倒茶?”乌兰巴尔红气得吹胡子瞪眼--如果他有胡子,他又不是下人。
“小猴子,这么快忘记我了?”男人快手揪起乌兰巴尔红的耳朵,才不理他大呼小叫地喊痛,拉他到眼前“看清楚了,我是谁?”
“我管你是--啊--”怪叫,乌兰巴尔红开始舌头打结,身体发抖。
“你敢说出来,我割了你的舌类做下酒菜。”男人狠睨“倒茶。”
这次乌兰巴尔红乖乖地端起茶杯,恭敬地送到男人手中。可怜他双手抖个没完,茶水一半在杯中,一半溅出烫了手背,他连呼疼都不敢。
“跑出来玩小猴子果然明智。”男人喝得有滋有味,一脸地开心。
“你没带人出来捉人?”平安倒回床内睡安稳,毫无惧意。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我是站你们这边的。”男人给平安一个大白眼“被奶奶逼得没辙,才派了三个肉脚,算是意思意思,交差了事。”
得到男人的证明,平安放心了“老人家太精明了,很快就会跳过你这边,直接找上门来。”
“我没事,顶多被骂两句。重点是,你和她怎么办?”男人望向安静地坐着听他们说话的珍珠“大麻烦在后面。”
“我早已作出决定。”平安语意坚决。
“懂了。”男人放下茶杯,拎着乌兰巴尔红的衣领往外拖“小猴子,陪我玩玩,难得出来一次。”
“咦?为什么是我?”可怜的乌兰巴尔红没胆子喊“不要”
“整个府里只有你闲人一个嘛。走啦走啦,不要打扰人家互诉衷肠。”
室内转而只剩平安和珍珠,你瞧我心事重重,我看你满腹疑惑,两相无语。
“平安,你依旧不愿说隐情吗?”珍珠扯着被角,打破沉默。
“珍珠,你现在快乐吗?”平安抱她入怀,似乎已成习惯。
“虽然快乐,可我不喜欢得过且过。”珍珠闷闷不乐地道“你们的话语中事事影射到我,让我觉得自己被排拒在外。”
“是这样吗?没有事吧?”平安想搂紧她,珍珠却僵硬着身子。
“我知道在你们眼中,我是什么也不懂的笨蛋。”珍珠的头越压越低,气势萎靡,没了朝气。
“不许你贬低自己,你是我最最最爱的人。”平安激动地吐露爱语。
“我不信”珍珠几乎泣声倾诉,压低的肩头微微颤动。
“好好好,只要你问,我什么都说。”平安慌了手脚,抬起她的脸欲拭泪“咦?”光洁的小脸上,连颗泪珠儿都没有。珍珠痛苦地咬着下唇,不是因为难过,而是使力憋着以免笑出声“这是你亲口说的哦,呵呵呵”抱头直叹,平安后悔莫及。他挑的娘子,果然聪明绝顶、深谙迂回之术啊。
* * * * * * * *
“平安”
“珍珠快看,天上飞着大螳螂。”
“平安。”
“哎呀呀,蚂蚁搬家,要下雨了吗?”
“平安!”
“鄂勒哲,陪我下棋。”
“你再装傻--”
“头好晕,眼花了,站不住,啊我要躺下休息。”转眼平安钻入锦被,用被角塞住耳朵。
珍珠气呼呼地瞪着床上装蒜的男人。自从落入她的圈套后,任何时候问他,他都是这副反应。你指东他向西,你往南他跑北,总之跑题就对了。她不信整不到他。
“翠儿,平安肠胃不好,沾不得油腻。告诉厨子,从今天起,三餐改成稀饭、稀饭、稀饭,配菜全免!”她偷偷地瞄了一眼,床上的人可怜地抖动了一下,没有吱声。好,算你狠,她继续吩咐道:“伤寒初愈,请大来再开些方子,喝药调补。”这次大锦被抖动的厉害,珍珠抿嘴微笑“对了,你不是喜欢吃府里的各色糕点吗?真可惜啊,南粤来的糕点师傅想回乡含饴弄孙,似乎今天就要走了呢。”
“不会吧,那以后哪还有好吃的点心?”被子突然被掀开,平安惊慌地大叫“快叫人拦住他啊,我还没吃过油里果子、软心酥、糕油千层塔--啊--”
平安张大嘴,愣愣地看着抱胸而立、得意笑看的珍珠。
“喊得挺大声嘛。头不晕了?眼也不花了?既然这么有精神,讲讲我的事吧。”
他想缩回被子里,人还未勃,珍珠抢先上前。她将整条锦被扯下堆在地上,居高俯视跪坐在床的平安。淡淡的笑容,宛若风雨欲满楼前的短暂平静,看得平安身上的寒毛直竖、心里阵阵发紧。
“好好好,我全招。”平安举白旗。“很久很久以前--”
“正经点儿。”珍珠瞪他。
“我很正经了”咕哝着抱怨两句,继续说道:“满族人信奉萨满教。教里有个传说,如果某世预言到尼楚赫的出生,这一世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当年满蒙联手,满族人供奉着尼楚赫,顺利入关打下大清的江山,更加使族人对此深信不疑。十六年前,巫师又一次占卜到尼楚吓会出生。而根据报上符合条件的孩子,居然有两个。一个是上三旗正白旗,瓜尔佳族的女儿,一个是下五旗正红旗,纳喇族的女儿。”
“两个?那怎么办?”珍珠像听故事,兴致勃勃地插嘴道。
“拥有尼楚赫的家族会获得无上的荣耀,自然引起两个家族毫不退让的争执。特别是正红旗极其得势,急于取代正白旗,得到上三旗之一的位置。所以当两个孩子被选入宫中再次占卜时,瓜尔佳族的女儿,便成了他们下黑手的对象。”
“那纳喇族的尼楚赫是假的了?另一个孩子还活着吗?”珍珠紧张地攥住平安的手,担心地问。
“孩子的奶娘没料到下五旗的势力延伸到了宫中,于是她抱着孩子,连夜逃出了紫禁城。”
“哇,好神奇,不愧是尼楚赫,福大命大。”珍珠听到好结局,满意地拍拍胸口“然后呢,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尼楚赫,在满语里的意思,是珍珠。”平安平静地说道。
静默了半晌,珍珠忽然笑道:“好巧,和我的名字一样啊。”
平安苦笑“尼楚赫保住了性命,奶娘却身负重伤,幸而遇见了我的阿玛,救下了孩子。”
“然后将孩子安全地还给瓜尔佳族?”
伸手捏捏珍珠的小鼻头,平安给她打击“傻瓜,两家的利益冲突已见血光,尼楚赫回去不就卷入暗斗中了吗?”
珍珠攥着平安的手心,冒出渍渍汗水“快说快说,后来呢?”
“我阿玛灵机一动,将她送到了城西郊的慈安堂,那里孩子多,不会引人注目。然后以每月捐银子、粮食为名义,看着尼楚赫长大戒人。我大哥世袭了承泽亲王的封号后,这一习惯也没有改变。”
平安话已至此,珍珠再听不懂,便真是傻瓜了“我?尼楚赫?珍珠?”
“没错。你便是本朝的尼楚赫,瓜尔佳氏的格格,皇祖母急于抓你进宫、供奉的珍珠。”i
“为什么要抓我?纳喇族依旧得势吗?”疑点慢慢解开,珍珠却说不清心头是什么滋味。
“哼,下五旗怎么可能成为上三旗?先皇发现他们的尼楚赫是假的时,全族的人,该杀的杀,该放逐的放逐,毕竟是欺君之罪啊。”平安想起了深宫中,比千年老妖厉害一百倍的活物--他的皇祖母“祖母捉你,是被逼的下下策。因为承泽亲王搬、安亲王府联手反抗,阻绕你进宫。”
她记得的,安亲王和不安曾从刺客手中救下自己。可还有哪里不对劲,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珍珠抱着头,拚命地回想“知道安亲王鄂勒哲,乌兰巴尔红的姓氏吗?”平安对着珍珠微笑,而珍珠读懂了,瞬间谜题解开。
“瓜尔佳。”
“失而复得最珍贵的妹妹,怎么能再次送入杀人不见血的深宫?如果两族纷争又起,妹妹还能幸运保住吗?无论是忍住兄妹相认之情,对慈安堂默默守护,还是将你困在府里,鄂勒哲的苦心,你明白了吗?”
太过冲击性的谜底,让珍珠的脑中一片空白。安亲王,对她始终温柔可亲的男人,是她的大哥?喜欢赖在她怀里玩闹的乌兰巴尔红,是她的弟弟?安亲王府,是她的家?
泪滑下,珍珠颤抖着双唇,想冲出屋外扑入兄长的怀中,双脚却无力站起。
“至于我,那还用说吗?”平安环过珍珠激动落泪、不住抖动的身子,慢慢地、柔柔地,沿着泪痕,吻上她的唇,吻上她的鬓角,吻上她的耳边“你是我最宝贵最宝贵的珍珠,我绝对不能放你走。”
“为什感到现在才说,为什么要瞒着我?”珍珠不懂。
“珍珠,如果有人用两族百余人的性命要挟你进宫--别惊诧,辅佐了三代君王的皇祖母就敢做到--你会答应吗?”太了解珍珠嘴硬心软的性子,平安知道答案是肯定的“所以瞒着你,让你无忧无虑地生活,不是比令你痛苦地做出两难的选择更幸福吗?想守护你的心情,我们都是相同的,即使你永远不知道真相也没关系。”
泪如雨下,珍珠扑在平安怀里泣不成声。原以为自己是被父母你弃的孩子,只是世上孤零零的一人,谁知她有家人,有人爱她,有人默默关心着她,此生何求?
“平安、平安,对不起,我硬逼你讲出来。早知如此,我宁可当傻傻快乐的珍珠,让你们放心。”珍珠自责。
“该说对不起的其实是我。”平安紧紧地搂住她“如果不是任性跑到慈安堂,你也不会因为我而被发现。”他无奈地道,笑容苦涩“是我,索诺木纳木结,害惨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