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画得能叫老师夸赞了。
张兴平时最恨财大气粗的台商,但对这个台湾来的年轻人算是宠爱有加。称赞他有艺术才分,没事会邀他上家里喝两杯杜康,聊一聊天。由于两个人的生命经验没有太多交集,多半是张兴痛切陈辞的谈他的文革经验,张静谈他在台北与东京的生活点滴。
“老弟,你也姓张,我也姓张,乾脆我认你这个弟弟好了,你意下如何?”
两杯酒下肚,张兴这样提议。
张静笑了笑尚未发言,张兴的大女儿张因因在身后发出抗议:“我才不依呢?他那个年纪——你若认他当弟弟,我和妹妹不是得叫他叔叔了吗?”
“那有什么关系?”
张兴不明究理。只见女儿说完话羞红了脸,闪到屋后去了。
“女大不中留。”张太太一边忙著炒花生米,一边笑眼盈盈的补上了这句话。
张静在上海这些日子以来,蒙张兴家照顾,至少有了日常往来的对象,张家一家都学艺术:张太太在学校里教戏剧,大女儿张因因也学画,是美术学院的高材生:小女儿则是学声乐的,练就清脆的好歌喉。
张因因对他的好感,他不是不知道,但总当她小妹妹看。尽管十九岁的张因因已经出落得娇艳大方,有江南佳丽小巧的鹅蛋脸儿与水蛇腰,还有掩不住的媚态。
他的公司就在附近为他租了一层具现代化设备的房子。一个人住三房二厅,很是宽敞,张因因第一次来参观时,羡慕得不得了:
“张大哥,你这里真是人间天堂。”
他很惊讶,这个学艺术的女孩子竟将人间天堂这个词汇用在这间他看来平凡无奇的小房子上。想了一阵他才明白,她这样说也不无道理:张兴家在上海已经属于收入过得去的高知识分子家庭了,却得挤在破败陋巷中,和邻居鸡犬相闻。
生活在那么筒陋的环境中,还能从事艺术创作,实在不是简单的事,必须很有想像力才行。
由于空房间多,张静将其中一间辟为画室,各式道具齐全。张因因在画室中盘旋不肯去,兜了很久,鼓起勇气开口问:
“张大哥,你的画室可不可以偶尔借我一用?”
“当然可以,”他回答得很乾脆,但也很明确的加上了但书“不过你得先徵询你父亲的同意。”
“用你的画室为什么得他同意?”张因因不解的问。
“因为他是我的老师,而你是他的女儿。”他其实只想证明自己别无其他歪主意。
张因因最后还是请了父命来。“他说,只要不打扰你就可以。我来这里不会打扰你吧。”
“我不在的时候,你随时可以来。”张静把钥匙交给了因因。他想,既是孤男寡女,总还是得避嫌,在大陆,莫须有的罪名特别多,还是请她在他上班时间时来比较好。
张因因是个体贴的女孩子。只要她来过,他便会发现自己的房子有些改变。有时冰箱里多了水果,有时脏衣服全部洗乾净了,有时零乱的书籍被重新归位,没洗的画笔又恢复了清洁。总而言之,她维持了他窗明几净的生活。
女孩子这样对他,岂会没有深情厚意?
不过张静还是把她当妹妹看。他会对她说“哪天要是签证没问题,我带你到台北玩,你一定会喜欢那个城市。”
“比上海大吗?”
“没有。但是比上海繁华。一直到深夜两三点,女孩子还能在街上买到衣服。”
说者无心,但他的话在张因因心中画了一个华丽的假象。张因因曾经告诉妹妹,她非张大哥不嫁,而张柔柔便把这句话告诉母亲;张太太的嘴自然也不能闲著,马上把它传播给自己的丈夫。
“原来这个女孩子在打这种算盘,我竟看不出来。”张兴以哈哈大笑来表示自己没有异议“就不知道张先生喜不喜欢咱家闺女呢?”
“女儿年纪还小,还很容易变的。”张太太嘴里虽然这么说,但心底已经把张静当成了理想女婿“不过这位张先生人挺不错,很实在,不像我们这里有些年轻人,十分滑头。”
大家似乎都不反对,年轻美丽的张因因也就继续织梦下去。在张静不在家的时候,她在那三房两厅里以一个主管大权的主妇自居,快乐的在里头作画、打扫、布置房屋。所以当一个陌生女子带著狐疑的眼神出现在门口时,敏感的张因因马上变成一只刺猬,长满了刺,强硬的对待她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