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史隆一。”
那个人的全名,是叫做贵史隆一吗弥花怔怔地听着,心里冒起浸透着复杂意味的气泡。
看过自己最悲惨的样子,像施恩般给了自己能够生存下来的金钱与机会的男人只要看到他,痛苦的记忆就会复苏。虽然应该称对方为恩人。但是弥花就是会下意识地产生抵触的情绪。
她不想看到贵史隆一。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她从来没有向李社长打听过对方的情况。而且,回想起那一晚,他与森秘书似乎很亲密的样子,弥花就从每一粒毛孔中浸透出不舒服的敌意。
森是让公司破产的间谍。是她的敌人!
虽然自从父母遇难后,弥花被很多曾经信赖的人抛弃与利用。但是对于森的仇恨,像铭刻般地印在弥花心里,占据着仇敌no。1的位置。
至于那是为什么弥花忽略地不作考虑。
在希望可以抹杀过往一切不幸的时候,重新看到贵史,只能让她再次体验根本不愿回想的痛楚。但又有种不甘的预感也许她一生都逃不开这张阴郁的脸
咬牙注视着屏幕,一想到对方再次掌握扭转她人生的可能,强烈的不舒服让弥花一阵昏眩。
她的一切,应该掌握在她的手里。
弥花的骄傲并没有因为过往的打击而消失,只是以更加迂回的方式,加强百倍地深叠在弥花心里。
心脏最深处,缠绕着满是荆棘的花朵。
每当这朵花想要绽放,它的尖刺也就更加锐利地刺伤着弥花。
越是伤痛,越是长大,越是美丽,越是复杂。
“小彩有过只是想起,就会心悸的回忆吗?”
抱住柔软的枕头,挡住自己的视线,弥花低下头轻轻地问。
“有啊。”美少女温柔地垂眸“那是不愿再想起,想要用橡皮擦擦去的回忆”
“想要用橡皮擦擦去啊”把手挡在眼睛上,弥花笑了。如果可以有这样的记忆橡皮擦,弥花想要擦去的到底是曾经的痛苦,或者是以往的幸福呢
因为她的痛苦,就是她所失去的幸福。
温柔的母亲,爽朗的父亲,固执的爷爷如果要把他们都在记忆里擦去的话,那么弥花宁肯背负这诅咒般的痛苦。
人类有着即使每想一次都会流泪也依然不愿放手的记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温柔绰约像雪花、像樱花、像梦境的回忆充塞着接连虚无的白。直到寒冷的世界被柔软的小手覆盖
“隆一!起来!醒醒!”
被近乎粗暴的手法用力摇晃,勉强掀开眼,便看到浅色眼瞳正犀利地俯视,银发青年保持着把手肘压在他腹部的动作,确定地说道:“你做噩梦了。”
“”摸索着拿起台灯下的眼镜,贵史揉了揉泛着酸意的眼底“是美梦啊。”
“美梦?看你一脸痛苦的样子我才推醒你。”
“算了。不管是美梦还是噩梦,都没有任何意义。”用手指梳好凌乱的头发,只在睁眼的一瞬才会显露茫然表情的男子,再度恢复了扑克脸的样子“我只相信现实。”
“呵呵”银发的青年眨眨眼睛提指封唇“现实也是一种浪漫哦!”拿起床头的西装,贵史冷冷地道:“那是像你这样依靠脑内幻觉剂生存的人的台词。”
“无趣的家伙。电视台竟然请你这样的人担当评审,我对选出的对象丝毫不抱期望。”
“这样吗?”打着领带,男人漾出浅浅的笑“我却相信自己的眼光呢。”
黑暗的夜里,那张曾被他握在手中的高傲脸孔,像负伤的天鹅,却也带着被逼入绝境的野兽的魅力。那即使一无所有,也不放弃的高傲,若能亲手剥离,想必也是一种乐趣。不过他并没有那么恶趣味的爱好。
“比起破坏宝石,我更喜欢打造的过程呢。”
笑了笑,留下意义不明的话语,贵史隆一走出装饰风格极为简约的卧室。
复试依然通过直播的方式播出。
因选手人数的锐减,而增添了更多表演的环节。不同选手依次抽取由不同数字代表的问题,依照问题的模式决定演出的内容。虽然有人对此表示“不公平”、“不理解”但是节目的监制却以铁腕作风驳回了所有呈情。
“这不是‘不公平抽签’吗?假如我本身有着钢琴方面的长项,却抽到舞蹈。那岂不是因为运气不好才会输?应该无论什么选手,都表演相同的内容,才叫做比赛吧。”
迎击少女的提问,是制作人冰冷的笑容“我想你误会了,小姐。我所制作的从一开始就叫做‘节目’。嗤,全部人都表演相同的东西,你以为会有观众喜欢这样不断重复的演出吗?如果你是同时拥有钢琴与舞蹈才华的人,就不会因为这样的赛制而为难了吧。我的‘节目’是不会淘汰掉真正有实力的人的。同时,运气强劲的家伙,也存在获胜的可能。但是别忘了,运气从来就是实力的一种!”
无法迎接被好像冰块岩石打造出的人型般的制作人冰冷地扫视,抱持异意的少女们也只好纷纷低头。虽然这一代的制作人并非贵史,却有着与之出奇相似的部分。正因如此,弥花才更不愿意有丝毫示弱的表示。
不管她会抽到怎样的签,弥花都会竭尽所能地把它完成。
“弥花哦,我抽到了单元剧的演出。”站在舞台灯光暂时没有照到的角落,小巧玲珑的金彩子欣喜地出声“是童话第十三个月。”
与此同时,弥花展开的纸条上规定的表演,同样是单元剧演出——美女与野兽。
“如诸位观众所见,在十二名选手之中,共有六道不同指令。也就是每两个人,会表演相似的命题,从而作为评判基准。”主持人的声音在舞台中心清亮地传出“而与此同时,其他选手也必须配合别人的演出,作为参考的分数。”
心脏有力的跳动,是不安,还是紧张呢?弥花来不及多想,因为第一个上台表演的就是美少女中的美少女,可视为头号劲敌的金彩子。
她要表演的是童话幕剧——第十三个月!
第十三个月,讲述被继母虐待的少女,在冬天前往森林采取不可能存在的鲜花却巧遇精灵的故事。没有排练的时间,却有着表演上的时限。
要在短短五分钟里,表现出这个故事最强烈的一面,给评委以深刻印象。而被安排要配合演出的选手们,与其说是帮忙,不如说没有反而要好些。只有一个人的话,想怎样表演都可以随心所欲。但是一旦被对方干扰,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很难扭回到正常戏路了。
况且,彩子是第一个登台的人,准备的时间也相对最少。弥花望着彩子,而那个好像天生就不会紧张的少女,已经微笑着站到了舞台中央。
聚光灯缓缓洒落
“不可以。”彩子单手捂住面孔,另一手却蓦然拽住弥花的衣袖,将她拉出选手静列的阵容。
“公主,我已经答应了别人。绝对不能泄露这个秘密。”手捧脸颊的娇小少女用被烦恼浸透的脸庞哀伤地仰望弥花。
还没弄懂发生了什么的弥花,已经成为彩子挑选的配角,被迫站到了聚光灯下。
在美丽少女的细声啜泣与哀切恳求声中,弥花渐渐意识到这是第十三个月中“公主强迫少女带她到冬天也会盛开鲜花的湖泊”时,左右为难的环节。虽然确实是很有表现力的场面,充分表现了女主人公信守承诺的品质与楚楚可怜的娇柔,但是这样一来,被迫参与演出的自己,不就成为了反面公主的坏人角色。
在弥花因恼怒而身体僵直的同时,彩子惹人怜爱的表演仍在继续。她所挑选的环节十分讨好,就算弥花一句话都不说,也照样能够配合她完成这次演出。况且,弥花的身高与凛然的气质,都与童话里任性的公主十分相衬。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与彩子完全相反的弥花,像大道具一样点缀了彩子的演出。
掌声雷动的瞬间,少女在胸前合掌微笑。
“因为弥花真的很像公主嘛,所以我才想要让弥花来帮我。”这样没心没肺的回答到底是天生的,还是经过算计呢。愤怒与羞耻的血液游走全身,弥花已经无法分辨。
坐在观众席上的景棋,也感觉到了环绕在弥花周身不自然的僵硬,但在这个时候除了担心,没有谁能代替弥花战胜眼前的窘境。在还没有开始自己的演出前,就先因僵硬的配合而失去评委心中的分数。再加上欺负可怜少女的印象,在观众那边也讨不到便宜吧。
“总是遇到狡猾的对手,该说是运气好还是差呢。”贵史的手指磨蹭着嘴唇,发出轻微的喃语。
“怎么?”一旁的评委在广告插入的时间听到了贵史的自言自语,回过头问,却看到瘦而高的青年离席的动作。
“去厕所。”优雅地笑着说出不相衬的话。不顾听到的人当场石化的打击,贵史在擦过舞台的一瞬,略微停顿,站在了因为编号最末,而站在舞台阶梯处的少女身前。
这家伙刻意停在这里是为了嘲笑她吗?弥花羞怒窘急地握住拳头。而在长长刘海下,有着意外凤眼的青年正轻笑着说道:“抬起头。因为公主,是不管遭遇怎样的窘境,都绝不低头的人物哦。”
弥花掀起眼帘,看到的是男子无声而笑的侧脸。
是的。第十三个月中的公主,即使受到精灵的惩处,也一直保持她应有的高傲。就算是残酷任性也好,那就是属于公主的魅力。那种被谁勒住胸口般的感觉又再次燃烧,好像在这纤细身体的内部隐藏着熊熊燃烧的火种。愤怒、不甘、怨恨所有情感,都可以化作名为动力的原料。
“第十二名选手——千本弥花!”
随着主持人的声音,弥花就像真正的第十三个月中的公主一样,昂首走向舞台中央。
“父亲说在这城堡深处有一只野兽——”
弥花笔直、坚定地迈动纤细的脚裸。
“代替被夺取的蔷薇,要用我的生命作为补偿的代价。”
弥花走到聚光灯最闪亮的舞台中心,牢牢站定,昂头看向评审席“我依约来了——野兽!”大声的呼喝震动整个舞台,身体修长的少女拥有与身高同等的魄力,坚定的眼眸散发出水银般夺目的光耀。
被她凝眸注目,整个评审席都安静了下来。
她的表演没有丝毫讨好的意味,既不可爱,也不娇柔,但她却有一种让你无法移开视线的力量。像璀璨的宝石那样,令你相信,只有这样的美女,才能得到野兽的倾心。
是的,弥花对自己说,我既不娇弱,也不想摆出驳取同情的姿态。就算把我当成讨厌的女人也好,也必须承认我的存在!
她的视线就像针一样射来,但是贵史迎接着她的注目,被那仿佛有白色炽光在燃烧的热情,深深震撼。
而观众席上的某个少年,却像害怕被刺伤双眼的黑暗住民,轻轻避开了这样的弥花的眼睛。即使现在只是普通的少女,但是她一定有着与自己完全不同的未来。那种被称作“可能性”的东西,从来都不是公平地降临在每个人身上。而或者再也没有比这更残酷的事了。
你知道吗?在一圈花蕾之中,能够真正绽放出花朵的数目
景棋涩然垂眸的刹那,也正是贵史昂首迎击上少女目光的瞬间。骄傲美丽的“美女”她所征服的是变成野兽的王子,还是终将会恢复成王子的野兽呢?
“冠军应该是千本弥花吧。怎么说呢,她有种震撼人心的魄力,人无法不去看她”短暂的广告时间,舞台上有嘉宾在等待表演。而评审们则在小型会议室内探讨可能得冠的人选。
“可是她并不是我们需要的类型啊。”有人提出不同意见“每年的节目,都是为了挑选本台需要的艺人而进行的宣传活动。我们要挑出的是具亲和力的偶像,本弥花的美貌太具攻击性。”
“如果这样说的话,”一开始支持弥花的年轻评委驳斥道“另一位得冠热门金彩子的美貌也同样太过火了点。”
“美丽有什么不对?”
“不是不对,而是美到了不自然的程度!我们要选有生命力的演员,而不是会招惹女性观众反感的娃娃。”
“可是彩子的气质比较柔软,微笑的感觉和适当的示弱,就像邻家女孩般惹人怜爱呢。相反弥花就像个战神,虽然也很不错,但不适合电视剧的演出啊!”“贵史先生的看法呢?
猛地被抛来矛头指向,一直未曾参与意见的男子,放下撑在环型会议桌玻璃板上的手肘,撩了撩浓密的黑发,犀利的视线左右梭巡,半晌,嘴角微扬,漾出一丝笑意。
“我同意你的见解。十二号选手不适合成为演员,处于节目的考量,不可以让她夺冠。”
“这是你真实的意见吗?”坐在身侧的现任制作人,抬眸向自己的前任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
贵史回以犀利的微笑,交叉状垫在左手肘处的右手食指弹了弹烟灰,斩钉截铁地回复:“那当然。”